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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满弓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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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风烟暗暗地一跺脚,正预备抽身而退,帐内却袭出一股疾风,直涌至风烟的面门!风烟疾退,腰身向后一翻,闪得虽快,却仍然一阵窒息——罡劲的力道,像是一块沉重的石板压着她的脸,呼地掠了过去。

连着打了两个旋,才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风烟定神看时,才发现袭来的原来是一件黑色的大氅,可能是杨昭随手从身边抄起来的。就连一件衣服,在他手上,也成了伤人的武器?反击得好快!

刹那之间,风烟翻身跃起,向后急撤。就在她起身的同时,右臂一麻,如同被火烙了一下,差点从半空里跌了下来。幸好她躲得及时,只要慢上半分,只怕被刺中的就不是右臂,而是咽喉了。

一番交战,已经惊动了不远处巡逻的卫兵,风烟在疾退的一瞥之间,已经看见有人向这边奔来,更有警报的号角响了起来,呜呜声在夜风里刺耳地划过。要糟!

仓促间风烟来不及分辨回营的方向,只是尽全力飞奔。在这种情势下,一旦被困在虎骑营里,就死定了——弄不好,还会连累萧铁笠和于谦等人,她的身份是决不能让杨昭发现的,否则,他很有可能就把行刺的罪名扣在了于大人的头上。

“捉刺客!”

“快围起来——往那边跑了!”

警号、锣声、叫喊,杂沓地向风烟的方向追来。

风声在耳边呼呼掠过,关外的寒风拍在脸上,像针刺一般,又痛又麻。右臂也开始剧痛起来,风烟知道,鲜血正在渗透袖子,如果不赶快止血,体力就会迅速透支,而遗留下来的血迹滴在地上,也会成为他们追踪的线索。

眼前出现了一处亮光,在暗夜里尤其触目。风烟突然想起,前面就是大营和虎骑营共用的一处靶场,练习射箭击技之用,前几天赵舒还带她来过。那靶场前面挂着的两串灯笼,还是赵舒亲手挂上去的呢。

灵机一动,这里不就是一个现成的藏身之处吗?

风烟的身子凌空一折,疾如星火,柔若游鱼,足尖在靶场围墙上一点,已经翻进了墙内。

“你们带人往那边追,你,带人跟我进去搜!”

靶场门外传来一阵喧嚷,那个声音还很耳熟……风烟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还真是冤家路窄啊!不就是那个三番两次被她教训过的佟大川?

要是被他逮个正着,他肯放过这次报仇的机会才怪。

一边脱下夜行衣,匆匆撕下衣襟把右臂上的伤包扎了一下,一边在心里暗暗后悔,如果早知道杨昭的功夫这么俊,就不会这么莽撞了。这行刺不成,却把自己给陷了进来,真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丢脸丢大了。

好在穿得厚,外面还有披风,血迹并不明显,几乎看不出来她已经受了伤。

“喂,站住!”

刚要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躲一躲,风烟身后就传来一声大喝:“哪一营的?!”

“我是哪一营,关你什么事?”风烟转过头,果然没错,正是佟大川。

佟大川看清楚风烟的脸,不由得差点跳了起来,“又是你!这三更半夜,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靶场里做什么?”

风烟扬起头,“这靶场又不是你家的,我凭什么就来不得?本姑娘偏偏喜欢三更半夜地来练箭,你要怎样?”

“头儿,不用跟她废话,肯定她就是刚才的刺客!”一个佟大川的手下,气哼哼地道,“前两次她大闹虎骑营,心里就没存着什么好主意。”

佟大川听了这话,正中下怀,“没错,她连指挥使都敢骂,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再说这里隔虎骑营又这么近……”

早知道他们是有仇必报,现在逮到机会,岂有错过之理?风烟偷偷在心里叫了一声苦,嘴上却依然不肯示弱,“难道你们虎骑营的规矩,附近的靶场晚上都不准有人来练箭?”

周围的人声已经越来越嘈杂,大概是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向这边围拢过来了。

佟大川盯了风烟片刻,十分狐疑地道:“你在练箭?”

“不练箭,难道在靶场等着你们来大呼小叫的么?若知道会遇见你们,就算用轿子抬,我也不肯来的。”

“头儿,不用跟她啰嗦了,把她带回去,给指挥使一审就知道了。”先前那名手下又在聒噪。

“这个……”

佟大川刚要说话,外面却传来一声喊——“指挥使到——”

“指挥使来了!”佟大川和一群手下立刻两边闪开肃立,一个个屏息静气,刚才的跋扈顿时一扫而光。

风烟不禁垂下了头。运气不会真的这么差吧?

她的眼睛先看见,被闪出来的一条通道上,缓缓踏进来的一双黑色军靴,再往上,是镶了一道红色滚边的战袍一角,在风里猎猎飘荡。

几乎没勇气再往上瞧了,单看这身服色,就知道是杨昭。别人不清楚,难道杨昭心里也会不清楚?落到他手上,今晚是插翅也难逃了。自己的性命反而事小,奇Qīsuu。сom书怕的是,让杨昭和王振抓到自己阵前行刺的把柄,因此而连累了宁师哥和于大人他们。

佟大川抢着报告:“指挥使,我们搜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陆风烟在靶场——说是练箭,这三更半夜,月黑风高的,练的哪门子箭啊?”

杨昭的声音道:“陆姑娘,你有什么解释?”

声音很平静,一丝火气也没有。这怎么可能,难道他还没有发现,行刺的人就是她?

风烟片刻之间,心念数转。

硬拼,是一定冲不出去的;挟持杨昭?胜算极低。听他的语气,还未必马上就能肯定,她与今晚的刺客就是同一人。或许蒙混一下,还有侥幸过关的希望。

“是,我在练箭。”风烟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可是从你站的地方,到那排靶子,未免也太远了。”杨昭的声音里,甚至多了一丝揶揄。

他什么意思?

第五回 曙后一星孤 2

黑色的军靴又往前踏了两步,停在风烟面前一尺处。风烟蓦然抬头,不自觉地往后一退,她并不是害怕,只是一种本能的紧张和防范——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她眼里那一丝心虚,几乎是无处遁形。

“就是!”佟大川在旁边鼓噪着,“这么远,怎么可能站在这里练箭,凭你那点儿力气,根本连靶心都射不中!”

风烟仍然看着杨昭,不能再低头,低头就输了。“如果,我能射中靶心,又如何?”

杨昭微微一笑,一字字地道:“那么今夜之事,与你无关。”

风烟不禁惊喜出于望外,“当真?”

“我说过的话,从来一言九鼎。”杨昭一抬手,“弓箭。”

旁边的随从立刻递上了弓箭,风烟看了一眼,弓是好弓,如果在往常,用这样的弓,在这样的距离下,射中箭靶,她敢说有九成把握。可是现如今,一只手臂受了伤,力道和准头难免大打折扣。

掉转身,正对箭靶,搭箭开弓——风烟突然觉得右臂的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弓弦拉到八分满,就再也使不上力气,从肩到臂都好像不是自己的,刚才匆匆忙忙包扎的伤口,一定是用力过度崩裂了。

一滴冷汗,沿着她秀气的眉梢滴下。

杨昭沉默地看着风烟的侧脸,她的脸色,是一种失血的苍白,额上有冷汗。以前的神气和骄傲,仿佛都化成了一种无助的倔强。可是纵然到了这个时候,她的美丽,仍然不减。

她是不愿低头求饶,还是不屑?

从走进靶场看见她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在帐外袭击他的,就是风烟——就连她这么做的理由,他都可以猜得出来,是为了粮草的事吧。

从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回了,如果他想要为难她,早就有机会。

可是,他不能啊。

风烟觉得箭尖的锋芒渐渐有些颤抖。右手已经开始脱力了,再不射出这一箭,只怕就会完全失去了准头;但若就这样射了出去,箭绝对到不了靶心,就会中途力竭坠地。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虎骑营的弓箭,你用不惯?”身后传来杨昭的声音。

风烟还来不及回话,忽然之间,一只手从后面过来,握住了她拉弦的右手,而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弓胎。

一种陌生的温暖,突然把她包围了起来。

风烟几乎傻住了,感觉得到这只手帮她慢慢拉开了弓弦,直到满弦。箭锋和靶心的对峙,稳如山岳。

“射。”耳边传来低低的一声,几乎轻不可闻,风烟本能地松了手。

箭如流星,“铎”地一声,直入靶心!

“好箭!”几个虎骑营的士兵一时忘形,脱口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风烟几乎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支没入箭靶,簇尾还在轻轻震颤的箭。这真的是从她手里射出去的吗?那个在她身后的人,又是谁?!

“回去好好包扎一下,不要再闹了。”耳侧传来低低的一句,仿佛带着轻轻一叹,还有一丝他呼吸的温暖气息。

风烟没有勇气回头。这一刻,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泥塑木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太混乱,太意外,太震惊——她已经手足无措!

是杨昭。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她就是那个夤夜潜入虎骑营,在帐外暗杀他的人!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给她机会,放她走?

“听说陆姑娘箭术鞭法双绝,果然不假。”杨昭收回了手,抽身退后两步。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好像刚才的一切,根本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风烟只好维持缄默。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说什么?

杨昭的脚步声走向靶场门口,“既然已经射中了,刚才就算是一场误会。”

“指挥使!她——”

佟大川还欲分辩,杨昭已经截断了他,“回营吧。”

“是。”听命已经成了习惯,佟大川反射性地答应了一声,可又不甘心地转头看了风烟一眼,刚才那一箭……是她的本事,还是运气?

虎骑营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转眼工夫,偌大一座靶场,只剩下风烟一个人待在中央。刚才的灯笼火把都纷纷去得远了,人声已渐不可闻,风烟才蓦然回过神来。

冷汗浸透了背后的衣衫,手脚都已经酸软。

可是刚才的那一幕,到现在还在她心头震动。杨昭的手,扶住了弓弦的那一瞬间,那种暖意,和坚实稳定的力量,隔了重衣,还仍然感觉得那么真切而分明。

风烟扶住了受伤的那只手臂,一片混乱。夜探虎骑营,竟然如此轻易地摸到杨昭帐前,他们的人都哪里去了?行刺,失手,受伤,逃逸,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在片刻之间发生,最摸不透的,还是杨昭的态度。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此刻要杀她,不正是一个天赐良机吗?难道他又有什么计谋,欲擒而故纵。可是区区一个陆风烟,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他这样煞费苦心?

寒风呼啸而过,风烟这才觉得冷。只有那只被杨昭握住过的右手,如被火烫,到现在还仿佛是灼热的。

“风烟,风烟!”

宁如海的叫喊,从帐外二三十米就已经开始响了起来,生怕别人都不知道他回来了似的,一路疾风般冲进了风烟的营帐。“风烟,我回来了!”

正坐在案前,一只手托着下巴出神的风烟,几乎被惊着了,“谁!”

宁如海一脸兴奋,“除了我,还有谁敢跟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怎么一个人呆在帐子里?我刚才满营转了一个遍,就是没见你的影子。”

风烟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看你这一身土,累坏了吧。”

“不累,看见你就不累了。”宁如海解下包袱佩剑,坐了下来,“风烟,这趟回京,我真是放心不下,生怕你留在这边,再惹出什么祸来,得罪了杨昭那狗东西……”

“宁师哥!”风烟眉头一皱,“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宁如海笑道:“好好,我不说了。刚才回营的时候,看见营外的驻防又增加了一倍,觉得奇怪,问了门口的卫兵才知道,说前些日子,大营里出了不少事。”

风烟叹了一口气,“是啊,简直是鸡飞狗跳。”

宁如海端起茶,一饮而尽,歇了口气,又急着追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风烟道:“先是十七日夜里,虎骑营那边嚷嚷着有刺客,然后隔天晚上,有一股瓦剌的骑兵过来趁夜偷袭大营,可是在营外就被咱们这边的埋伏给截住了。紧接着,这两天各营都有失踪的人,其中把总以上就有三个,尸体都是在营外发现的,可能是瓦剌人干的……但他们又是怎么出营又落了单呢?”

宁如海道:“会不会是因为粮草被烧了,怕打败仗,所以才往营外逃的?”

“那倒也有可能。”风烟点了点头,“说到粮草,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后面。恐怕你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

宁如海奇道:“会有这样的事?风烟,这趟回京,大人还说要找川陕总督吴信锋就近调度粮草,但一直想不到有什么法子,可以让这狗官帮咱们这边的忙。”

风烟在桌边一拍:“宁师哥,听了你可别跳起来——那批被烧掉的粮草,又自己回来了!”

“什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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