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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之间啊，就算隔着几十里远，都可以闻到对方的气味，人跟动物都是一样的。”孙丽道
“你只被一种气味吸引吗，动物可不是死盯着一个。”葛尤道。
孙丽神情忽然从冷漠敌意变得很坚定，拿着酒杯透过玻璃望着里面的光彩，低喃道：“只对一种，这种吸引是双向的，不只是吸引，是迷恋。共他的都排斥。”
“那你大老远跑这来跟我起什么哄？”
孙丽又喝了一杯，长长叹了口气：“迷恋又不能在一起厮守，在迷恋中挣扎，每一分钟都撕心裂肺，每一天晚上不喝晕了都过不去。”说着看向另外一边，湖水般的眸子里漾着泪。
没人有注意到她的目光正好是看向李小乐的方向，现场所有人的都看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里都似乎浮现出了孙丽口中说的那个男人的形象，情绪完全被她带动，都开始同情她起来了。
原本这场戏太长，要分三段来拍摄的，之前都是这么拍的，可这次葛尤与孙丽两个人演的实在是太入戏了，两个人你来我往，就像是真的秦奋与梁笑笑坐在这里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李小乐也没喊停，任由两人继续演下去。
葛尤拿着酒，不急不徐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喝酒吗？”
孙丽漾着汨笑道：“你这不是喝了吗？”
“我以前在美国和一个朋友开了一家旅行社，专接国内的团……”葛尤慢吞吞地，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讲了起来。
“几年前我们接了一个政府的团，很肥的活儿，局长带队，团里有个女孩姓白，是团里的翻译，长得好看，特别文静，从他们一下飞机我就瞄上她了，十几天相处下来我真对她动了心，然后我们就那个了……”
孙丽表情冷淡下来了，追问：“哪个呀了？”
葛尤做了一个双手交叠的手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就那个，亲热了。完了事以后，她哭了，说她想留下，求我帮她脱团。我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特别喜欢她，而且帮她脱团也不是什么难事。第二天我跟朋友说我跟小白好了，让他配合我帮她留在美国。朋友一听就急了，他说绝对不行，能接这个团是他和那个局长的关系，如果团里有人滞留在美，局长要受处分，坑了局长不说，今后的生意也跟着泡汤。我要坚持帮她的话，朋友别说翻脸，杀了我的心都有。”
突然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了，所有人都望着孙丽等待她说台词，可孙丽却是低着头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突然抬头用一种怨毒悲愤的神态望着葛尤，所有人的心都震住了。
“结果你们把小白出卖了，对？”
葛尤被孙丽盯着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低下头语气变得跟窝囊了：“我只能求朋友，可以看着她不让她有机会跑，但千万不要告发她。最后送这个团走的时候，小白在机场一直看着我，那种眼神像刀子一样，我不敢看她，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孙丽自己喝下一杯，眼睛不抬地鄙夷地问：“这就是你的秘密？”
葛尤头突然很激动，突然扬声嚷道：“你他妈地让我说完！”
孙丽被葛尤的态度震慑住，怯生生地看着他。
在旁边一直在看的张国容也被震住了，这跟葛尤之前演的状态不同，可更富有感染力，让所有的情绪突然都被凝固住了。
沉默片刻，葛尤才用近乎颤抖的语调道：
“今年回来，局长听说后，因为在美国十几天的交情，坚持要请我们聚一次，团里的人也都来了，唯独不见小白。席间我问东问西，假装不经意问到小白怎么没来。局长说，你们不知道吗？小白从美国回来没多久就跳楼自杀了，我当时脑袋嗡地一下就炸了，朋友问为什么事。
团里的同事说，她的男人家庭暴力老打她，想离婚也离不成，事后知道，她想去美国的时候脱团留下，没跑成，回来就走了绝路。局长还为这事谢谢我的那位朋友，说要不是你当时提醒我们，她可能就跑了。我那天把朋友给打了，喝了不知道多少酒，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见着腿我就死抱着哭……”
这是里面最难的独白，也是充满了几段极为复杂的情绪转折，葛尤却用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慢节奏演绎，那种独属于他的语调山拨动着让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伤痛，催人泪下。
看着葛尤颤颤巍巍地几度欲痛哭失声，这时候孙丽却凑过脸蛋过来冷漠而怨毒眼神望着他，用几乎残忍语调道：
“你还打人家，就是你害死了小白……”
这一句话如锋利冰冷的刀刃一般，终于把葛尤心里那一直绷着的那跟弦给砍断了，葛尤泪珠子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情绪也失控了，埋着头趴在桌上抽泣着，失控地吼道：
“从那以后我就不喝酒了，你非逼着我喝，勾我的伤心事，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滚～滚！”
孙丽冷漠地望着葛尤，泪水从眼睛直淌淌的流着，现场一片静默，只听得到葛尤的凄厉哭声在大厅里回荡着，每个人都沉寂在秦奋的那段痛苦过往中。
“停！”
李小乐喊停的瞬间，大家才意识到这是在拍电影，各个都才突然反应过来，再看葛尤与孙丽，孙丽忍不住在流着眼泪，把头撇向一边，而葛尤把头埋在桌上，嚎啕大哭着，两人似乎都演疯了，让那些连台词都听不懂的韩国导演们都看到都肃然起敬。
这是人戏不分到多么的至极……才能演出这样哀哀如丧考妣一幕啊～～
精彩至极的演出，一气呵成，让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大开眼界，张国容却担心不以第上去连忙大声劝两人：
“好了，好了，这场已经过了，都控制住情绪，下面还有其他的戏呢。”
“小白死了，是我害死的～～”葛尤埋在头低喃道，眼泪根本停不下来，而孙丽也满眼怨恨地望着他，也不想和他说话。
发现这两人这都停不下来了，这把李小乐都吓脸色都白了，赶忙冲过来，他刚才忘乎所以，把葛大爷有心脏病这事情抛到脑后了，这看葛大爷捂着脸哭得直抽抽，生怕他出个三长两短来，几个人扇风的扇风，给倒水的倒水，拼命招呼着让葛尤把情绪稳定下来。
“导演，这次你做过了，他们都出不来了，这样很伤身。”张国容忧心忡忡地上前，晃了晃葛尤唤道：“你不是秦奋，你是葛尤，你别伤心了，你是葛尤知道吗。”
葛尤被人搀扶着，哎呦呦地含着眼泪抬头，抹了一把脸，迷糊地望着张国容虚弱地道：“程……程蝶衣？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是怎么了？”
“袁世卿，你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张国容见他喊自己在《霸王别姬》的名字，还知道开玩笑，就知道他没事了，也笑回了句。
大家也都被葛大爷的幽默逗乐了，呵呵笑了起来，李小乐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心想自己这次是玩大了，好险……通常越好的演员掏心掏肺的演出，很容易掉到角色里出不来，张国容就是拍《异度空间》拍的忧郁症加重，才轻生跳楼的……
唯独孙丽还是一脸冷漠的在情绪里出不来。
“孙丽，你也别哭了，李导演之前是故意和河智苑演戏给你看的。”张国容轻声解释道，摇了摇她的肩膀：“我也是跟他们一伙的你别怪我，我们都是为你好。”
“都是骗我的？”孙丽含着眼泪，听着转头愣愣地望着李小乐与河智苑，河智苑被她那阴冷的眼神扫过，不由连连摆手失声大叫道：“孙丽～你别看我～都是李小乐主使的～我也是被逼的～！”
她现在被孙丽一瞪，竟然拿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说完之后就落荒而逃。
“原来都是骗我的。”孙丽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但是没有止住眼泪，反而是憋着嘴巴，委屈万分哇哇大哭起来，彻底崩溃了，委屈万分地呜呜指着李小乐，像是看到世界上最可恨的人。
但是李小乐却看着她这模样，却很开心的笑了，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爱的人，那“咯咯”的得意笑声让旁边的人不寒而栗……当导演的还真有点变态……
第291章第291场绝戏世难求
“好了孙丽～你先别哭，你过来看看，葛大爷你也过来，我们一起看看。”李小乐招招手，把两位主演唤过来。
张国荣扶起哭成泪人的孙丽，与葛尤一起，在镜头里把刚才那场戏又看了一遍。
看着镜头里孙丽与葛尤那妙到巅毫的表演，李小乐此刻的心情有种无法形容的美妙，这种美妙与之前他拍出他预想的精彩表演完全不同，因为这次孙丽与葛尤演绎出了彻底超乎他想象的表演……
他知道孙丽与葛尤都有一种演员感染力，但是却没想到他们能演出这样的叠加升腾情绪，镜头里葛尤在哭，孙丽也在哭，可是他们都哭得痛快淋漓，演得淋漓痛快，刚才那场戏不但是把秦奋与梁笑笑演活了，更是演神了。
他以前一直认为导演就是把自己的梦想呈现出来给别人看，可今天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好的演员参与到自己的梦中的时候，这场梦加入更多超乎想象的炫目光彩。
今天这场戏，目眩神迷，美妙绝伦～
不只李小乐有这种感觉，葛尤，孙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都有同样的想法，这不是按照剧本安排好的，也不像是他们两演的，简直太妙了，太美了，无法用语言形容。
连葛尤这么老道的演员都不由摸着脑袋感叹：“孙丽这是把我给演崩溃了啊……”
“不准确，应该是孙丽把你演崩溃了，然后她也被你带崩溃了，你看她后面那眼神，根本不像是她，极致了，两人都极致了。”张国容望着镜头痴痴的道。
“这一场‘绝戏’。”李小乐看了半天，深深戏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判断。
“确实是场‘绝戏’”葛尤与张国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孙丽却是一脸疑惑，不懂是什么意思。
葛尤看她样子，耐心地笑着解释道：“你不懂，这是我们行话，所谓‘绝戏’，就是无法重复的好戏。”
“表演为什么无法重复呢？我们可以再演一遍啊？”孙丽没听明白。
葛尤指着镜头缓缓道：“其实道理很简单，我们虽然蓄意去按照剧本表演，但是我们演员也是人，也没办法完全控制情绪收放入，我们演的很悲伤，可我们无法调整我们究竟多悲伤，一个人情绪都无法完全控制精准了，何况是两个人的不断叠加情绪的对手戏了。
就算真的秦奋，梁笑笑坐这里，他们说同样的话，这么长一段对话，只要一个字语气有差别，最后营造的情绪氛围都是不同的，而这场戏，我们两个对戏里的台词情绪，都恰恰好契合上，每一步都赶到了点子上，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最终才这样的效果。”
说道这里，葛尤深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比喻：
“你见过人打台球，台球开球的时候，虽然你都是同一个方向开杆，但是16个球炸开的方向每次都会不一样，有时候我们走狗屎运能一开杆就把黑八炸进洞，直接获得胜，这就是老天爷上了你的身，你想要再重复，打几百万次都不可能做到，这不是技术能做到的，演戏也同样，演员偶然也能让老天爷上次身，这种一杆进洞的表演，就叫做‘绝戏’。”
葛尤说完，张国容也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很是羡慕地望着孙丽：“孙丽，你要感谢李导演，是他引导你，你才有机会演一场绝戏的，这可是演员一辈子都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演员无论演技如何出神入化，想演出这种绝戏，却只能看命运的安排，一个好的剧本，一个好的对手，一个好的剧情，一个微妙的化学反应，这一切缺一不可……
不是每位顶级演员都有伟大《克莱默夫妇》中达斯汀·霍夫曼那么运气好，能伟大的电影中，同时遇到梅丽尔·斯特里普那样会配戏的伟大演员。
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喜，孙丽还有些迷糊，只是望着不远的处韩国导演们，都往这边指指点点地，重复念叨：“孙丽”这两个字，好像也在打听她的来历……她才恍惚明白，她刚才演得真的很好。
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孙丽也伸出一个疑惑，这真的是她吗？
李小乐看着她，心里很是甘心，突然严肃地喝了一声：“孙丽，你听着，刚才张国容跟你说的都安慰你的，我跟河智苑没演戏忽悠你，我就是利用了你！”
“导演，你……你又骗我，我才不那么傻呢，还被你骗的那么伤心。”孙丽瞪着大眼睛红着脸道，惹得葛尤与张国容都开怀大笑起起来，这李导演也太有意思了，一看演了绝戏，就恨不得她能把状态保持下去，连这种荒唐的话都说。
这场戏拍完之后，整天李小乐都愣愣坐在监视器前，一会看着镜头里的阴冷孙丽就不由咯咯的傻笑，一会再看看现实中善良单纯的孙丽本人，又哭丧着脸起来。
剧组的工作人员，心里都纳闷呢，这李导演是不是拍戏太辛苦了，搞得精神错乱了，这一下哭一下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