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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明-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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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步的距离已经是足够,参领老胡鲁大声的吆喝了几句,把手中的大刀在马靴的靴底边缘上刮了刮血渍,停住了自己的马匹,方才退了已经是二十多步。

举起刀,刚要催马前进的时候,却看见对方的队形有些混乱,仔细看,却是那些方才在后面的呆立着的明军顺着方队的空隙跑到骑兵和步卒交界的中间地带来,老胡鲁知道是在战场,可还是愣了下。

刚才自己发愁的就是如何打穿对方的步兵方队还有后面那些拿着火器的队列,可现在对方自己跑到前面来了,骑兵和步卒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四十步,这些拿着火器的散兵冲进来能有什么作用,无非是添乱。

骑兵只要一冲,这些人都要垮掉,还会把后面的好不容易成型的步队冲乱,大明官军都有这种毛病,有时候在很上风优势的局面,都会自己脑袋出问题把大好局势搞砸。看来眼前这个突然遭遇到的奇怪明军也是犯这样的毛病。

短短的瞬间,人脑倒是可以想许多的念头,参领老胡鲁莫名的想起听过的一个典故,据说皇帝身边的汉人范文程曾经说:天命在我大清,所以战场之上自有神灵庇佑,百战百胜。有些疲惫的老胡鲁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胜利就在眼前了。

参领老胡鲁把手中的大刀举了起来,还有几匹马正在调整身位,只要是队列排好,就要列队冲锋了。

“砰!!”

嘈杂的战场上突然有声大响响起,场面跟着一静,高举着大刀的参领老胡鲁看着想要低头,可那皮兜尖顶盔的护颈却让他根本无法低下去,高举的手臂也是软了下去,开始速度很慢,紧接着迅速的垂落,大刀也是掉在了地上,参领老胡鲁挺直的上身也是一头栽了下去。

清军参领身上的甲胄也都是有别于普通小兵,而是有颜色的区别,参领老胡鲁在骑兵队列中同样是很显眼,几名火铳手都是把他当成目标。

战场上为了发动更大攻击,双方临时分出的阵线四十多步,火铳手走到队伍前列来之后,已经是差不多三十几步的样子了,这个距离对于鸟铳和快枪来说,没有什么致命的杀伤,但是胶州营的火铳来说,这已经属于可以考校准确率的程度了。

“砰!”“砰!”……

第一声响起之后,第二声第三声开始跟着响起,就好像是某种文学作品的描述,第一滴雨落在地上的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战场上的火铳爆豆一般的响起,先来的士兵打响火铳,后面的人跟着打响,从开始的稀稀落落变成了响成一片,火铳枪膛冒出的白烟很快就弥漫了整个的疆场,人在其中被这大响震得什么也听不到。

平原之地没有什么遮蔽,风也不小,硝烟迅速的被风吹散,后面跟上来的士兵倒是能有较好的视野,继续瞄准着开火。

本来已经是列好队伍的清军骑兵已经是等着齐冲了,可对方的大批火铳兵却突然出现,又有骑兵拿出了弓箭,准备射箭。

但胶州营的火铳第一声打响之后,在前面几排的清军骑兵,不管是身上披着什么甲胄,都是被从马上打了下来,那些马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响和硝烟惊吓到了,甚至还有马被火铳打到,乱蹦乱跳。

这一轮射击完毕后,战场上才听到人的惨叫和马的嘶鸣,方才的所有声音都被密集的枪响淹没了,刚才还大占上风压迫胶州营步步后退的鞑子骑兵,被这突然的火铳密集攒射完全的打垮了。

很多鞑子老兵都有这个概念,大明官军的毒火枪、快枪,迅雷铳还有鸟铳很难打破棉甲,战斗的时候,这些火器的困扰只是硝烟比较呛人迷眼,到时候用手臂护住头脸,带着头盔低头,就不会有什么伤害。

所以在胶州营火铳兵开火的时候,很多第一排的骑兵甚至还催动了坐骑,朝前冲锋,这样遭受的损害更大,如果说下马趴在地上,那还有保命的机会,可所有的清军骑兵压根没有这个概念。

后面进来的参领德楞哈和贝子率领的三百多名骑兵,只有冲在最前面的那十几骑受到了波及,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但这些骑兵更大的问题是,无法结成阵列冲击,因为那些受到惊吓,在乱跑乱窜的疯马,把一切都搅乱成一锅粥。

还有的骑兵并没有被火铳打伤打死,人却被惊吓疯狂的马匹从马背上摔下来,活活的在地上拖死摔死,还有侥幸趴在地上、倒在地上未死的,被惊马踩踏而死。

“胶州营,向前!!!”

人马嘶喊中,在对面的步卒方向传来了这一声大喊,随后声音变成了两个,越来越多,到最后变成了齐齐的呐喊。

李孟在步卒方队的中队第一排右边,他和普通一兵一样手中拿着长矛,胶州营这些被打散又集合起来官兵们排着不太整齐的队列,按照操典的举着手中的兵器,每个人都是大喊着“向前!!”,朝着不远处那些已经乱成一团的骑兵们走去。

跟在李孟身后的那名鼓手,也不知道是跑得快还是运气好,居然没有死,可鼓槌已经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鼓还是绑在腰间,就用双手拼命的拍击打节奏,但他也是扯着嗓子大喊着“向前!”鼓声也被淹没在喊声之中。

惊马也不会傻乎乎的朝着钢铁荆棘丛林上去碰触,至于在地上怕的鞑子兵,路过的胶州营士卒只是把手中的长兵器尾端很狠的顿下去。

后冲来的那些鞑子骑兵和不断向前的胶州营步卒距离一百多步,好不容易驱赶掉扰乱自己的惊马,却见到对方的步卒气势如虹的压了过来。

“向前,向前”这声音似乎是越来越大,在方才火铳爆响的时候,还能稳住的坐骑,此时都有些焦躁不安,收拢之后差不多有四百多人的清军骑兵们都在控制自己的坐骑,也许对方的喊声不重要,重要的是喊声之中蕴含的气势。

“贝子爷,列阵再冲吧!”

参领德楞哈开口问道,不过语气却有些迟疑,面对一支没有自己十几倍人马的明军落荒而逃,让身为清军将领,经历过无数胜利的德楞哈有些接受不了,而且清军军纪森严,战场上主将若是不下令撤离,擅自逃跑的只有死路一条。

坐在马上的贝子好像是没有听见他那些话一样,只是呆呆的盯着前面正在靠近的胶州营。

士气高涨,就是说胶州营眼下的局面,那些打响了火铳的火铳兵们,手忙脚乱的装填完弹药,用通条夯实之后,就拿着火铳在方队的边上狂奔,要赶到方队的前面去,朝着敌人开火。

步卒方队只喊“向前”却不喊“冲锋”,是因为面对骑兵的步卒,只有结阵才能抗衡,一乱就容易被对方抓住破绽,但环绕在周围狂奔的那些火铳手却可以加快速度,反正这么近的战场上,这么多的火铳手,火力密度已经是足够大了。

在前面的满清骑兵有的人拿出了弓箭,可还没有发射的时候,就被火铳从马上打下来,几十步内,不能接战却只能被对方杀戮,这些骑兵终于尝到了方才胶州营那些步卒的苦处,面对他们的大箭,胶州营步卒不能乱,却只能是挨着。

鞑子骑兵的意志也并不是钢铁,意识到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之后,再也不敢在前面拼了,已经有人直接拨转马头,朝着后面就跑。

又是渐渐密集起来火铳枪响,终于是把那呆呆的贝子给惊醒了,参领德楞哈虽然头盔并不怎么保暖,可还是满头大汗,看着自家的主子呆住,禁不住又是开口问道:

“贝子爷,咱们列阵再……”

“走!快走!!”

这个贝子倒是有决断之辈,战事僵持的时候,敢于投放部队,看着战局从己方占有优势迅速的变为大败,却也没有抱着翻盘的侥幸,干脆利索的转身就逃。

逃跑这个命令倒是不用大声的吆喝,这队清军的骑兵本就是已经出现了溃逃,看见自家的主帅转身打马狂奔,那些早就是三心二意的人那还有继续战斗的意志,心中的自信早就在那火铳爆响和大呼向前之中崩溃,没有了士气,再强壮的士兵也是待宰的猪羊。

好在他们是后备队的骑兵,马力倒是极为的充沛,这么突然的打马狂奔,除却在后面那些拥挤来不及跑的,还是有将近三百骑夺路狂奔,剩下的人都是被火铳打下马来。

等到胶州营步卒走近的时候,已经是追之不及。

这逃命的时候,可不会顾及什么马力,每个鞑子兵都是拼命的抽打马匹,这些本就是后队的骑兵马力都没有什么消耗,跑起来可真是快极,尘土飞扬,很快就是跑到了安全的地界。在这平原上不管是怎么观看,在地平线上都看不见那伙奇怪明军的一点踪迹,这才是终于减缓下速度。

领兵的贝子抬头看天,太阳才不过是朝着西边动了一点点,那么打生打死的残酷战斗用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一个时辰,看看身边那些如同丧家之犬的部下,这名贝子差点哭出来,只剩下了两百多人。

千余名清军骑兵与两千明军步卒交战,被打的溃逃不说,居然折损了七成的人马,清军和满清的战争,很多战斗,明军即便是取得了优势,也无法转换成决定性的胜利,因为鞑子的马匹要比明军多很多,很多时候可以打不过就跑,而明军的步卒却不敢追击,生怕追击之后队形散乱,反倒是被对方抓住空子冲杀回来。

这样的战例也是不少,所以清军有失败却无大败,死伤的人也少,可今日这一战,七百多人直接是交待在战场上了。

“贝子爷,咱们回去?”

参领德楞哈打马到了贝子的跟前,看着和其他人相隔的远些,小声的询问道,这句话自然有未尽的意思,如此大的失败,在这几年的战斗中可算是头一份了,到时候莫要说是前程富贵,就连族人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何况亲王多尔衮正是想借着这次的入关给自己捞取足够的威望。

那贝子把皮兜盔从头上扯下来,脸色阴沉的转头看看这两百多手下,同样是低声地说道:

“这都是我和你的奴才,把话说透了,他们不会坏事,难道咱们当主子的吃亏,这些奴才还能跟着落什么好处不成。”

两个人眼下倒是关系近了不少,共同做坏事双方要再是拿出那种上下分隔,总归是不安心,德楞哈也是一看,连忙点点头,保证说道:

“贝子爷放心,小的的奴才也是明白事理的。”

贝子点点头,招呼了几声,把人都是聚拢在身边,他扯着嗓子大声地说道:

“咱们今天遇到了狗子的大股军马,差不多有五万多人,胡鲁参领领兵杀入敌阵,七进七出,可那狗子兵马太多,咱们寡不敌众,打垮了对方几队之后,终于是撤了出来,那些兄弟们死得惨啊!”

说到最后,贝子的声音中已经是带了哭腔,下面的人先是一愣,接下来都是反应过来,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参领德楞哈一直是盯着下面人的神情表现,不过大家都是群情悲怆,在那里附和贝子的话,看着应该不会太大问题了,只要是大家众口一词的报上去,接下来谁在反悔可就来不及了,那可是犯众怒的。

这次不管如何也要遭到惩罚,但若是溃逃之兵,自己砍头,家产充公,家人为奴,这是军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己撞上去。每个人都不想当这个傻子。

“大人,胶州营的士卒折损三百七十一人。”

李孟点点头,这个伤损在他的意料之中,点验的那名头目继续说道:

“不过有八十多名弟兄是重伤,有些人就算是好起来,怕也是要残废。”

四百多人失去战斗力,李孟摘下自己的头盔,用手拍拍自己的额头,在胶州之时自以为已经可以纵横天下,谁想到遇见清军,方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还有很多。亲兵头目看着李孟情绪低沉,在边上迟疑了下,还是开口禀报道:

“有几名弟兄已经是不行了,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要是在大明其他的军营之中,战后亲兵请主将去看濒死的伤兵,这亲兵怕也是当到头了,可在胶州营之中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李孟曾说部下皆是我子侄,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李孟一手拎着头盔,跟着那亲兵头目一起走到伤兵停驻的地方,能看见陈六在整队,王海在爆炸额头的小伤口,这总算是让李孟松了口气。

伤兵所在的地方是在矮山的避风处,地上铺着行军用的毛毡,上面躺着重伤的伤兵,这个时代,战场上的重伤员大部分的结局都是在痛苦中死去,李孟过来的时候,许多毛毡上的伤兵已经是一动不动。

有的人身下毛毡甚至连土地都被血浸湿了,血液结冰,周围都变成了紫黑的颜色,至于那些头部中箭被劈砍中的,更是惨不忍睹。

饶是李孟心志坚强,也觉得眼眶发热,有些不能自已,这里不少在照顾伤兵的士卒,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都是抑制不住悲伤,在那里嚎啕大哭。

李孟走了几步,却听见有人在拼命的喊着一个名字,转头看过去,一名士卒趴在名伤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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