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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痕-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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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心一看,他的手却并未有伤痕。
  元秀慌乱中抽回手,复又跪下叩头道,
  “殿下恕罪……元绣不知此琴形态如此新颖有七根弦,所以……用拨来试着撩……”说到后面自觉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只得不停的喊恕罪饶命。
  月白亚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总觉得眼前这个身形娇弱单纯得有些无奈的少年不像是个心狠之人,轻叹了口气,忘了元秀实际上还长自己两岁的事实,仿佛眼前跪的是个孩子一般。
  月白亚叫元秀起身,心里虽已释怀,语调仍是冷冷的,
  “你是叫凰元秀吧……”鲜少主动与人交流,月白亚一时也有些语塞,只得随便问了句,“听说将军很喜欢你。”
  凰元秀闻言眼里闪过一道流芒宛如流星般转瞬即逝,随后擦拭下眼角,温和的笑着回道,
  “是将军厚爱。”顿了顿,继续说时,眼神却刹时黯然。
  “长洲之乱时,我继父嫌弃当时病弱的我累赘想要丢下我,母亲与他争执中措手被杀,正在这时候将军出现救了我,然后我便到了将军府了……”
  月白亚闻言浑身一震,脸色刷的白了,墨心适时的走过来轻轻的拉过月白亚将那二人距离隔开,面朝凰元秀柔媚的笑容里带有警告的意味,
  “今日殿下不追究已是你天大的福分了,别再多话,先下去吧。”
  凰元秀一阵错愕,只得匆匆跪拜,然后退出庭院离去。
  墨心回头轻拍月白亚的肩膀笑道,
  “殿下不必全信那人的话,我估计有一半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他的事,霄雷自然比我更清楚才对。”
  “就冲他那句‘将军受了伤’。”
  墨心说时便转身去倒茶,“岚大人找到你们那晚便下过令,此事消息封锁,我不信一个深居内院的男宠消息会如此灵通。还有,他自说自话那段身世,摆明了来刺激你的。”
  月白亚冷笑,
  “那一个深居内院的男宠怎会清楚我的事。”
  墨心无言反驳,二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
  半月后,墨心专程外出送修的琴返送了回来,弦已重新镶好,修琴师傅还专门备了个黑色锦盒装着以前那几根断弦,说是虽残仍为珍物。听闻苍月霄雷的伤近日已恢复不少,可以起身甚至走动,月白亚准备去前府看他。欲步出房门之时,正碰见抱琴回来的墨心。
  墨心冲他笑笑,将琴又摆回了原来的位置,转身说道,
  “殿下要去看将军,我陪你一起吧。”
  月白亚睨了他一眼,默许了。
  二人刚还未踏上走廊,却见元秀立在门外。月白亚一阵惊讶,来人立马跪下行礼,
  “怎么你跟着我进来的?”墨心调侃道。月白亚随即瞪了他一眼。
  真跟着你进来你会不知道?
  “殿下……元秀是来……”说这话时,眼神不经意间瞄见内室木台之上的古琴,眼神顿时一亮。“殿下的琴修好了啊。”
  “恩,你来可又是为了这琴?”
  月白亚对元秀的耐心让墨心很不习惯,于是提醒道,
  “殿下不是要去看将军吗?”
  月白亚沉默了一瞬,看见元秀望着自己那期待的眼神,不知怎的心里一软,淡然道,
  “下次吧。” 随后再回望元秀,果然见他说,
  “殿下,元秀……元秀想学七弦琴……”说罢伸出双手比画了下,神色天真可爱,
  “我今天没带拔来……不会弄坏……”
  月白亚嘴角不自觉的上浮,竟拉过他的手转身回了内室。亲自将琴抱下来放在案几上,元秀很自觉的跪坐到了月白亚身边,认真听着他慢慢的给自己细心讲解。
  “‘琴头’上部称为额。额下端此处镶着用以架弦的硬木,称为‘岳山’…… 自腰以下,称为‘琴尾’。”
  “……这七弦里宮、商、角、徵、羽五根弦象征君、臣、民、事、物五种社会等级。后来增加的这第六、七根弦称为文、武二弦象征君臣之合恩。而十二徽分别象征十二月,居中最大之徽则代表君象征闰月。”
  说时抬手轻捋了下弦面,轻声道,
  “我先教你些基本的指法吧。”
  元秀兴奋得直点头,月白亚抬起头看了一眼虽然一副笑颜却是内心纠结明示于脸的墨心,下额朝外微动一下,墨心见了只得转身出门,吩咐了女侍去准备茶果。
  “等等。”
  墨心叫住那个女侍,压低声音笑问,
  “刚才元秀君是怎么进来的,为何没人通报。”
  女侍疑惑的如实回答,方才春锦夫人传唤这边的下人有交代,结果去了却未见人才只得回来。墨心听完便吩咐女侍下去了,回望内室门前的走廊,心里的顾忌有曾无减。
  傍晚元秀走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又忍不住跪下想磕头。月白亚扶起他,只是淡淡的笑说,以后可以再来,不必再一昧叩拜。一听这话元秀又是一阵热泪盈眶,连忙谢恩。
  元秀走后,墨心想再说元秀的事,月白亚却不愿意听,只是冷冷的回避这个话题。
  “殿下可真是跟我怄气?教得元秀,此人不在时却绝手不抚此琴,又是何意?”
  “……“
  月白亚想不出怎么回话,只是沉默不语,最后烦了直接赶墨心出去,独自一人看着琴发呆。
  静静的呆久了,眼前便又开始出现记忆里那些片段。
  他第一次接触古琴是在被那人带走之后寂寞伤感的某个午后。那日步入府内西北雨亭里,石桌上摆着一把绿绮,他一看是把琴,就有意无意的拉拔开来,四散起凌乱的音符,便不得停手,仿佛借音可以麻痹那颗幼小伤痛的心。然而与东方龙月一番不愉快的对话,那把琴就这么断毁了,月白亚当时除了恐惧,还有的就是怕,怕他只要是在意的东西都会被如此轻易的毁灭掉。
  随后东方龙月送他的九霄环佩,被他宛如惜命般的呵护着。亲手教导他弹奏,亲口给他细讲弦乐渊源,每一次轮指、按弦,通身是韵;每一翻滚拂、吟揉,浑然天成。他早已在自己的身体里成就出那个人的影子和灵魂,并牢牢的如胎记般印在了心底,拭不掉抹不去。
  不愿承认,教元秀也是情不自禁的一种怀念罢了,或者说,是种思念。
  月白亚躺在榻榻米上,双手臂交叠遮盖住眼睛,无奈的叹气。
  真恨自己……究竟怎样才能忘掉。
  一连数日,元秀因为得到月白亚的首肯,午时过后定往兆合居跑。于是坊间颇有微词,说是世子殿下被男色所惑,不顾将军病体,□幕寮。传言一到苍月霄雷等人耳中,便不得而终。
  佐久间岚思虑片刻后笑言道,将军怕是过多时候未待见这位名唤元秀的男宠了。苍月霄雷反笑,看来我的魅力是比不上我们这位月痕世子。
  这日元秀如往常一般又过来了。墨心正作瞌睡状,看到他连眼也没抬,只是轻蔑的笑。
  月白亚静静的站在门边,表情一贯的淡然冷漠,语气却较为柔和。
  “来了就进来吧。”
  元秀应声谢过跟着进来坐下,连日来的接触,月白亚发现凰元秀是个极聪敏之人,教过的东西基本上都一学就会,
  “就学琴来说你真是很灵的性子……”这话说出口月白亚就愣了,以前……东方龙月也这么说过……
  “殿下……”
  “……没事,基本的指法你都会了,今天练点简单的曲子吧。”
  “殿下……”元秀欲言又止,正巧这时,吉原忍来了,在墨心身边耳语了几句,墨心便起身,回头看着月白亚,虽带笑却口气严肃,
  “殿下,我去一会就回。”说时顺道盯着元秀,“墨心不在殿下可更得保重哦。”
  月白亚只是挥手让他快走,没有过多理会。元秀眼见墨心被支开,强忍住心内的欢喜,月白亚只当他是平日里就顾忌墨心反感他,所以也没在意,正欲开始教他,元秀又开口了,
  “殿下,昨日家乡有人托外府上外出办货的师傅替我稍来些尚好的村上茶,我舍不得喝,今日特地带来给殿下品用的。”
  元秀堆起一抹天真的笑颜,月白亚眼光一冷,开口问道
  “你的亲人不是都死了吗。”
  “恩……送茶叶来的,是元秀青梅竹马的朋友。”说时,双颊染起一抹飞红,随后赶紧慌忙的解释道,“那是遇见将军前……我不知道他还活着,他现在已经有家室了,殿下不要……不要告诉将军啊。”
  月白亚眼见元秀的反映完全没有破绽,回话根本没用想的,便信了。元秀从留袖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用黄色的香纸包裹的茶包,望着月白亚本欲教他练琴的姿势,忽然将头凑近,眼露无限期待,
  “殿下也算是我师傅了,元秀从未听过殿下弹奏过,今日元秀亲自替殿下泡茶,殿下奏一曲当教导元秀可好?”
  月白亚迟疑了一瞬,望着元秀一双单凤眼睁得老大闪露着淡纯的眸光,心一软,便轻点头应了。
  元秀笑着起身去泡茶,好在室内桌台上本就有热水,元秀只是移个位置,并不会也绝不会错过月白亚的琴音。
  反倒月白亚愣着,直到听见倒水摆弄茶具的声音,才回过神,思虑万千,终于还是抬起了手。
  落指间,一曲醉情殇游蔓而出,弦音延绵间,悠扬委婉,凄然悲切。元秀惊诧间握着茶杯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回过头看着月白亚蹙紧还松的眉宇下,尽是悲凉动情的神色。
  怎么会……原本以为他只是比我略懂而已……
  偌大安静的将军府首次响起中原古琴的弦音,就近兆合居的人听闻如此悠扬悲凄的音律全都顿足而立,惊叹多过于疑虑,操琴之人技艺之盛真是难言而喻。
  兆合居门前,苍月霄雷也停住了脚步。佐久间岚见状只是微笑。
  “他的琴音,一直这么悲伤吗?”
  佐久间岚回忆了下摇头道,
  “非也,以前殿下的琴音里只有心,没有伤。现在除了伤,还有爱。”
  苍月霄雷静静的聆听着琴音,没有接话。
  曲毕,元秀正好将茶具端过来。元秀端起一杯茶,双手递送过去。
  “殿下技艺卓越,元秀听得泪都溢出了……”
  月白亚接过茶杯,浅笑一声说道,“谢谢,大半年没有摸琴……有些生疏了。”
  淡绿偏黄色泽的茶汁,盈亮水光中鼻尖阵阵甜香传来,月白亚一嗅便觉得怡人。
  “很香。”
  “恩!”元秀笑应道,也自顾自端起一杯,“味道带甜的,适合夏末冲泡了喝。”
  说时二人默契的对望一了眼,正欲饮入口中,月白亚却放下了茶杯,一下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伤就好完了么。”
  苍月霄雷穿着米白色的和服,肩上披了件黑色的外衫,长发未束垂落至腰际,左手伸进衣领口置于腰间。至后背缠裹的绷带在敞开的前胸处微露。
  微笑着温柔的拍拍他的肩说道,
  “被阿月的琴音吸引而来。”
  同时,身后一身紫衣的佐久间岚也冲着月白亚笑着点了下头。
  三人步入内室,元秀在听闻苍月霄雷声音的那一刹那便浑身僵直,神色微变,见人已进来,震惊中也忘了起身行礼。苍月霄雷看到凰元秀,仍然是微笑,只是那笑容有点刺眼。
  “元秀也在,如何,世子殿下待你还好吧。”
  “将军恕罪……”
  元秀立即起身再叩拜。
  “不必多礼了,哦?你们在品茶?”
  说时,自顾自端起一杯,还微微冒着热气,闭眼闻了一下赞道
  “很香,村上茶呢。”
  “恩,元秀特地带来的。”月白亚也走过来,见苍月霄雷把自己那杯端走了,正欲重新去倒,却见元秀猛的扑了过来将苍月霄雷手中的茶杯甩开。
  茶汁溅洒在淡琥珀色的榻榻米上,一片斑斓,很快变成深邃的褐色。
  苍月霄雷收敛起笑容,只是冷冷的看着元秀,不发一语。阴冷的眼神让元秀颤抖,他要他自己说。
  “……?”
  闻声月白亚有些疑惑的转过身,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元秀就闪到自己身后,摸出暗藏在腰间的匕首抵住月白亚的脖子。元秀激动中喘着气,仍然没有说话。
  佐久间岚指尖轻沾茶汁,嗅过淡定的说,
  “是下了毒。”
  “没错!你也解不了!他喝了半时辰内必死!”
  元秀愤怒中大声嚎叫着,兆合居意外的无一下人侍卫出现,元秀便料到自己是逃不过了。
  匕首的利刃在白皙的颈项上擦过一瞬,有些许血丝渗出,苍月霄雷凝望着元秀的目光由阴冷变得凶狠,沉声道,
  “放开他。”
  “我不要!我就是要他死!要他死啊!”
  月白亚被挟持后,至始至终都未发一语。他要是愿意,轻易就可以摆脱元秀的钳制,并反手杀了他,但是他此刻只是失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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