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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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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栗满腹心事从寺中出来,天色已经擦黑。正上马欲行,忽听官路上人声喧哗,长随转了一圈回来:“大人,是个马车不甚撞了人,伤者看着不行了。”

沈栗皱了皱眉,人命关天,倒不好视若不见。驱马过去,见车夫趴在地上哭号:“惹了官司噢,这可怎么办?”

受伤的却无声无息,连呻吟都没有。也有人吵吵嚷嚷叫郎中,然而这里不是闹市,哪有医馆?

沈栗道:“去个人到寺中请和尚来。”

“对对对!怎忘了寺中大师医术非凡?”围观的有腿脚快的,连忙向寺中跑去。

和尚来的虽快,不期伤者断气。

“没福气也!”围观的叹息。

沈栗摇了摇头,教长随留下些银两:“在下还有急事,还请大师多费心。”

人死在寺院附近,本就该寺里费心。和尚合十谢过,自去安排人报官不提。

沈栗惦记着武稼所言诸事,急匆匆回府。至书房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初明——飞白早被他安排了前程,如今是初明跟着他:“将这封信交给家父,你亲自去,亲手交给家父,明白吗?”

初明慎重道:“奴才明白,这封信亲手交给侯爷,断不令他人见到!”

“去吧,”沈栗点头。

初明方才转身,远处忽传来云板声,紧接着便有东宫太监跟着大管家冲进来哭道:“沈大人,快往东宫,太子殿下忽发急症,如今已经……薨了。”

沈栗脑中嗡的一声。

近年来太子的身体确实一天不如一天,心疾也发作了几次。大家也知道心疾无常,一旦犯病,这人说没就没,倒也早做好准备。然而听到上午还与自己谈笑风声的太子如今竟然薨了,沈栗仍忍不住震惊。

他自穿越不久即入东宫成为伴读,跟着太子的时间未必比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少。这许多年来也算是主臣相得,猛听得噩耗,不觉潸然泪下。

府中已经哭声四起。

沈家是东宫一系,如今太子走在皇帝前边,若非早立了皇太孙,沈家怕要哭得更伤心。

沈栗吩咐大管家:“去与母亲和大哥说,近来我不一定能常回府,这府中安危俱都托付给他们了。从今日起,府中闭门塞户,除了采办衣食,盖不许随意出入,更不能接见外客!”

第三百七十六章疑虑

内监急道:“沈大人,快着些吧!太孙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沈栗连忙点头,又嘱咐了一声:“教侍卫们精神着些!”向初明使了个眼色,方跟着内监赶赴东宫。

“太子殿下是怎么发病的?”皱眉问。

太子一向保养的好,又有太医随身伺候,早上还精精神神,怎么就忽然过去了?

内抹了抹眼泪,四顾无人,方压低声音遮遮掩掩道:“今日乃徐良娣生辰,据说是想将她的内侄女许二殿下……太子一时气亟,太医就候在殿外,可赶到时已经……”

沈栗不觉骂了一声。

这位徐良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非太孙之位早定,只怕会折腾的更厉害。也不知这时候的母亲为何都想着将侄女嫁给儿子,徐良娣也要赶个潮流,竟为此与太子赌气,送了丈夫性命。

一向宽厚的太子妃发了狠,一定要赐死徐良娣,甚至等不及征得宫中意见。虽则因这女子激死了太子,绝了二殿下谋夺皇位的路,然而太子的早逝却使整个东宫对她恨的咬牙切齿。唯有二殿下强撑着为生母求了两声,太子妃怒道:“她就是生了你,也不过一个妾罢了。本宫还处置不了一个妾?”

太子体弱,徐良娣多少年都不敢在他面前撒娇使性,没想到才犟了几句便激死了丈夫,还未从惊悸悲痛中回过神来,便连着她那位内侄女一起被绞杀。

沈栗慢来一步,长叹一声:“娘娘可曾调查过徐良娣最近有没有与什么可疑人物接触过?”

“怎么?沈大人是怀疑徐良娣乃是有意害死殿下?”太子妃惊道。

太子妃急于赐死徐良娣,一是要为丈夫报仇,二也是为了将徐良娣的罪名定死,切断二殿下日后争储的路。

莫非自己做错了?太子妃手抚胸口犹疑不定。她知道沈栗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既然问出来,必然是发现了疑点。

权利争斗杀人不见血,一步错便可能万劫不复。太子妃与皇太孙不觉提起心来,望着沈栗。

太子妃的意图沈栗也能猜到几分。顿了顿,沈栗请二位殿下摒除众人,轻声道:“微臣从武稼大人那里得来消息,何家……蓄谋复辟。”

“复辟!”皇太孙惊叫一声。这比谋反更令人惊异:“复辟,那就是有前朝血脉现身了?”

沈栗点头:“是何泽。”

“那个草包?”皇太孙脱口道。

“无论他是不是草包,只要他流着前朝皇室的血,就可以号召很多人了。”沈栗道。

皇太孙默然。

自打立国,邵家便致力于打击世家和贰臣。这些人本就难以忘却前朝时的风光,如今日子又难过,若是有个“前朝血脉”出来,说不定还真能招揽不少人马。

“沈大人的意思是,徐良娣与何家有勾连?”太子妃问道。

“微臣并不确定,不过觉着事有凑巧,才得了那边蓄谋动手的消息,太子殿下便出了事,因而猜测一番而已。”沈栗摇头道:“至于徐良娣,若此事真有蹊跷,她自己也未必知情。”

徐良娣在东宫都要作出花样来,只要清楚她的脾性,稍加引导,令她做些蠢事气坏太子未必不能成事。

“他们为何先来谋害父亲?”皇太孙奇道。

太子还未登基,上有皇帝,下有皇太孙,如今朝臣大多也都知道太子心疾难愈,其寿不永。大家都做好了太子早晚要离世的准备,害死太子,哪有对皇帝和太孙下手效果好?

“微臣以为,宫中戒备森严,徐良娣会害了殿下已是巧合。”沈栗道。

宫中主人都被层层保护,哪里是想害就能害了的?徐良娣多半只是步闲棋,太子心疾严重,也最易动手,最不惹人怀疑。沈栗会觉得蹊跷,也是因为他先知道何家正在谋划复辟之事。

何况,害了太子的后果,也远比太孙想象的严重。

沈栗轻声问:“皇后那边可是知道了?”

这话问的奇怪——太子薨逝,亲娘哪有不知的道理?然而如今东宫上下都清楚,皇后因伤心女儿失踪,太子重伤,早就熬的灯枯油尽,如今只不过单是为儿子强撑一口气。若是知道太子的噩耗,只怕皇后立时就会随之而去。

沈栗此问实际是在确定皇后的情况。

“皇祖父不教告诉……”太孙说了一半,猛然明白过沈栗的意思。

太子一死,皇后大约也活不长,而皇帝的肺痨之症也日益严重,这位帝王能不能承受起接连丧妻丧子的悲痛也难以预料。

“不好了!”便是有皇太孙的命令,仍有人顾不得地冲进来报信:“娘娘和殿下快往中宫去,皇后娘娘她得知太子殿下噩耗,已经陷入昏迷,太医说……怕是不成了!”

太子妃倏地站起:“怎么回事?父皇不是命人禁口吗?”

沈栗苦笑。三宫六院处处有心人,盼着皇后死的远比想她活的人多,太子薨逝又不是什么隐秘,想要禁口,谈何容易?

“二位殿下这就要往中宫去了,接下来还要哭祭,外臣却不好相随。如今强敌獠牙已露,二位殿下一定要注意安危。”沈栗叮嘱道。

太子妃立时紧紧抓住太孙的手。她已经失去丈夫,若是儿子再有个好歹,这辈子便算白活了。

“去叫我的嬷嬷们来,还有良伴伴。”太子妃的嬷嬷是太子为她挑的,良内监是继雅临之后侍奉太子的,都有些身手。

“人数是不是有些多?”见后殿呼啦啦涌进了一大堆人皇太孙迟疑道。

按规矩太子妃与太孙确实该有大批人跟着伺候,但平日里在宫中行走,通常只带得用的那些以示谦敬。如今是去看病重的皇祖母,这么大张旗鼓的……

“又没坏了规矩。”太子妃道。

“只怕要受人非议。”太孙仍有些迟疑。

沈栗微笑道:“事出有因,舍经从权。况且……如今若是有人敢与殿下为难,您便是强硬一些也是无碍的。”

因皇帝与太子都有有短寿之虞,难免对太孙宠溺了些。皇太孙一直被保护的很好,脾性上便不如邵英期望般英睿,有些像太子,年纪又轻,因此宽厚有余,狠辣不足。

见太孙仍有些踌躇之意,沈栗顿了顿,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加劝谏,附在太孙轻声道:“殿下只管放心……只要您不做大逆之事,只管放开手脚,皇上不会为了其他人的斥责您的。”

邵英的身体情况一天不如一天,这个时候即使皇太孙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他也来不及再换一个储君了。

何况太子才刚薨逝,皇后奄奄一息,又有前朝遗脉现身,太孙便有些失常之处也是情有可原。邵英要多心硬,才会去寻皇太孙的不是?

太孙惊讶地看向沈栗。

沈栗这句话完全是站在东宫的立场上,若是被邵英得知,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能从一向处事周全的沈栗口中说出来,可谓着实不易。

沈栗挚诚地望着太孙:“殿下要想想太子殿下,要想想皇后娘娘。”

太孙心下一凛。不错,如今皇祖母和父亲半生心血都着落在自己身上,什么非议,能比登上皇位还令自己在意?

“吾明白了。”太孙点头道:“沈师不要走,一会儿吾将前朝遗脉的消息禀告皇祖父,且待皇祖父宣召。”

因着皇帝与太子不信任所谓“大儒”,生怕将本就宽厚的太孙教的更“仁善”,太孙太傅已经换了不少了。倒是沈栗一直留在太孙左右,为其宣讲人文事故,时事政治。邵英以为很好,就此决定“日后东宫三师皆由朝中任事命臣兼顾”。又因沈栗是东宫一系十分重要的人物,故此太孙便称沈栗一声“沈师”。

沈栗恭声应是。

叛逆之事耽误不得,偏又赶上宫中丧事,沈栗心中早急的冒火。

太子妃与太孙急急往中宫去,沈栗闲暇下来,才得以去太子灵前,为这突然离去的主公伤心一回。

太子确实是个英明的储君,既有邵英的理智,又不缺乏必要的宽宏。若是他能登上皇位,情况对沈家来讲会好得多。然而随着他的早逝,沈家便要面临扶助幼主的问题。

第三百七十七章中宫见风雨

近年来邵英的意思越发明朗,逐渐提拔起一些东宫属臣,明摆着是要做将来托孤用。其中又以礼贤侯府最为显赫。

祖父辈算是外戚,沈淳如今手握重兵,沈栗又是当朝最年轻的三品“实权”大臣,有礼贤侯府站在太孙身后,朝中敢挑衅少帝的人估计不多。

然而邵英给了沈家这么大权柄,心里难道就一点不忌惮吗?当年封棋辅政两朝,不也被邵英赶了出去。轮到沈家,难道便被另眼相看?

听着灵前哭声,沈栗微微叹息。

辅佐少帝的危险程度几与辅佐暴君、昏君等同。

辅政大臣多薄命,结局好的有几个?

邵英一定会为太孙准备好后手,一旦太孙坐稳皇位,觉得沈家掣肘,礼贤侯府便要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与对邵家一片丹心的沈淳不同,沈栗相信少帝与辅臣的矛盾就如少年的中二期一般不可避免。那个目前还嫌过于宽厚的孩子早晚会对沈家露出獠牙。

尚未“凌绝顶”,却当思退路矣!

太孙到时,正赶上皇后最后一次清醒。

“快过来!”邵英唤道:“你皇祖母有话要讲。”

“皇祖母!”太孙不觉泪流满面。

宫中的亲情向来夹杂权利的纠葛,总嫌不够纯粹。但在太孙眼中,唯独皇后是如平常人家祖母一般疼爱他。

皇后拉住太孙的手,想从孙子面容上寻找儿子的轮廓。

这女子一生从未强硬过,唯一一次赌气,就葬送了太子的健康。

“本宫对不起威儿。”皇后喃喃道。

“父亲从未埋怨过皇祖母,”太孙哽咽道:“父亲是自愿去送亲的。这都是北狄人的阴谋。”

“本宫知道,威儿是个孝顺的孩子。”皇后郁郁道:“是本宫自己不得释怀。”

皇后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如今一个早亡,一个生死不知,怕也没了。

邵英也忍不住流泪。

皇后为此耿耿于怀,邵英何尝不是如此?

和亲的旨意终是他亲口下的。公主失踪,太子薨逝,颖王被废,宁王残疾。

口中不言,心中却被悔恨和痛苦填满,多少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而如今发妻也行将就木。

“元瑞,记得找回你姑母……”皇后断断续续道:“皇上……要保重身体,记得用药,听太医的嘱咐……”

皇后声音渐低,终至不闻。

“皇祖母!”太孙惊泣。中宫哭声四起。

邵英忽地抱住皇后。皇后一生将贤妻良母四个字贯彻到底,与他同甘共苦,为他生下嫡子奠定储位,支持他的所有决定;太子从小仁孝,自打坏了身体,如非必要,便连政事也不甚关心,越发静心做个孝子。这两人在邵英心中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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