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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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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娘垂着眼,试探道:“奴方才在檐听壁脚,说姐姐方才闹了一场,可是要撵那人出去?”

姜氏赌气道:“我公爹不肯,说近来家里还需他庇护。呸,还不是看二房攀上了沈栗!”

胡三娘微微皱眉,于枕和才茂分别住在市舶司和缁衣卫官署,无从下手。只有沈栗是客居民宅,偏又防守严密,原还想着趁他更换住处……

“怎么了?”见胡三娘愣神,姜氏疑道。

“没……奴在想,有什么法子救父亲出来。”胡三娘支吾道。

“有什么法子,父亲自去出首,哪有脱罪的余地。”姜氏伤心道。

胡三娘神秘道:“管他什么罪,将人救出来,日后改名换姓远走他乡,总能抱住一条命不是?”

姜氏一惊:“劫、劫狱?”

胡三娘轻咬下唇,盯着姜氏。

姜氏瞠目结舌,重新审视一番自己的妹妹。

是了,父亲说过,积年经历足以改变一个人。我早该注意到,三娘已不是那个娇弱的官家姑娘。姜氏失神想。

“姐姐怎么打算?”胡三娘斜眼瞟向姜氏:“先给姐姐说,好歹是生身父亲,奴是一定要救的。姐姐胆小,只做不知吧。”

“不!”姜氏一把抓住胡三娘:“只要能救出父亲,姐姐都听你的。”

胡三娘喷笑:“看把姐姐吓的,一个深宅妇人,什么事能劳烦您?”

“父亲留下一点钱财,原是给弟弟的,若是需要,你先拿去用吧。”姜氏喃喃道。

胡三娘眼珠轻转:“罢了,不用家里老本,奴自己想辙吧。姐姐……对了!既然有市舶司的官员住在府中,姐姐不妨常打听些消息,指不定就有用处呢?”

姜氏自觉给弟弟保住家财,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小有收获,胡三娘微露笑容,方欲开口,忽听外边熙攘声,立时跳窗走了。

姜氏正在疑惑,房门啪嗒一声被人推开,有丫鬟进来道:“夫人,不好了,听说姑娘不知怎么闯到客院去了。”

姜氏跑到前院要与沈栗搏命的消息传来时,古冰容正与沈怡一起听古逸芝讲述沈栗今日是如何“大展神威”的。

因市舶司撵出去很多书吏,空出不少位置,古逸芝偏巧立了个小功,被沈栗引见给于枕。如今他谋求差事的企望眼看成功,自是更加兴奋,不由得口若悬河。

他原在书院中做了多年监院,口才相当不错,今日事端也是一波三折,令人惊叹。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将沈栗如何未雨绸缪,早安排杀手锏震慑龄州,自己如何英勇退敌,保护于舒忘等事慢慢叙来。

沈怡含笑听着,一个是娘家侄子,一个是共枕丈夫,自然要时不时夸赞几句。古冰容默默不语,渐渐神思恍惚。

沈怡忽然发下古冰容神色有异,示意丈夫不要再提沈栗。古逸芝会意,转了话题,讨论起日后市舶司崛起,自己进去谋个差事自也水涨船高云云。

丫鬟来报姜氏发癫,沈怡怒道:“自家作孽有何可怨?市舶司又不止我侄儿一人,她不去找于大人闹,偏朝着我沈家儿郎撒气,不过是笃定谦礼看在亲戚面上不会翻脸!”

古逸芝也皱眉:“我去与父亲商量一下,如今这时节,可不能让谦礼被姜氏挤兑出去。”

古冰容听的无趣,回到房中自怨自艾。丫鬟为了哄她高兴,偏顺着她的意思讲起表少爷。

要说有些消息,仆人们往往比主子更灵通。其间更添杂了一些臆想和忖度,一不小心,表少爷活脱脱被说成完美无缺一尊玉人。

丫鬟原是想着讨好姑娘,殊不知她将沈栗美化的越好,古冰容越不甘心,只恨父母反对,教表兄近来也不敢亲近自己。

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好姻缘溜走,日后随便找个歪瓜裂枣凑合一辈子?

婶娘又闹了这一场,表兄若是不胜其扰选择搬走,我便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古冰容左思右想,腾地站起来,也不理人,直奔客院而去。

丫鬟们不明所以,只跟着姑娘,到了客院门口才觉不好,再欲拦人,晚了!

有见势不妙拔腿向上房跑去请夫人的,也有哭着唤姑娘的。又急又惊,腿脚俱软,一时竟追不上。

古冰容已加快脚步,直愣愣进了院子。

客院连着外街,并不算内宅,因此沈栗的护卫长随俱都在此。

眼见着一位娇滴滴美人径直走来,看穿戴华丽璀璨不像下人,更何况后面还有丫头哭兮兮追着叫“姑娘”。

众人眼都直了,面面相觑,忽而反应过来,发一声喊,院子里顿时狼奔豕突,片刻间人影不见。

第二百九十九章犹有隐忧

沈栗正被香栀伺候着换衣衫,乍听得院中喧闹,还在问:“这是怎么了?出去看看。”

不防古冰容已进了内室。

香栀惊叫一声,沈栗忙不迭合上前襟,鞋也顾不得脱,一跳上了床榻。

飞白和多米已从丫头口中打听出这是沈怡所出的表姑娘,然而到底不放心,怕她也是来寻主人闹的,暗搓搓扒在门口观望。

古冰容确实是来闹的,可是她来的目的与姜氏大相径庭。

沈栗此时衣冠不整,一手捂着衣衫,一手快速将帘帐放下,蹲在榻上,战战兢兢与古冰容说话:“不知表妹因何来此,若有什么急事尽管讲,为兄决不推辞。”

古冰容一气闯进房内,事到临头倒是找回些理智。然而箭在弦上,此时再想回头却已嫌晚,索性就做到底,鼓足勇气问:“表兄近来为何不理我?”

沈栗只盼沈怡听到消息快些过来,口中敷衍道:“近日事多,为兄忙得脚不沾地,并未刻意疏远表妹。”

话在唇边,古冰容到底有些羞怯,不敢直言询问,婉转道:“听闻景阳出美女,不知与我相比如何?”

沈栗小心道:“贵女都在深宅,为兄哪能得见?”

“较之嫂嫂如何?”古冰容追问。

此言此景着实暧昧,沈栗暗暗叫苦,含糊道:“与表妹各有千秋。但表妹国色天香,实不需与人相较。”

一声国色天香,令古冰容心花怒放,成了表兄心仪她的佐证。向前走了两步,沈栗隔着帘帐看见人影靠近,惊道:“表妹止步。”

飞白二人见惯了沈栗正经模样,不期今日大开眼界。古家姑娘威风凛凛,活脱脱一个抢亲纨绔子,沈栗倒似个羞答答良家女,隔着帐子颤声应答。

两人瞧得有趣,面面相觑,咭咭嘎嘎笑个不停。房内却气坏了丫鬟香栀。

古冰容进来时她也惊住了,此时回过神来,上前拦道:“表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擅入男子屋内,就算是表亲,传出去也说不清楚!”

古冰容巴不得说不清呢,娇滴滴道:“我与表兄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可忌讳的?”

沈栗觉着话音不对,想起方来时在室内发现的帕子,心里暗暗后悔。当时顾忌姑母面子,没有搬走,如今却大家都没脸面了。

顾不得其他,沈栗唐突道:“表妹如此人才,便是祖母见了也会喜欢,去景阳挑也好,在龄州宣也罢,日后定要配个好人家才是。将来妹夫若是待你不好,为兄定要为你出气。”

古冰容听出沈栗拒绝之意,失神道:“祖母喜欢?嫂嫂不喜欢吗?虽没亲眼见过,但听说嫂嫂是个和善人。我向无姐妹,一直觉得孤单,乍闻表嫂美名,无由便觉着像是前世来的亲近,若能与表嫂姐妹相称,岂不妙哉?”

香栀简直不忍猝听,顾不得上下尊卑,厉声道:“表姑娘说笑了,亲戚也是乱叫的?放着好好的表姑娘不做……”

“香栀!”沈栗喝止,轻咳两声:“天色已晚,表妹好生回去歇着吧。”

古冰容不意自己抛却脸面,竟是得了这个结果。明明表兄待自己和善可亲,又夸自己美貌,为何事不随心?抽泣道:“表兄可是嫌我不知廉耻自己跑来?”

香栀冷笑不已,这女子竟知道羞耻?

沈栗叹息道:“是为兄在花园中落了东西,表妹捡到后送回来。”

古冰容见沈栗仍维护自己,越发觉着这人不容错过,哭道:“表兄……”

“来人!将这不知廉耻的孽障拖出去!”沈怡忽地闯进来,气得面色发青。古逸芝沉着脸跟在后面。

古冰容气势汹汹而来,痛哭流涕而走。沈栗方敢从床榻上下来,重整衣冠,见过姑父姑母。

古逸芝满面羞愧,白日里那点高兴劲一丝不见,哑声赔罪道:“在下教女不严,着实对不住贤侄,我……唉!”

“郎君出去。”沈怡沉声道。

古逸芝也知自己不好说话,唯盼着沈怡与沈栗那点血缘关系有点用处。

沈栗也示意香栀等人退下。待室内清净,沈怡径自过来向沈栗深深一拜,沈栗慌忙架住:“姑母这样,小侄只好搬走了。”

沈怡一怔,苦笑道:“谦礼知道我要说什么。”

沈栗点头道:“表妹今日来过一回,小侄若立即搬走,只怕教人胡乱揣测,有损表妹闺誉。不如反做若无其事,只道表妹是还我东西来着,外人不知详情,总能遮掩遮掩。”

沈怡泪流满面:“你还惦记为她隐瞒,这孽障!姑母实在无颜见人。”

沈栗垂目,低声劝道:“表妹年纪还小,一时迷障也是有的。日后自然会好。姑母不用顾我,且封了下人的口才是。”

“有你姑父忙呢。”沈怡端详沈栗半晌,含泪道:“谦礼,你知我原是防着那孽障见你的,更不许她惦记与人……做妾!可如今,如今她已经闹出来,这种事瞒得一时瞒不得一世,以后不好找人家了。你,你便收了她吧。”

见姑母低声下气,沈栗心下恻然,迟疑一会儿,为难道:“表妹不行。”

“行的。也算亲上加亲不是?”沈怡急道:“我也不奢求你如何喜爱她,在侯府给个角落住着便是。若是侄媳不愿,我亲自去求。”

沈栗轻叹。别人看亲上加亲是好事,对他来说,沈怡虽是庶姑母,古冰容与他仍是实打实的近亲,未出五服,绝不可婚配。何况妻子李雁璇尚在孕中,若是得知他做官做出个表妹来……

“姑母可还记得林姨娘吗?”沈栗道。

沈怡怔了怔,林姨娘是田氏外甥女,她在闺中时也是见过的。

沈栗温言道:“她也是家父表妹,也做了妾室,可惜留下十二哥儿后一气死了。如今十二哥儿渐渐长大,家中还怕他因此事仇视大兄。”

林氏之死沈怡多少在沈凌的信函中得知些缘故,古冰容……她的脾性还不如林氏呢。

沈怡缓缓叹息,绝望道:“难不成教我送那孽障出家?”

沈栗安抚道:“表妹在龄州找不到中意的,待侄儿回程,姑母和表妹也一同回景阳探亲,就教她在侯府出嫁。凭表妹的品貌总能找到合适的。虽是远嫁,但亲戚俱在,也不虞没人为她做主。”

沈怡思量半晌,沈栗明摆着不喜欢,侄媳妇门第高贵,也不是好惹的。这桩婚事实在不成,能在景阳给女儿找个出路总胜过叫她青灯古佛。点头道:“也好,就依贤侄安排。”

院子里终于清静,侍卫们小声嬉笑:先是姜氏,后是表姑娘,这古家的女子可真是令人惊叹。

沈栗自是吩咐禁口。飞白等人想起沈栗方才缩在帐内战战兢兢,忍俊不住。香栀兀自气咻咻,沈栗无奈道:“现下不好就离开,待事情稍稍平息,搬走就是。”

本是打算早些休息,不料更深露重尚不消停。方欲睡下,沈栗忽又想起没得到机会向古逸节探问那沈怡在三房看见那可疑女子。苦笑一声,才将对方岳父送进牢里,也不知彼此还能不能好生说话。

回了上房,古逸芝正自怄气,古冰容在一边吵着要上吊。沈怡扶着头,无奈道:“妾身问了谦礼。”

父女两同时盯住沈怡。

沈怡苦笑:“不成。”

古冰容绝望痛哭。

古逸芝怒道:“你母亲已遂了你的意询问沈栗,老脸都没了,还要怎样?”

“表兄为什么不要我?”古冰容追问。

“不要胡搅蛮缠!”沈怡怒道:“谦礼是来做官的,咱们家再不能给他拖后腿。”

拖后腿?古冰容收起眼泪,痴痴地想,是了,听说表兄现下正忙着,自是无心花前月下,若是我能帮到他,定会讨他欢喜。

这一夜古家不得安宁,尤行志府上的灯火也亮到很晚。

胡三娘趁夜前来,闷声与尤行志对饮一番,微露醉意。

“本官还当今日要有海寇上岸,在城里做上一场。”尤行志试探。

胡三娘瞟了他一眼,冷笑道:“海寇碰上水师,被掀到水里做鱼去了。”

“可惜。”尤行志叹道:“不然布政使司与市舶司胜负难料。”

可惜了,费心推动,怎么就没乱起来呢。

第三百章思劫狱

胡三娘以手支颐斜睇尤行志:“听说,布政使姜大人已经被下了狱?”

尤行志叹道:“可惜老大人半生经营,下场如此惨淡。”

“却不知这位大人会被判个什么罪名?”又敬了一杯酒,胡三娘轻笑问他。

尤行志沉吟道:“数罪并罚,少不得一死。”

“可能脱罪?”胡三娘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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