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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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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朱靖老觉得侯雪城似乎极没有精神。以往不管几个日夜没休息,他的腰杆永远是挺立着,能站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躺下。但是赶路的这几日,侯雪城却几乎都在深眠之中。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朱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雪城一向少有人类的情感,容貌也是举世少有,尤其这时候,更是让他有一种爱人快要消失在世上的感觉。朱靖忍不住握住他的手。
侯雪城的眼睫动了一下,睁开双目,仍然是朱靖习惯了的那种冷漠又炯炯有神的眼神。朱靖不可察觉的,轻轻吁出一口气。
侯雪城看着他担忧的神态,缓缓坐起身,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不必担心,只是失了武功,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只好睡觉。」
朱靖凝望着他。「你知道吗?以前你从不对我解释任何事情。从不。你总是我行我素,从不关心别人谅不谅解,担不担心,误不误会。为何忽然对我解释起来?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那你认为呢?」侯雪城轻轻地拨开竹帘,面对着窗外。
「我认为,该有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雪城,我也不是白痴,你的身体日益消瘦,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我会看不出吗?失去武功对你虽然不便,但是你习练冰心诀已深,心如止水,不可能造成太大的打击。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侯雪城没有回头,「你的意思是,我瞒着你某件事情是吗?
「……的确没错,我是有事情没告诉你,但是不是隐瞒。任何事情,我一向自己解决,不管后果如何,我都一力承担,没有必要讲给任何人听。」
「即使是我也不行?」
侯雪城回过头来,直视他的眼睛。「即使是你,也没有例外。」
朱靖深深吸一口气,「雪城,若是以往,你隐瞒我也无所谓,因为你有足够的能力承担一切,解决一切。
「但是现在你失去武功,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对你造成危机,也许你根本不在乎,但是求你想一想我的心情,我没办法忍受你受到一丝伤害。」
侯雪城冷冷地道:「有些事情,即使你知道了也于事无补。」
「你听我说……」
朱靖正要继续说,忽然「碰」的一声,马车剧烈震动,随即剎住了疾行的势子,侯雪城被冲击得重重撞向车门。「雪城!」朱靖连忙将他抱入怀中,扬声道:「燕野,出了什么事情?」
但驾车的燕野却没有回答。
侯雪城稳住势子后便推开朱靖,掏出雪白的巾子按住额角,朱靖只见那巾子隐隐冒出血来。
「你受伤了,还好吗?」他倾过身探看他的伤势,侯雪城却别开脸。
「小伤。」侯雪城毫不动容地道。他嘴角微扬,秀丽的脸孔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血腥饥渴,他的声音镇定而沉冷,「你不妨出去看一看,如不出我所料,燕野已经遇袭了。」
朱靖大惊,迅捷地窜身出马车,只见在车首处,燕野竟然头颈低垂,整个身躯被钉在车辕上,摸他的鼻息,竟然已经气绝身亡。
这燕野跟了他十几年,各国征战,餐风露宿,从来不说一句话,俨然便是他的臂膀之一,他当这人有如手足,连自己妹子都打算嫁给他,但却在此处被人暗杀身亡。
朱靖凝望着他的兄弟半晌,将他胸口的箭矢拔出,慢慢地将他尸身平摆下来。他握紧拳头。「尊皇箭,妳出来!」
尊皇箭没有出现,却有一个人慢慢地由陌上踱来,气度雍容而悠闲,他负手于后。「尊皇箭一向专司暗杀,没必要不会现身的,我来也是一样。」
朱靖怒视这人,咬牙切齿,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挤出来。「寒、难、州。」
寒难州的眼神冰冷,嘴角却带着微笑。「好久不见了,靖王爷。」
「是你们杀了燕野。」这句话是陈述而不是问句,朱靖很快便冷静下来,寒难州这样的敌人,若是自己在怒气中,决计无法应付。他继续道:「你来此的目的,是打算杀我?」
寒难州的目光转到马车上。「当时我猜到那黑衣人是你,不过没告诉九皇爷。这次我来的目的,是九皇爷要找侯雪城。你让开吧,目前我无意与你为敌。」
朱靖冷笑。「你的武功的确少有,我承认不是你的敌手……不过若是你要伤他,须得踏过我的尸体。」
寒难州大笑,意态狂傲。「九皇爷怎肯让我伤他,要对他怎样,也须等我请回侯宫主后,你若惜命,便让开一边。」
他迈步向马车走去,朱靖却闪身挡在他身前,剑身平举对准他。「我说过,你须先踏过我尸体。」
寒难州看着他,瞳孔收缩。「看来,我先收拾了你,九皇爷也不至于见怪的。」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卢」。
车外双剑交击的声音,其中传来朱靖偶尔发出的闷哼。
侯雪城低垂着眼帘,端着热茶静静地啜饮着,他一贯的没有表情,向后深深地靠进柔软的垫褥中。
车外的动静,一切都听在他耳中。蓦然他发出冷笑,「寒难州,你是欺我傲神宫没有武学吗?即使我不能出手,我师兄的武学也不可小觑。
「朱靖,你的『缙天十八剑』是这般使的吗?师兄有教你御敌只进攻不防守吗?我这里不需要你拼掉性命来守护。」
他闭着双目,随着外头对击的招式开口。「漫天飞沙,雁影千重,湖海一舟,潜龙升天,明暗寸心,闭门谢客,光风霁月,一夫当关……」
车外朱靖随着他念出的招式使出,竟将寒难州迫得有些手忙脚乱。
侯雪城对武学浸淫何等之深,几乎可说是参天地之化,任何武学在他手下都有破解之法。
他一向认为所有武学都有其精深之处,只要发挥得法,配合得宜,即使如懒驴打滚、苍松迎客这类最浅显的武学,也能破解最精深的武术。
这当然也归功于侯雪城和朱靖两人的默契,侯雪城只说第一个字,朱靖就明白之后要说出的招式。不然以寒难州出招之快,应变之速,也无法将他迫得手忙脚乱。
只听寒难州一声大喝,向后跃出三尺,长剑已然收手。「侯宫主果然武功精深,随口指点就能让朱王爷功力大进,但是也只到这个地步了。若我使出剑雾来,非你本人不能敌。」
朱靖凝神待敌。「不管你有何招式,我还是一样的话──要将雪城带走,先踏过我的尸体。」
他紧紧握住手中之剑,那几招的确已经令他使出最大的功力,以致他有些气喘。寒难州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但是他从未想过要让开寸步,生死不过如此,但是若是侯雪城离开了他,那才是他最痛苦之事。
侯雪城的声音缓缓由车内传出,「寒难州,今日你亲自出马,我武功已失,朱靖又非你之敌,更何况暗处还有一个尊皇箭蓄势待敌。你大概认为我们已经是你囊中之物。是吗?」
寒难州收手,温言道:「侯宫主若肯移驾,我自然不伤害朱王爷的。」
侯雪城「哼」了一声,一合手中把玩的折扇,冷冷道:「万事总有意外发生,再有把握之事,也须得看天时地利的配合,你说是吗?」
随着侯雪城的话声,他雪白的身影已经出现。
仍然是寒难州所熟悉的傲然飘逸。
虽然脸色苍白许多,几乎已呈透明,身形瘦削许多,那身白衫罩在他身上被狂风吹拂着不断急剧浮动,但那份唯我独尊的气势仍然不减反增。
寒难州怔怔地望着他冰冷而俊秀的脸孔,几乎痴了。
朱靖闪身挡在侯雪城身前,叱道:「你出来干什么?」
侯雪城淡淡地道:「你担心我,我难道不忧心你吗?让你和他交手,是要你知道自己不足多少,但是目前你尚不是他对手。和寒难州为敌,只是枉送了性命,对任何事并没有帮助。」
朱靖怒道:「什么事情你都要那么理智吗?即使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同他走!」
侯雪城默然半晌,「即使你死了吗?人要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过,若要让你死在我眼前,除非我先倒下。」
他的双拳紧握,然后缓缓舒张,左手抬起,终于褪下了从未在人前取下的雪白手套。
那是一只洁白的手。五指修长,指甲修得洁净。他先握住了拳,然后摊开手,缓缓转过掌心,只见他掌心赫然有着七颗黑痣,竟是如北斗七星般依序地排列着。
侯雪城的脸色苍白而凝重,张开的掌心缓缓抬起,对住了寒难州。
朱靖忽然察觉到他的想法,大是惶急,大吼:「雪城住手!」
但侯雪城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向后扬袖,随着他衣袖飘扬,一股沉重的压力便笼罩住朱靖,不让他动弹。
一道清风吹来,将他束发的发带打散,侯雪城的头发披落肩膀,然后随之扬起,他的衣袂不断摆动,簌簌有声。对准寒难州的五指微微屈起,掌心竟然隐隐发出浅青色的光芒。
寒难州愕然地退后一步,还没感觉到什么,那道光芒已经转为深红,然后蓦然发出了狂飙的气旋,直逼向寒难州。
寒难州只觉得热焰袭身,他本身内功精纯,又是练极阴寒的武功,倒还能与之相抗。
但侯雪城的双手开始画弧,随着他手势引动,那热焰便一波接一波袭来,越来越炙热,且隐含着风雷之声。
热浪夹着强劲的力量朝着寒难州不断地进袭,寒难州只能不断地后退闪避,却全然逃不开气流扩张的范围。
他衣襟和下襬已经焦黑数处。即使催发自己冰寒的真气护身,却也无法抗拒那样可怕的力量,他的护身真气被轻易贯穿,发肤都传来焦黑的臭气。
寒难州心中不只惊讶,已经是骇异。那种巨大的压力和力量,即使是自己,也无力抵抗,那绝对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能力。可以想见,今日便是他毙命之日,他不禁苦笑。
侯雪城的脸色越见青白,他头发被风高高吹起,在风中急剧舞动着,那张雪白的脸孔在发间忽隐忽现,只有一双泛出青光的眼眸紧紧盯视着寒难州。那光景,真是说不出的妖异,道不尽的心寒。
侯雪城也不管两人怎么想,他不断催发掌劲,忽然深吸一口气,手中的气流赫然由红变为深蓝,在他还未曾做出任何动作,朱靖已经握住他的手腕。「住手!」
「做什么?」
侯雪城微微扬眉,对朱靖竟然能摆脱自己束缚在他身上的气劲觉得讶异,但也不多问。「马上就可以解决他了,若现在停止,我已经动用太多力量,四个月之内都无法用这样的能力。」
「我虽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能力,不过我知道你一直戴着手套的用意。雪城,你很不想这么做吧?那就不要做。」朱靖咬紧牙关。
「很久以前,你还没练冰心诀,心肠很柔软。那时候为了在你师兄手中救出那只被残虐的小狗,你动用那能力,后果多可怕也只有我知道,简直比死还痛苦。之后你说过,宁可死了,也不再用这样的能力,你忘了吗?」
侯雪城的表情仍然很冷淡,「痛苦只有我承受,与你何干?」
朱靖握紧拳头,却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侯雪城都不会明白,「我为了救你而受伤,你看不过眼,我又何尝能忍受你为我而苦?」他紧紧握住侯雪城的手腕,无论如何不让他施力。
侯雪城沉默了很久,一双泛着异光的眸子渐渐地黯去,四周的异象也慢慢停止,狂风停止,气温回复,他飘扬的发丝也缓缓落下。「罢了。」
这时,寒难州缓缓踱来,他的神色阴沉,「侯宫主,我承认敌不过你的异力,但我仍是要带你走,你若不再使出那样的能力,就和我一道如何?」
朱靖回过头来,一声沉喝已劈向寒难州前胸,掌出狂飙如利刃,一闪便到了寒难州胸前,又狠又快。
寒难州不退反进,倏然出掌硬接,一瞬间两人掌力接实,「轰」的一声,寒难州身形微微一晃,朱靖却连退三步。
朱靖却无气馁之色,他盯着寒难州,目中威棱四射,「寒难州,你为了荣华富贵,竟然甘做人奴,为虎作伥,实在天理难容。我今日虽不敌你手,不过绝不会把雪城交给你。你我都知道,他若入了九皇叔府邸会有怎样的遭遇。」
寒难州沉默半晌,「其实我也不愿,但我有我的苦衷,只能对不住侯宫主了。」他提起剑,「你若不愿让开,那咱们便武功上见真章吧。」
朱靖嘿了一声,蓦然间宝剑带起一道寒光,电光石火般地直指寒难州心窝。寒难州侧身避开,剑身由左而右,扫出一个长方形的长圈,以攻为守,直取朱靖右胁。
朱靖却不闪避,握住剑柄的右手猛然向前一伸,带起一道剑芒,透过寒难州的剑影,反卷他胸腹各要害。竟然也是以攻为守。寒难州大声豪笑起来。「好,好能耐,好胆识!」
两人都是以急攻急,以快打快。朱靖一向知道寒难州武艺高强,却想不到他出手霸道至此,自己竟连缠斗的机会都没有。他每接一招便退后一步,直到退至悬崖边,若再退七、八步,便要跌下悬崖,已是退无可退。
忽然间,一只长鞭有如灵蛇般凌空打个旋儿,竟分别扫向朱靖及寒难州。正是侯雪城出手。他虽无内力,却以巧劲进袭,分袭两人要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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