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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儿by 泥娃娃-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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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已多了件长袍。银线为经,雪丝做纬,左臂鹤翔,右臂虎踞,本是稚嫩的孩童的躯体,凭空便多了几分威仪几分凌厉,只那媚,还在骨髓里。妖,终究已不是人。 

  他回头,口角噙笑:“所有五色教弟子听令,今日本尊即位,该当让你们乐个痛快,这山庄中所有男女,不论老少任由处置,想见血的便杀,想玩弄的随意……” 

  “安安!你闹够了没有?”那些邪气少年男女蠢蠢欲动,这菩提为名的堂皇山庄即将陷入浩劫,叶辰忍无可忍。他觉得自己是应该、而且有资格教训安安的,安安一向顺从他不是么?如果他说了,安安该是听他的话的,或许,安安等的便是他一句话? 

  他真的是想安安好,他不能让安安再作恶,不能让安安的手再沾上血,不能让安安在那条不归的路上越走越远。他想过,五色教教主地位尊崇,可那是邪路,他该叫安安回来,即使回来之后如何相处很是让他为难,但那是以后的事,他想他回来,柔顺在他怀里,象只乖巧的猫儿。 

  “安安死了,如你所愿。本尊血蝶。”安安轻笑,似是提醒。他是在笑的,被风撩拨起的墨色的发有着玛瑙的光泽,丝丝缕缕缠上他白得剔透的颈子,黑与白之间对比得鲜明也妖异,甚至是赤裸裸的诱惑虽然他不曾有任何动作。 

  摇晃了一下,叶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心,他慢慢地呻吟似的说:“安安,回来……” 

  “回到哪里?便是你自己,有容身之处么?你知道是谁同五色教一起灭了青凤堡?你知道谢家和蓝惊鸿订下了什么样的约定?你知道谢家用多少少年的一生换了这十年的武林第一庄的名声?你知道那谢衍、青蜈、白燕子远到雪山为的是杀谁?你知道我们这些妖孽有多少是他强掳了送进五色教中?若不是蓝惊鸿挡着,他谢逸能活到今天?”一连串的问句,可是不激烈,慵懒的,蚀骨消魂。 

  五色衣衫的弟子,白衣红衫的少年少女,那些绝色的容颜都扭曲,霍霍的,眼神都成了刀,世间有种酷刑,叫做凌迟。 

  叶辰茫然,心里纷纷的乱似乎有了些头绪,可谢逸抹了唇角的血渍,哀哀的问:“你信谁?公公的,还是这些妖孽?公公一世英明,决不能葬送在这以下犯上的小妖孽手中。辰儿,公公错怪了你,公公真是错怪你了。雨儿以后……便交给你了,她爹娘去得早,被公公宠得无法无天,你多担待……”说着,举掌便拍向自己的天灵。 

  “公公!”叶辰出手握住老人的手腕,意外的疼痛,老人竟是用尽了力气。他惶然,面容慈祥的老人,一身正气了几十年,年幼失诂时无望的求助,无私的拥抱,视若亲孙的宠爱……一幕幕是十二年间最真切的回忆……但即使没有这一切,他又如何能看着这老人死在他面前?孰正孰邪,他分明看得清,那个妖艳的,心狠手辣的孩子所说的话,他又怎么能相信? 

  安安摇头,极淡极淡的一笑,他的话却没有人听见:“辰哥哥,你从来不信我的话,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信……” 

  “公公!”谢雨秋抱住祖父大哭。姐姐哭了,谢暖和谢阳也再收不住声,谢家一门哭作一团,无比凄惨。门外的安安却笑得浑身颤抖,一脸的华彩,可眼神苍白如水。 

  笑声一顿,安安轻道:“如此行径,也当得‘武林第一’?”他回头,向着跃跃欲试的妖邪少年们点了点头,“一场盛筵!”说着,他自己脚尖一点,将身一纵,如箭射入厅堂。绣了鹤绣了虎的袍子悠悠落地,高贵的精美的,沾了尘也一样的污秽。 

  叶辰飞身迎上,手却抖得握不住剑。 

  却猛听得一声呵斥:“妖孽,住手!”半空中青影一闪,几名冲在最前的少年被击得飞出,远远摔在院中再也不动。安安身子一晃避了叶辰迎上青影,两人在空中拳来脚往互对几招。那青衣人轻“咦”一声失了对手,突觉风声有异,偌大的金匾当头砸来,安安正在匾额上沿,一双赤足在紫色檀木映衬下白得刺目。 

  青衣人发觉不好,硬生生在那匾额上一推,身子借力疾退,但他忘了身后是门,门虽敞开但门框还在,身子在框上一撞他惊出一声冷汗,借力再跃翻出一个跟头才稳稳落在地上,可刚才到底是狼狈。 

  “轰!哗啦!”两声,匾额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安安就站在碎片上滟滟的笑,黑的眸、白的脸,两瓣唇是骇人的艳。 

  “果然是妖孽,贫道没有看错!”青衫的人说出了众人心底不敢出口的话。高大的身材,破旧的袍子,束发的竹簪不知用了多少年,油汪汪地耀眼。面容正直,但不脱刻板,凛凛地站在当地,象座山。 

  段青云仍在昏迷,东方毅叫着师父,叶辰还在发怔:那孩子,已唤不回了,真的,唤不回了……玄英子无奈地叹:这一辈的三大弟子,竟无一人可用。 

  对面的安安他记得,十二年前尤是幼童,但五官精致得令他也惊艳。女子红颜尚且薄命,更何况是男童?这般出奇的容貌终是要入魔道,所以他不给他学武的机会。可魔终究是魔,美貌也不过是魔的伎俩,东方毅怯懦,叶辰迷惑,他看得出,所以,他亲自动手。 

  安安笑,表情轻狂而迷乱:“是啊,那时你就说我是妖孽,你说我长大会祸及亲人,你知道么?被我吸血而死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娘亲,真的……要谢谢你呢。你说,我该怎么谢你?”本就是入骨的风情,再添了三分刻意,玄英子几乎便失了神,枉费道行几十年。 

  只一恍惚,便给了安安机会,他早已习惯杀人,并将诱猎当作乐趣,象是天生的兽。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鬼魅,但那一战之后,人人都知道,血蝶就是鬼魅,五色教多的是鬼族。 

  玄英子是高手,但他也无法适应找不到对手的对决,那红色的影子只是影子,捕捉不住,也触摸不到,他久已不用剑,一套新创的“落英掌法”使开竟是无济于事,他清楚地感觉到那薄薄的轻纱掠过他的颈子衣衫,他竭尽全力地躲避,隐隐的,他觉得那孩子拥有的已然不是人间的力量。那是妖,他是人,人不能同妖斗,所以,他不是那孩子的对手。 

  心念才转,那孩子的脸已在他面前,比此前任何一刻都清晰,他的动作猎豹般灵敏残忍,眼里的光诡谲明丽。他闭上眼睛,既然无法逃脱,那么就安然死去,只是,他并不清楚自己是死在这孩子的美貌诱惑之中,还是奇诡招数之下。 

  “师父!”是叶辰的声音,玄英子听得明白。他睁眼,那红衣的孩子按住了自己的右肩,踉跄着退向大轿,他诡丽的眸子死死盯着叶辰,两瓣唇颤着,笑容惨淡牵强。叶辰惊慌地看着手中的剑,满面迷茫,他不知道安安会突然停手,以致自己那一剑刺穿了安安的肩。剑上的鲜血落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一摊,很快便重新净如秋水,他却手一松。那剑落在地上,跳了几跳,最终沉寂。 

  红衣显不出血色,只是湿了,湿漉漉的衫子贴在那孩子纤细的身体上渐渐洇开,那双魅惑众生的眼里便多了黯黯的红,是血液凝固后洗刷不去的班驳,幽幽的,无法挽回! 

  安安后退,被洞穿的肩他按住了前面的伤口按不住后面的,突然地,他就笑了:“我再说一次,自今日起,所有门派皆是我五色教属下,见我弟子跪拜迎接,但有所命不可不从。”红影倏忽一闪,厅中人群里一声惨叫响起,那红影已去得远了。遥遥的,他甜媚的声音在群山之间回荡,连绵不绝:“自今日起,所有男女成亲不得明媒正娶,否则,灭他满门!” 

  散开的人群中,铁岭寨的寨主路野歪在地上,头已不见,血水里森森的断骨青得糁人。流淌的蔓延的血与飞舞的喜绸红成一片,迷了众人的心迷了众人的眼,恐惧里只有窗格中透出的天一点清明,如疲倦的眼,看尽繁华,瑟瑟的寒。 

  冥冥中有声音在苍凉地问:你不是要救他么?你不是要救他? 



  16 

  硕大的香樟树亭亭如盖,树下还残留着一座泥屋的旧痕,也仅仅是痕迹。遍地杂草,几朵淡色的小花颤巍巍的在深深浅浅的碧色里挣扎,但只要有风,它们还是被湮没。 

  叶辰坐着,身下的青石光滑柔润,触手生温。他想起,见安安的第一面便是在这里,那年他十岁。 

  竹篱笆圈成的小院子里,那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依偎在石旁,用布巾擦着躺在石头上的妇人的脸,神情专注,象是抚摩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精心。小小的男孩儿衣衫破旧,可洗得干干净净,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让他想起母亲房中那尊优美的玉雕娃娃,他从没有见过那么漂亮那么想让他抱在怀里亲亲的孩子,即使他身边的谢雨秋与安安一样年纪。 

  而那疯癫的妇人也是衣着整齐,竹枝的钗子把一头花白的发绾得有条有理,鬓边甚至插了朵淡黄的野花。她由着儿子擦洗,低低地唱:“一盘瓜子双对双,一面黑来一面黄,情郎哥哥吃一粒,小妹妹尝一双,先吃瓜子我们后吃槟榔,相思情郎情郎,情郎我的哥哥呀,先吃瓜子我们后吃槟榔……”瘦得不成样子,却偏生有那么甜的嗓音,目光不清澈,可是缠绵。 

  叫着“姐姐”接了谢雨秋带来的桂花糖,那孩子却不忙吃,小心地送进妇人的口里。看见母亲茫然地咧开已不再嫣红如花的唇,他抱着谢雨秋欢叫:“姐姐,娘亲笑了,娘亲喜欢吃糖,娘亲笑了,姐姐你真好……”声音同他的母亲一般的甜脆,眼波清澈如泉。 

  谢雨秋一直叫着“小弟”的孩子被他取了一个名字:安安。从此他心里有了个秘密,每咀嚼一次那个名字便骄傲一次,那是他取的名字,有时他甚至想那是他的……人,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不过是想要。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触摸安安的身体,背着抱着亲着,一起洗澡……孩子的想法是干净的,他只是近乎疯狂地迷恋着安安的美丽,仅此而已。 

  而安安对他的迷恋更甚,对着旁人张牙舞爪的小兽,却是叶辰怀里最柔顺的猫儿,似乎母亲不能给他的宠爱他都要在叶辰身上得到,而叶辰也乐在其中……那时候开始,谢雨秋就显得有些多余,可他们姐弟还是亲热。他嫉妒安安给谢雨秋的笑容,只是在回了山庄听教训的时候才会想起,雨儿是他未来的妻子。 

  直到那一天,青凤堡被灭门、父母兄弟不幸遇难的噩耗传来,他伏在草地上放声大哭。谢雨秋在旁边陪着,眼泪也是簌簌地落。而那个娇小的孩子却咬紧了牙:辰哥哥不哭,长大了,我会杀了他们,他们全部!巨树的浓重的阴影无声铺展,他散落在肩头的发丝渐渐消融在西方迅疾猛扑过来的黑夜之中,那双水琉璃似的眼深不可测那时他七岁,叶辰十二。 

  在叶辰的泪眼朦胧里,那孩子却笑了,明眸皓齿,光彩粲然。他小巧的却做惯了活显得粗糙的手指一点一点抹去叶辰的眼泪,再一次说到两个字“永远”。 

  永远?已经十二岁的叶辰,从这两个字、从那孩子的表情里感觉到了危险十二岁已经是成长的年纪,至少他开始懂得,有些事情他永远承担不起,而安安太小,还不懂。于是他借着玄英子带他走的机会逃离……在安安的死讯传来时他才想起,他所做的,其实是最不负责任的抛弃。可安安是死了,他念着念着,轻易的,也就过了十年……但安安还活着,还活着……安安的意思,竟然是谢公公勾结了五色教灭了青凤堡满门,派三叔去雪山去杀自己,但那怎么可能?谢公公是大侠呵! 

  “辰儿!”带着怒意的声音。 

  “师父!”叶辰跪下。玄英子却没有如往常见礼后一样让他起来,而是冷冷道:“辰儿,你和他什么关系?” 

  “没有……”叶辰在出口的瞬间懊悔。 

  玄英子冷冷道:“辰儿,你自己说罢!” 

  “师父,弟子自有分寸,绝无逾举之为。”叶辰,“弟子……” 

  “还要狡辩!”玄英子袖子一甩,怒道,“雪山到这衡山路上千里之遥,你与他日日共骑,夜夜同眠,便是在这菩提山庄,众目睽睽之下,你护着你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为师也不多说,可你满眼里看的是谁?” 

  “师父!”叶辰汗流浃背,却无从分辨,刚才谢雨秋的话仍句句都在耳边:辰哥,你和安安在客栈里的话我都听见了,公公寿辰那天的情形我也看得清楚。辰哥,我好怕,安安还小,为了报仇什么都做什么都说,他……不会有好结果的。好在他还喜欢你,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会让他从魔道上回来,会让他放弃那些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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