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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王座-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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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东山的时候,薛向上了床。窗外风景依稀如昨,屋子却没了往日的欢快气氛,没了烦人精,这日子好像也不大好过呀。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解闷儿。也无从下手。本来还有个收录机可以解闷,可邓四爷和朱万户见了它,就跟见了祖宗,死要活要,给要去了养猪厂。想买台电视回来假公济私,可屯子里连电都没通,买来也是瞎子的眼睛。

窗外风景依旧,风清月柔,小池如镜,就连窗外的翠竹被风吹得簌簌响声也如昨夜。薛向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只嫌繁复,再无诗意。

垫高了枕头,调好了睡姿,薛向正欲起身关窗,沉心睡觉。窗前。忽地现出一道窈窕的影子,唬得薛向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砰的一声,额头撞在了窗檐处,疼得他直哆嗦。

“噗嗤”窗外的影子笑了。

“谁呀,大半夜的,有这么吓人的么?”薛向抚着患处,不满已极。

“哪里是大半夜,才九点不到呢。谁叫你晚上睡觉不关窗子,也不注意影响。”声音悦耳如铃,不是柳眉又是何人。

薛向听见声音,辨出来人,慌忙拿窗头的衬衣,来遮挡下体。原来这会儿。薛大官人只穿着小裤呢。哪知道这个动作,换来的却是窗外一声清啐。原来,屋内光线黯淡,窗外的柳眉压根儿看不清屋内的薛向。可薛向这一动作,拿衣衫朝下体一盖,整个儿一欲盖弥彰。柳眉立时已为薛向是裸着全身,立时清啐一声,转过身子,“你…你…。你怎么这个样子,睡觉还脱衣裳?”

柳眉语无伦次,薛向莫名其妙:“我说,柳眉同志,你睡觉难道不脱衣裳?大半夜,哦不,八九点了,你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非得这会儿说。就是要说,你走到了近处,也该只会一声呀。”

柳眉玉脸飞红,暗道不小心说了病句,让臭小子抓住了话柄,嘴上却是振振有词:“谁知道你睡觉不关窗的,我这不是想着到近处再敲窗嘛。”

薛向知道自己是秀才遇到兵,也不再奢望能辨出个对错,“好吧,算是我的不是。那柳眉同志,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我要走了。”柳眉的银铃陡然化作默箫。

薛向道:“去哪儿,喔,是要请假对吧?没事儿,我知道了…。。”

“不是!”柳眉脆声打断:“是回金陵!红庙大队的知青们已经接到通知了,晚上钟跃民刚去过那边,说是后天就要回城了。”

“喔,那很好啊,这是喜事儿啊,你们知青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说起来也怪我,下午公社说发个通知,我偷懒没去,叫小孙去领的。小孙这小子到现在也没回来,准是跑哪儿喝酒去了,连累你们还要到别处接消息,回头我一准批…。。”

“我要走了!”柳眉再次打断薛向的话。

“喔,到时我组织乡亲们送你们,算是感谢…。。”薛向依旧没心没肺地说着场面话,可他到底不是傻子。

“没话对我说么?”

“保重!”

“就这个?”

“呵呵…”

“笑什么?”

“那个,你的那道题我解出来了,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拿。”薛向转身就要下床。

“站住!”薛向半转的身子嘎然而止。

“薛向,你…你喜欢…我么?”柳眉话到最后,已轻若蚊蝇。

黑暗中薛向额头已汗水涔涔,努力再三,咬牙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你经常和京城的一个女孩子通信,小适说过。我问的是你,不是她。你喜欢我么?”

薛向惊愕,脑子里忽然有些乱了:“我…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柳眉轻哼一声,转身逃开,回手抛进一团物什。

薛向拣起一看,正是一方羊毛围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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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高考结束

薛向起了个大早,打开房门,呜呜呼啸的北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扑在脸上,刺棱棱,激得他打了个寒颤。薛向搓了搓脸,同招待所看门的狗皮帽老头打声招呼,折步东行。这会儿虽已近六点半,可冬日昼短夜长,又兼着阴天,路上还是阴蒙蒙一片,亏得沿街的店铺亮灯燃烛,才不至于教人大早晨的就作了睁眼的瞎子。

薛向沿街缓行,眼睛却是不住地瞄扫着各家店铺顶上五花八门的招牌,玩味着这一堆极复时代特色的名字。叫“利民”的副食店,称“向红”的成衣铺,唤“红星”的理发店…如此种种,数不胜数,就连西北角挂着灯笼的公厕都打着“反资”的旗号。薛向正看得无趣,吃饭的老地方到了——一家唤作“康民”的食堂。这间食堂,瞅一眼便知必是老门脸儿无疑,依稀能判断出是前清就存在了。青砖灰瓦已是故旧,顶头的立柱也满是斑驳的凿痕,最显露它悠久岁月的却是那楼檐屋角,竟是七寸八的弯钩斜,正是清末的造型。

翻过大红的挡风门帘,薛向步了进去,冲着正倚在黄漆立柜后点验着钱、票的胖收银员喊了声“老规矩”,便在门边寻了位置坐下。这会儿食堂内,已差不多坐了小五十食客,青年男女居多,竟是占了三分之二有余。薛向瞅了一眼,发现不少不熟的熟人。之所以说是不熟,是因为他和人家压根儿没说过话;又说熟人,则是因为,他以是连着三次见着这些人了,甚至还记得那个大胖子的名字——阮向阳。因为。每次吃饭,这家伙总是最活跃。

薛向的到来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众人皆低头吃饭,或扯着嗓子相互交谈。满屋子嘈嘈切切,却是谈论着同一件事儿。因着有共同语言,食客们说着说着,便聚合在一起讨论开了。

一人话音方落,叫阮向红的白脸胖子蹭的站起身来,将大半截油条,卷成一团,塞进了嘴里,猛灌口豆浆。咕嘟一声。嚼也不角,咽了下去,嚷道:“我说诸位,昨个儿两天拼死拼活,大伙儿总算都熬过去了。可今儿个要考英语。我是实在没招,刚认齐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这可咋整啊?考这个,不正是为了人嘛。”阮胖子嘴上叫苦,可眉眼尽是自得之色,端得奇怪。

“阮胖子,卖得什么肥呀,谁不知道你老子是搞翻译工作的,还跟咱这儿装!明显就是故意挑了话头儿。臊咱们的。”一个穿着黑棉袄的女郎,似是和阮胖子相熟,一下子戳穿了谎言。

软向阳白净的胖脸陡然摸了胭脂一般,两腮瞬间绯红,但见他粗大的脖子一梗:“池爱红,你瞎说什么!哥们儿打小一颗红心就交给了党。老头子是老头子,我是我,他搞翻译,我就非得学外语么?”

“行了,阮胖子,你小子纯是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爹。没你那个反动的老子,你小子能长成现在的吨位。”

“哈哈哈…。”

“你老子才反动,我爸是被冤枉的,组织上结论早就下来了。谁要是再跟我提这茬儿,我跟谁急啊。”

“哎哟,老软,甭理他们,他们就是嫉妒你学习好。怎么话儿说的,你恰好坐兄弟前面,答题时,试卷儿偏上一偏,给兄弟留条活路如何。”

“老乌,你这是赤裸裸的作弊啊,小心老子检举你…。”

“………。”

薛向听着众人喧闹,因着不熟,也不搭话,却是不住地摇头苦笑。你道薛某人笑什么呢?人家是在自嘲三个月的苦功,白!费!了!

原来自柳眉不告而别后,薛向又打叠起精神组织相亲们,送别钟跃民等人,最后,分派好了生产队的工作,便真的闭关读书了。连家也搬进了金牛山,在碧波潭边结庐而居,一住就是三个月。直到大前天,功成出关,来到承天县,准备应考。

哪知道第一场考语文,考题一发下来,薛向就懵了。第一题,分辨句子成分:我们是毛主席的孩子,请划清句子成分,说明词性;第二题,默写毛主席的《七律》;第三题,《沁园春。雪》中最后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表达了毛主席怎样的革命情怀…。。如是而下,总计不超过二十题,最后一篇作文《我们要和雷锋同志学习什么》。后来的几场考试,遇到的题目不是“写出水的分子式、燃烧的化学方程式”,就是“两列火车相向而行,各自速度几何,叫求出几时相遇”……。

见了此类题目,薛向几乎要仰天长叹。此种遭遇,活似他薛某人遇到天下第一高手挑战,惶急之下,搬出降龙十八章、六脉神剑,九阴真经,避居山中,苦练三月,还觉不保险,几乎要引刀自宫,修习葵花宝典了。孰料一交手,那天下第一高手竟是只会铁砂掌、杨家枪之类的大路货,一记掌风就劈到了。这聚力千钧,却是打在了棉花包上,怎不叫薛大官人抓狂。

薛向心中正暗叹老天不公,一个白衣白帽的小伙子,托着个紫红木盘,端了上来,献宝似地唱名道:“新磨豆浆一斤,现炸酥油条半斤,猪肉三鲜馅儿肉包两斤,大兄弟,你好胃口。”心中却是在嘟囔“大兄弟,你真tm有钱”。却说薛某人一连两天过早皆在此处,均是将那精贵玩意儿点上一堆,怎不叫人眼热。

那小伙子吆喝声抑扬顿挫,满堂皆闻,食客们皆朝薛向这边看来。不少人瞅见薛向满桌子美食,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窝头,碗里的老咸菜,心中不免吃味儿。有那心狭之辈更是和邻座嘟囔起:“吃这么多,也不怕噎着,我看还是窝头、咸菜实惠管饱。”

立时就有人应声:“行了,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我看你俩眼珠子快飞进人家盘子里了。你盯着人家的肉包子,自个儿猛啃窝头,玩儿的什么指菜下饭嘛。”

“你……。。”

“行了,你什么你,麻利儿吃吧。我得省些时间,赶紧记俩单词吧,这就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没功夫陪你闲聊。”

“………。”

如是对话,在所多有,薛向耳聪目明,自然得闻。他也没功夫跟人家较真儿,对着满桌的美食,据案大嚼,片刻功夫,便吃了个精光。他这番暴发户模样,叫四周众人看得眼睛发直,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起这是何方人物,承天县城可是少见,看这架势又不似土包子。

问来问去,众人竟达成广泛共识,将薛向定性为乡下某队长的傻儿子。却说薛向长得高大挺拔,面目英俊,众人怎会赠个“傻”字与他呢?

谁叫薛某人答题速度极快,一场两小时的考试,这家伙半个钟头就完成了,便趴在案头呼呼大睡,场场皆是如此。此地就餐的,有和薛向分在同一考场,消息一通报,众人便将薛向视作了没事儿凑热闹的傻小子。

薛向自管不了别人如何观感,掏出虎皮钱包,抽出一毛八分钱和两张一斤的全国通,递上了收银台。那胖收银员眉开眼笑的接过钱、票,一双金鱼眼盯着那全国通,肥大的眼泡子快滚出眼眶了,嘴上招呼着后厨给薛向上茶,心中却在想着如何将这两张全国通换成本地通,好自己密下。

薛向一盏茶喝完,瞅瞅时间,离开考不过半个小时,冲胖收银员打声招呼,转身撩开门帘,便撞进了风雪里。

……………………。

叮铃铃……

“同学醒醒,醒醒,交卷儿啦。”

薛向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将早折好的试卷递了过去,笑笑,没有说话。

“这位同学,你还笑呢,两个小时的答题时间,你睡了有一百分钟,就是不会答题,写些英文字母也是好的嘛。唉,我也懒得说你,听前面几位监考老师说,你是场场睡大觉。要是不会写,就别来遭这个罪嘛,大冬天的,多冷啊…。。”

收卷的是位慈祥的大妈,看着薛向,满脸的可惜,说完,拍拍他的肩膀,又朝后面一位行去。未几,薛向又听见她叹息:“唉,要我说这英文考试,真是难为人,就这三个多月的备考功夫,能把丢了十多年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认全,我看就够呛了…。。”

此时,薛向心间一样在叹息,遭遇了比前四科更无语的试卷,满篇的尽是“howoldareyou”、“what‘syourname”。最后一篇作文,竟是写好了汉语,叫人翻译,且翻译的内容尽是初中入门的知识。满篇试卷如此,怎不叫京大高材生薛某人神伤?

不管薛某人是装十三也好,还是为那潜心苦读的三个月叫屈也好,这注定载入史册的一次高考,总算是结束了。

出得县里一中的三层小楼,薛向只觉眼睛被堵满了,但见天上地下雪花如絮,飞飞绞绞;校门内外人海茫茫,水泄不通。他索性不急着出门,紧了紧军大衣,靠着一根立柱站了,燃一只烟,看起眼前热闹的人群来。

ps:七七年江汉省(hb)的试卷,我特意看过,大略如此。只是当时只有特殊专业才考英语,文中的就不细究了。加快进度,大碰撞要来了,撞完,就回京了。能给月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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