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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by柏林仪式-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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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好处想?衣食安稳?阁下何出此言?!!”仇双木含泪冷笑:“各人的苦闷只有各人心里明白!阁下哪知道我现在不过是寄人篱下!每日还与血仇之人共处一个屋檐,却只能隐忍不发!叫我能有什么好的念想!” 
男子听了仇双木凄诉,歉道:“在下出言不慎……不过姑娘一个娇弱女儿家怎么会身负雪仇的责任?” 
仇双木又冷笑:“杀亲之仇,岂可不雪?!我自小就和姐姐相依为命。如今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被杀,任凭谁都要拼死报仇!” 
男子沉默,道:“姑娘年岁虽小却深明人情伦常,实属难得。在下愿助姑娘复仇。” 
仇双木摇头:“不必了。我们素昧平生……况且,我的仇人……不是等闲之辈,世间能奈何得了他本事的,屈指可数。”说完起身一礼:“多谢阁下救我在生死一念间……告辞。” 
男子只是微笑着掏出一瓶药:“不能直取,迂回而行未尝不可。世间莫不听说借刀杀人?姑娘的仇人既然不凡,身边应有堪能相当之辈。”见仇双木停了步子,男子又道:“这是能致人癫癔的药物。人若发了狂,自然六亲不认,更不需说只是区区比肩的朋友……” 
仇双木惊道:“那样若是伤及无辜……该如何是好?” 
男子平静道:“姑娘就是太善良了。你为人考虑,可谁人为姑娘考虑?……姑娘切莫忘了,世间情谊乃是亲字当头。” 
看着仇双木纠结的柳眉,男子俯身放下药物,道:“在下不便再多言,请姑娘自为斟酌。告辞。” 

仇双木心乱不已,看着地上小小的瓷瓶,伸手握在掌中,踟蹰徘徊:这究竟是福是祸?……为何那人要助我复仇?难道是苍天眼见了我的孤苦凄凉,遣人助我?…… 

——“娘,我手又流血了!” 
眼前的女子红衣如丹,白皙的肤色宛如初冬的新雪,明净而纯粹。墨色长发用细如梅枝的金簪高挽在头顶。细长的凤目总喜欢在金迷纸醉时睨眼看人;也会因为倚着东窗看天空中飞翔的燕子出神而懵懂湿润,如同林间猎人不忍捕杀的幼鹿。 

——“来,让娘看看。” 

六月杭州的熏风吹得人恍惚如醉。 
认真地抿着唇,女子将那细而深的伤口用力挤,血涌得愈发厉害。她温柔展颜:“这些血凝了痂,就不疼了。” 


夜色沉到最深。水云楼里灯火渐阑。 
月色中的琉璃瓦散发着清绿的荧光。夜风中,一丝微不可闻的腥芳随着南风飘来。 
“朝儿,过来。”月色淡银,深紫窄衣的下摆在长风里翻飞,雪色纤足轻盈地踏着窗外朱红的栏杆,一跃,入了“眠凤阁”。 
“娘,这草好香。”女子手里握着一株连茎拔起的莎草。淡色的白花细微而精致,毫不介意在浓如墨色的夜里绽放。接过女子含笑递来的莎草,却握到了一手陌生的冰凉粘腻——摊开手掌,是深到黑紫的稠液——散发着浓重的锈香。 
“娘你流血了?” 
“不是娘的血。”女子自檀木的地板上扯过那件白天穿的朱色锦绡洒金霓裳,拉着沾了血的小手擦得干净,又将自己的手擦到泛出皓色,满意一笑,扬手将那霓裳扔出窗外,随它飘摇而坠。 
“朝儿,白天的伤还流血么。” 
“恩。痂总凝不住。” 
“是你好动。”女子嗔怪着,看那凝了一半的血痂,指尖轻一用力,痂落,血又涌了出来。 
将莎草的|乳白色根茎切了一块,贴上涌血的伤口,片刻见血竟慢慢凝住了。女子柔声道:“朝儿,记住这草,以后再流血了就去找它,不要再找娘了,嗯?”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小巧匕首,双目无限爱怜:“有了小飞刀你还不满意?喜欢这匕首么?娘也喜欢它……所以给了朝儿的话,一定要好生收藏。” 

醒来,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入睡。顾惜朝披了长衣,开门而去。 
中庭里,戚少商默然立在月光下,若有所想。 
“你也睡不着跑出来晒月亮?”顾惜朝抱臂倚在圆门上。 
“我在想,明日你没了碗,该要如何吃饭?” 
顾惜朝无奈摇头:“你管得真宽,最近六扇门是不是太闲了?” 
戚少商不悦:“我就是好管闲事,怎么?” 
半晌,戚少商道:“金借口使者离奇死于宋境,斥责大宋不保来使安危,无和谈诚意。现在元帅粘罕拥兵已取保州、真定府。太原府已然告急。赫连率军二十五万拼死抵抗,才复又将金人拒到真定外。” 
“你怨我放火烧船?”顾惜朝微仰凤目直视戚少商:“不妨再告诉你。兀尔敦和乌屹,是我亲手杀的——就是用当年在连云寨生杀大帐前,捅你的那把匕首。” 
“你以为这样就能戳得我发怒。”戚少商伸手握住顾惜朝微凉的右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就算我现在杀了你,金还是要攻宋,于事无补。”看眼前的人儿不语,低垂着睫羽,戚少商手上的力道稍稍增加:“如果金人攻破了真定府。我就立刻去找赫连。”“戚少商。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以你一人之力较于金军的铁骑,就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顾惜朝冷了眸,讽然道。 
“可我不是一个人:有赫连,有红泪……还有老八,他却是先我一步到了军中。还有上万成千的大宋军民。”戚少商双目炯炯凝视顾惜朝:“可是,于我来说还不够——惜朝,无论你答不答应,我们要同去。并肩作战,一起驰骋在沙场,无论身后事,只求共抗敌!” 
神龙在渊,终有翔日,一朝冲天,惊动风云。 
顾惜朝看着眼前真正雄姿英发的九现神龙,心潮起澜,道:“你就不怕有去无回,死在边关?”戚少商扬眉一笑:“那你就亲手葬了我!再替我杀那些金人落花流水,报回仇来!” 
顾惜朝扬起嘴角,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绝不让你入土为安——定送你天葬!把你切成小块让鹰吃了!” 
让鹰载着你继续翱翔在头顶的青空,那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魂灵永不死灭 —— 
戚少商头皮发麻,皱眉道:“你总喜欢弄些血淋淋的事!” 
顾惜朝看他怄心的表情只是吃吃笑着。 

月色下二人轻轻拥吻,仿佛一个虔诚的仪式般小心翼翼。 
院中古槐上,有淡色的芽苞悄无声息破开厚重的树皮,向世界探出一声柔嫩而新鲜的问候。


 冬霁物苏发;乍暖还寒 

初春的风中仍流连着冬的滋味——在偶然钻入衣领和袖口的瞬间让人略略寒栗。 
赫连春水所率的二十五万宋军经过‘真定血战’,伤亡过半,赫连自己也身中一箭。金人盘踞在真定百里开外的石丘县,蠢蠢欲动。 
前来助阵的傲云城青、蓝两军还未与敌交战便先起了内讧——紫云军主张成飞身死凌云堂,紫云军便散编,兵士分入青、蓝两军。紫云众军平日倚仗在傲云城中是头阵军,声威赫然;而今却被撤了编制,反入了之前眄视的青、蓝二军,心中满是不甘,一时间同青、蓝军主叫阵的叫阵,与军中其他兵士挑衅、平白生事端的更加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赫连春水很头痛——军民同仇敌忾,众志成城那自然好,可是这傲云城的来了非但战事上不济,连日大小事端倒出了不少,自己竟不明不白成了义务调停! 
“赫连将军,三名傲云军士又同晁军主战起来了!西门军主劝说不下,恳请将军调停。”赫连春水正执笔圈画地图,蓦听得帐外又来闹心,眉一皱,手中上好的湘妃竹笔捏断作数截。一旁整理图卷的息红泪叹了口气,走过来倒了杯热茶端到桌上:“赫连。就随他们去闹吧……何必烦心。”赫连春水冷笑:“今日斗,明日战;日日闹,天天烦。金人当前自己居然窝里斗,还不贻笑于天下!”说完朝息红泪温柔一笑,接过杯子道:“想当年戚少商一剑七式大败连云寨七大寨主,反被扣下来作了五年大当家,我笑他好显摆自讨苦吃。今天我终于明白那时他为什么出手……红泪,我去一趟。”说完提了枪,息红泪怪道:“调解带嘴去说不就行了,还拿枪作什么?”赫连春水笑道:“红泪,嘴说是对牛弹琴,于他们,还是来武的干脆利索!”了然一笑,息红泪走过去给赫连春水振了振衣襟,道:“快去快回。” 
浅杏色身影如天而降,银光若流,电光石火间两刀一剑一戟挑落一地。 赫连春水一甩息红泪亲手缝的裘袍,枪尾顿地,眼神迥亮,神采肃朗道:“在下多有得罪。还请列位勿忘此来的初衷!” 
自此日后,营中大为安分。 

顾惜朝搁了笔走到窗前,突然感到略然眩晕。近来将《七略》要回来重看,又有许多新感,便开笔研磨重修《七略》。往往一写就是一日——今日在屋里整天粒米未尽,桌上只放一壶茶,渴了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待到夜里戚少商办公归来,听双木说了,忙取碗熬粥端去。 
“惜朝。”听得戚少商在门外唤,转身开门,看他风尘仆仆,因公务东奔西走满面倦容,手里巴巴地端着碗冒热气的粥,心头不住一酸——脑海里闪过些怎么都忘不了的吉光片羽——旗亭酒肆初见他时,虽被高鸡血叨扰纠缠,却应付自如地坐在桌前,因急切要见息红泪,带了些无名状的相思神情,却丝毫遮不了那般神采张放,气质朗傲。游龙即使在野,定然气摄群俗,落落不凡。 
他不该被困在这里…… 
顾惜朝就这么神色复杂地凝视自己,戚少商反而羞窘起来,手里的粥成了烫山芋,竟不知如何处置。顾惜朝回了神,微微赧红了脸,又看他手里的粥,笑问:“你自己熬的?”戚少商苦笑:“我手是笨了些,可看起来还能下咽。”
看着顾惜朝依言低头喝粥,戚少商满意笑着,回头看桌上纸卷散乱,上前整理,拾起几张细看,不觉入神了。顾惜朝喝完粥,看戚少商捏着纸笺看得入定一般,笑唤:“少商,戚少商。不想你也是个书呆。”说完走过去抽了戚少商手里的稿子:“待我写完再一齐看。”戚少商笑:“这么快又开始重修《七略》,莫不是你又要兴风作浪了。”顾惜朝扬扬眉,整了稿纸,道:“当然要。不过我一个人不够,你得陪我。”戚少商皱眉:“我就一个头一条命,经不住折腾。”顾惜朝知他不得要领,大笑:“什么时候九现神龙胆也缩了?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呐!”末了斜眼看着更为不解的戚少商:“我们当然是到宋金阵前去兴风作浪,折腾那班金人!重修《七略》正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你不是言称金人一破真定就杀过去么?” 

下一刻自己便被结结实实揽进一张宽厚的胸膛:“千古人言,知音难觅——这辈子,我是再不会放开你。”顾惜朝心撞了几下,挣开戚少商,挑眉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戚少商见他偷换概念嗔自己,笑笑道:“早些休息。”合门退了出去。 

“报!大将军,金将戈屯丹率军来犯!距我营前不到三十里!” 
赫连沉声道:“速派弓箭手随军迎敌,傲云义青蓝军分西东两路夹击!” 
晁执坚冷道:“我们缘何辅攻?赫连将军是小瞧我们这些非官家的军队?” 
赫连道:“一旦战,军军关键,何分什么主次。” 
晁执坚不依不饶:“那何不请大将军夹攻,我们不惧打头阵,为大将军开路。” 
赫连春水冷笑一声,挑眉道:“军令如山倒!这个帐里我最大,你不听本将军的,想要听谁的?” 
晁执坚被问得口舌打结,哼了一声,起身掀了帐门而去。 

戈屯丹率众刚翻过黄石坡,便看到“赫连”的军旗飘在空中,阵仗已然摆好等在前面,忙止了军队。赫连春水立马阵前,冷看着戈屯丹。戈屯丹咧嘴一笑,扬声喊:“大宋朝没有人了?这般清秀文弱的公子也派到阵前作战!”赫连春水仰天大笑:“阁下以为我大宋的人都该像尔等生虎背熊腰笨重不堪么?”笑罢颜色一凛:“戈屯丹,本将军教汝一句:祸从口出!就凭你方才所言,今天定要好好招呼汝!” 
戈屯丹面色一沉手一挥,金军入潮涌来。赫连春水抬手,迟不见落,伏在一旁的晁执坚哂道:“他等着被切脑袋么?”却见金军奔到不足半里,赫连手落长阵前立刻出了百名弓箭手,满弓放箭,直射得冲上来的金军死伤一片,戈屯丹出兵就挫了士气,恼羞成怒,亲自出阵,金人前仆后继,汹汹而来。赫连喝道:“杀!”也率众而上,金人体力强健刀法猛狠,宋兵极为吃亏。戈屯丹横刀砍倒几个兵士劈首砍向赫连,赫连长枪破势而当。二人狠戾厮杀,身边两军交阵,近搏得血肉横飞。 
晁执坚看得不住一寒:金人全不似辽人,强壮狠利更不知甚过几筹! 
象牙色的裘袍上沾了横七竖八的血迹,分外刺眼;赫连不时横枪抵挡一旁冲过来的金兵,又兼同和戈屯丹恶斗,枪法仍旧流利似水,有条不紊。晁执坚心中开始暗暗佩服。赫连眼见士兵死伤渐多,喝道:“傲云城的还不快来!”晁执坚听了精神一振,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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