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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羊-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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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起家伙来,小掌柜骂了王伙子一句:“唱你妈个×呢,老子心烦!”又骑在了骆驼上。王伙子赶紧去拾那只鞋底,但他弓着的腰却被仿佛是从天上掉下的一吊铜钱给砸中了。钱掉在了地上,他也猛地转过身,一屁股坐在了路面上。驼背上的小掌柜进入了他的视线,眯着眼睛,高大得像佛,但脸上却挂着那种让他永远都琢磨不透的坏笑。他看着小掌柜的,把那一吊钱硬是给忘了。那钱躺在地上,黄灿灿的,像是死了娘的孩子。
  “知道该咋办了吧!”小掌柜朝他扬了扬下巴。
  王伙子猛地想起了路在德,近于茫然地望着小掌柜,裂着缝的嘴让空气出进流淌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那句话,他杀了人跑了!”小掌柜说。
  王伙子这才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将路上的鞋底与钱揣在怀里,牵起骆驼继续向前走。但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自己的脚踝处极不舒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没有了鞋底的鞋帮还套在脚踝处。他脱下鞋帮将它连同鞋底和钱一起揣在了怀里,又用劲紧了紧腰间的带子。再向前走,他就感觉到钱磨着肚皮时感觉真好。他品味着这种感觉,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在盐湖时给他嗍过的妓女,下面那东西便椽子一样地挺了起来。但随后他就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你这个命穷鬼,还想玩个妓呢!”
  还没进村,小掌柜的和王伙子就被闻讯赶来的冯老地主的两个婆娘拦了下来。这两个婆娘哭着喊着向小掌柜的诉说着家里发生的事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冯老地主的大婆子说:“娃,你爸死了……”
  小掌柜的骑在骆驼上没动。
  冯老地主的二婆子说:“好儿娃,家里的东西都让红军给抢走了,地也被那些穷鬼给分了……”
  小掌柜从驼背上跳了下来,朝着家里冲去了。两个女人收刹住哭声,屁颠屁颠地跟在小掌柜的身后跑了,他们已经顾不了骆驼和盐了。
  那些个骆驼站在那里仿佛已经明白主人不要它们了,一个个地摇头晃脑。
  王伙子嘿了那些个骆驼一声,牵起缰绳,让路牵引着自己向回走。大约过了一壶茶的工夫,他看到了自己的婆娘黄义花和白如云,她们朝他一路奔跑了过来。
  王伙子叫停了骆驼眯着眼睛,看着白如云和自己的婆娘黄义花像船在水里快速漂着的样子。快到他面前时,她们停了一下,接着两步并做一步地向他走来,他用眼睛过滤着她们的样子,就像是今天我们在欣赏电影中的慢镜头。
  “他王叔,我们家在德呢?”白如云鼻孔里喷着热气问王伙子。
  “你可是回来了,死老头子,你知道这段日子发生了多大的事情!”王伙子的婆娘对王伙子说。
  王伙子没怎么理白如云和黄义花,又牵起骆驼向前走。
  “他王叔,我们家的在德呢?”白如云追过来又问。
  “杀了人,跑了!”王伙子连头也没回一下地说。
  15
  白如云坐在地上,感觉自己仿佛丢了骨头。太阳已经倾斜了,金色的阳光把她的脸庞和泪水映成了金色的。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问自己:“路在德会杀人吗?就是他杀了人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呢?”
  秋天傍晚的阳光虽然仍然金亮,但却温暖不了地表,地表拼命地吸收着白如云屁股上的热量。她坐在那里,腿上只穿了一条单裤,因为单裤有些短,半个小腿还露在外面。而她上身的那件大襟子单衣此刻也显得松松垮垮的了,整个人儿一下子仿佛变瘦了变小了,变得不堪一击了。与此同时,她的脖子分明变长了,使劲地将她的脑袋向前托举着,而她的脑袋则在秋风里变成了一片落叶,没有一点思想,似乎能被一阵风刮走。而此时的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金羊塬上的一疙瘩黄土或者是谁家准备用来劈柴的树根。最让人动心的是她鬓角的那两撮头发,像秋天的草一样变黄了,并且随时都在等待着冬天到来之时的死亡。
  她说:“在德真会杀人?在德真的不回来了?”她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又把它饺子一样地囫囵吞进自己的胸腔,让它们像个皮球一样地在那里面跳跃、翻滚和旋转。金羊塬上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黄土、沟壑、树木、村庄都对她板起了面孔,分明在质问着她什么,但她却听不见。在无数次反复问过自己那句话后,她变成了空气的微粒儿,与太多太多的尘土微粒儿一起游魂一样地飘荡在金羊塬的残阳里,无所谓思想,无所谓生死了。金羊塬上的落日一点点下沉,塬上的人们都在准备吃饭然后睡觉,有老婆的要抱老婆,没老婆的还想干些啥,一只只鸡最后在院子里转转,觅着一两粒被人们遗弃的粮食或者人们很难发现的虫子,然后再进入鸡窝等待天亮;一条条狗在喝过人们的刷锅水后,已趴在门口,把下巴颏垫在前爪子上准备履行自己的职责了……但她仍飘着,身体成了一个空空的壳,已经与金羊塬的一切甚至这个世界无关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两天前的那团红云变成了黑色的怪兽朝着金羊塬压了过来,村庄离那怪兽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而金羊塬最高处的金羊堡子的废墟,已被那怪兽抱在怀里贪婪地啃咬了起来。她身后不远处的几棵树看到一这幕后,不安地抖起了变黄的叶子,有几片甚至被吓得从枝头掉落了下来。她就那么飘落着,感觉惬意极了,她不知道自己要飘到什么地方甚至某一个方向,这种漫无目的的漂荡,这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让她领略到了世界的美妙。她不知道屁股下的泥土在吸收着她的热量,她更不知道她的身躯在秋风里已经变得冰凉。但是,她很快就被一个幼小的声音唤了回来,那个声音在距她大约有两尺远的地方叫着她“妈”,叫一遍没反应,那个声音就再叫,叫两遍没反应,那个声音就叫第三遍。叫到第三遍还没反应的时候,那个声音就”哇”地大哭了起来。她被这哭声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继而她看到路之焕领着路之珍来到了她的面前,两个娃娃都是憨头憨脑的样子,四只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
  她说:“娃儿,你们咋来了?”
  路之焕过了好半天才说:“妈,我们饿……”
  她的眼泪哗的一下冲开了闸,接着,她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揽在了怀里,抱着他们的身子和头拼命地哭了起来。
  夜幕以其无比强大的力量淹没着他们,他们的哭声在夜幕里响成了一片。月亮升了起来,金羊塬变成了惨惨凄凄的一片白色。她就是在这白色和那哭声中感到了自身生命的存在,随后,她感到了路之焕和路之珍热乎乎的体温,她想到了刚在家里才学会走路没多久的路之花。冥冥之中分明有种力量从她的胸膛里升腾而起,这力量使她的浑身变得膨胀,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气的皮球随时都可以跳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用这股子劲或这种力量,她的脑子里总浮现着路之花醒来后,摇摇晃晃地起身,然后从炕头摔下来的情形,但她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体内的那股子力量分明不是让她去干这件事情的,就像拍皮球不是让皮球往地下行走那样。她感到自己即将要做一件事情,但她不知道这事情是什么,这使她又呆呆傻傻地望着自己眼前的那些黄土。路之珍已离开了他的怀抱,并在那堆黄土上玩了起来,路之焕与她面对面地坐着,看着她。
  “娃儿,把你的手伸出来让妈看看……”她对路之焕说。但路之焕并没有把手伸给她,她等着路之焕接下来的举动,路之焕就结结实实地对她说了句:“妈,我饿……”她懒得再去理路之焕了,甚至觉得有些讨厌路之焕,但她说不清这中间的缘由。随后,她把目光移到了路之珍的身上:“娃儿,你过来……”路之珍很听话地来到了她的怀里。她又说:“娃儿,妈教你写字……”她被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她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教路之珍写字,但她一下子感到自己身体里的那股子气体或者力量一下子扩散了开来。
  路之珍把手伸给了她,她扶着路之珍的手腕,用另一只手平了平眼前的黄土,并教路之珍在黄土上写下了一撇一捺。
  她说:“娃儿,你记好,这个字就是人字,来,我们再来一遍……”
  路之焕看着她和路之珍,有些憨头憨脑地问她:“妈,你还会写字?”
  她看着路之珍写字,连头也没抬一下,她想起了离家前的那个中午……
  她发现她哭出了声,像个孩子似的没有顾忌。
  路之焕扑闪着眼睛问她:“妈妈,你怎么了……”
  她抹着眼泪呜呜地哭着说:“娃,妈妈想你外公了……”
  路之焕又问:“妈妈,我有外公吗?我外公在哪里?”
  她说:“娃,你有外公,外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路之焕说:“妈妈那我们能见到外公吗?”
  她说:“要是你想外公,等你长大了去找好了……”
  路之焕说:“妈妈,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她说:“等你见到了外公,外公就告诉你了……”
  路之焕说:“那外公为什么不来看我们呢?”
  她说:“外公老了,走不了这么远的路了……”
  路之焕说:“妈妈,那我有舅舅吗?”
  她说:“你舅舅去了比你外公更远的地方……”
  路之焕说:“那我有表哥吗?”
  她说:“有,表哥有一天会来看你的……”
  路之焕说:“我为什么现在不能见到他呢?”
  她说:“你要是想了,就做梦,在睡梦里就见着了……”
  那时,路之焕已经六岁多近七岁了,懂事了,已经能隐约感到自己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路之珍就自己会写”人”字了,而且已经写了很多遍。看着路之珍在地上一遍遍地写,白如云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那个时候她已经把路在德杀人然后跑了的事给忘了。她仿佛又过起在发义埠她老家时的那种生活,她因为自己能在先生教白章时听和看会一些字而感吃惊,但她为什么要把写字传授给路之珍呢?
  16
  白如云猛一回头,只见金羊堡子方向闪过一道金光,接着一头金羊在被拖长了的“刷啦啦”的声响里腾空而去。这声响里仿佛有一种强大无比的力量,把她的肢体压得紧紧地贴在了地面上。甚至,那头金羊将自己于月光中飞翔的影子遮挡住了她的躯体,她因此有一种并不疼痛却被挤压扁了的感觉。当她抬头再望金羊腾空而去的方向时,一切已恢复了正常,天上的星星依旧是那么多,月亮仍旧机械地洒着淡淡的清辉。月光给了金羊塬比它本身更为强大的影子,村口的那几棵白杨树直插在空中,而沟壑里山梁的倒影总想着要吞噬什么。这时的白如云忽然感觉害怕了起来,她感到那些阴影处有着亿万双眼睛正在凶狠地紧盯着她。
  路之珍还在地面上写着”人”字,作为一个四岁的孩子,他在那时表现出来的耐心非凡。路之焕在被冷落了很久之后,忽然就问了白如云一句:“妈,我爸呢?他不回来了吗?”白如云的眼泪被路之焕的这句话又催了出来,她将他抱在怀里再次哭开了,泪水让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者说是这个夜晚可怕的一切其实都很无所谓。
  路之焕说:“妈,我们回吧!”
  白如云流着泪点了点头。
  路之珍喃喃自语地念着”人”字的发音。白如云看到他的头发有些长,有些乱,但他憨憨的表情却让她作为母亲怜惜不已。她对他说:“孩子,就这么简单的字形,只有一撇一捺,很多人都写不好。”
  路之珍说:“妈妈,那我写好了吗?”
  白如云说:“娃儿,你一定能写好的……”
  随后,他们起身回家。但因为坐得太久,白如云的下肢早已发麻,在就要立起身来的那一刻,她又不得不重新坐下来,那时,她才感觉到下身不但是发麻而且已经发痛了。下意识地,她伸出了一只手,路之焕拼命地拉了她一把,这一拉使她站了起来,也使她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的孩子已长大了。
  往回走,途中要路过的是小掌柜家的打麦场以及小掌柜的家和几户生活稍微好过一些的人家。往年这个时候,打麦场上都装满了黑压压的庄稼,但今年打麦场上却是光秃秃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在月光下白亮得就像一面镜子,小掌柜家的庄稼被那些闹革命的穷人给分了。
  白如云抱着路之珍领着路之焕走着,猛一抬头,忽然看到打麦场上有个身影在走动,她虽看不清那个身影的脸,但凭走路的姿势,她能断定那个身影是冯老地主的,她甚至还看见他歪着嘴正在朝她笑。她低下头,加紧脚步,却感到那打麦场上始终有一群羊睁着蓝汪汪的眼睛在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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