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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锈剑瘦马-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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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云和尚本是个粗鲁性儿,半日一夜相处,倍觉得和傅小保甚是投缘,听说他立即要分手启程,心里反而有些不舍起来,苦笑说道:“小施主,洒家虽是佛门弟子,但自知性情太过粗暴,否则,昨天也不会与小施主引起这番误会了。好在事过境迁,彼此一笑而罢,小施主他日有暇,还请移驾玉龙山上国寺玩玩。”

  傅小保笑着应着,正要转身出房,那飞云和尚突然又叫道:“你瞧洒家这人够多糊涂,彼此分手在即,竟连小施主尊姓大名尚未请教呢!”

  傅小保笑道:“在下姓傅,名小保,乃……。”他本要说是唐百州门下弟于,但一想自己拜刁人杰为师在前,其后虽又拜入唐百州门下,而习艺却是在古若英的山崖石穴之中。

  况且唐百州本身既是心圆大师弟子,又是“剑痴”顾老前辈传人,师徒二人出身都是杂乱得很。顿时又觉不便出口,于是一笑而止,仅道:“将来有机缘,自当前往宝刹拜谒瞻仰便是。”

  说罢,急急退出房门,到前厅把店伙唤了过来,取出一锭足有五十两的大银锭,交给伙计,吩咐道:“我有事须先行一步,那位大师父还得在此多住几日。这锭银子且存在柜上,那位大师父有什么使唤开支,你们要好好应着,千万不准怠慢。”

  店伙计却不伸手来接银子,仅只陪笑躬身道:“傅公子,您老有事尽管先请吧!那位大师父也只管多住些时日,这银子,小店是万万不敢再收的。”

  傅小保奇道:“你们开店做生意,岂有不收银钱的道理?”

  店伙计又笑着一躬,道:“公子和那位大师父一切使用,全由您老一位好友昨夜就已先付,现在还有三十两银子存在柜上,尊友也是这等嘱咐,留作那位大师父休养使用。”

  傅小保一听这话,险些跳了起来。自己只道顺水飘流了这么远,再也无法追及那位抢着付账的丑怪少年,岂料人家竟然随时未离自己左近,连这等荒僻所在,也抢着来替自己付了账,这可是天下第一等怪事了!他此时骇异之际,也无法仔细揣摸,急问那伙计道:“你说的可是一个麻脸丑怪少年,左边面颊有一块黑斑的吗?”

  店伙计直点脑袋,道:“正是,正是,那位公子人虽丑一些,为人却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人。昨夜临去之时,还赏了小的们足有五两银子。啊!对啦!他临去曾经留下一句话,要小的转告傅相公,说是大巴山之行要快,别为了其他不可靠的揣测传言,耽误了正经要事呢!”

  傅小保更是吃惊非小,急问:“他是什么时候来此?什么时候离店?怎的昨夜咱们都是午夜之后方才就寝,就没有见过他的面呢?”

  伙汁道:“那位相公还是昨天黄昏才到,进房里休息不到一个时辰,您老和那位大师父便接着来啦!起初,小的们也不知道他与您老原是要好朋友,直到夜半您老已经入睡,那位相公突然说有急事,要连夜赶路,匆匆交待之后,便自上马走了。一宿未住,倒赏了小的们许多银子,真是小店开业以来,第一个阔客人哩!”

  傅小保跌足追悔,无心再与他多谈,急急催马,飞奔上路。一路上肚里只在寻思,这丑怪少年与自己索昧平生,因何这等蹑踪诡秘?看来他对自己此行目的和来历知之甚详,一路安排,又毫无恶意,那么,他为什么就不肯跟自己见见面?一定要这般时隐时现,故作神秘?

  他百思不解,便舍命催骑狂奔,恨不得一下于便将那怪人追上,好好问他一个详细。

  小黄马疾驰如飞,本已不慢,再加傅小保心比飞还要更急,只嫌马儿没有生出两只翅膀,舍命驱策之下,午时未到,已经追到川康交界第一处大镇——名山。

  在名山略进饮食,傅小保寻了几处通道要口的小店打听,却令他大为失望。这些店家异口同声,全说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少年丑陋公子经过。他不禁大感迷惘起来,难道说自己埋头飞赶,竟然追错了方向不成?但转念一想,又不禁恍然,暗道:他是昨夜深夜离开朱家集,如果坐骑脚程不慢,只怕天明之前,就已经越过此地,在这里打听,如何打听得出个所以然来。

  这么一想,自己也不觉哑然失笑,当下不再浪费时间,翻身上马,顺着官道,直奔百丈驿。

  只不过申初时刻,傅小保放马已经驰进百丈驿。他顾不得歇息,匆匆寻人探问,但结果竟然又使他十分失望。一连问了好几处,众人又是异口同声:没有见到这么一位丑陋古怪的少年经过。

  傅小保真是泄了气了,心中暗思:此人一路上总未离我太远,把我的一行一动,全都落在眼中,处处安排宿住,预付银两。怎么这一次竟会和自己走岔了道,死追了这半天,连一丝影子也没有追到?

  也对这丑面怪客,怀着一百二十个好奇,总想能追到他以后,弄一个水落石出。哪知欲速不达,也许彼此已经越离越远,真使他感到失望万分。带转马头,懒洋洋向镇外行去,忖道:唉!也罢,或许彼此缘份未到,追亦无益,倒是紧赶一程,抵达邛崃再说。

  他刚刚掉转马头,突然,却听身侧有人说道:“这位少英雄,敢情你要追的朋友,可是骑的一匹白色良马,由此向东北去的么?”

  傅小保闻言心中一动,扭头望去,却见是个三十有多,四十不足的中年汉子,一身土布衣服,打扮得十足是个乡下人模样。但双目中神光湛湛,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背上负着一只又扁又大的皮革囊,叫人一眼就看得出是个身怀绝艺的武林中人物。

  傅小保只向他略一打量,见他一脸正容,不似个左道旁门,连忙在马上欠身为礼,笑道:

  “在下正是要追寻一位骑白马的友人,莫非尊驾曾经见到过吗?”

  那人也展颜一笑,道:见倒是见到过这么一匹好马,但马上却非少英雄所述的麻面少年,不知是不是少英雄的知友。”

  傅小保忙道:“那么前辈所见的,又是怎样一位人物呢?”

  那人哈哈笑道:“少英雄,前辈二字,区区可是不敢当得,只为区区乃是适从邛崃南来,不久之前,曾在官道之上,遇见过有这么一位少年骑士。那位少年所骑的一匹纯白良马,极是引人,但面貌却长得端正俊秀异常,并非如少英雄所说的麻脸模样。”一面说着,一面却用双眼,尽在注视傅小保跨下小黄马,和腰间所悬的“玄铁锈剑”,脸上刹时间遍布惊疑之色。

  傅小保暗想骑白马的人,天下不知多少,既然面貌不对,大约准定不会是自己要追的怪人了。但他正要称谢离去,却陡然看出这中年汉子眼中神色有异,不觉又停了下来,正待开口。蓦然间,却见那汉子眼中突地射出怒火,迅速地一闪身,疾探左臂,忽将小黄马的缰绳扣住。

  傅小保未防他会有此一着,闹市人众,一时无从闪避,马缰已被他牢牢扣住。不由大怒,正要出声喝问,那人脸上陡地掠过一丝冷笑,抢先沉声说道:“少英雄,此处人杂,可否请借一步,咱们找个僻静之处说话。”

  他这话才说完,也不管傅小保是答应不答应,扯住缰绳,竟然迈步穿街而行,向镇外奔去。

  傅小保坐在马上,气得直瞪眼睛,本要喝问他想干什么?或者出手惩戒他一顿,又碍闹市中人多,只怕吵起来打起来惊世骇俗。同时,他也茫然不解,为什么小黄马那等通灵龙驹,被他牵着,居然俯首贴耳,放蹄随行,丝毫也没有挣扎?于是,把一腔怒火,又强自忍住。

  转过一条僻静小街,傅小保再也按撩不住,冷冷道:“这位朋友,究竟想把在下带到何处?有什么言语,就请早说,在下有急事在身,可没有工夫跟着朋友逛街。”

  那人闻言,鼻孔里轻哼一声,松手放开缰绳,却闪电一横身,挡在小黄马前面,板着脸向傅小保仔细打量了两遍,方才说道:“小朋友,咱们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区区不揣冒味,要放肆请教一声,你这匹坐骑和腰间长剑,却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你要是实说便罢,倘有半句虚言,可别怨区区要失礼开罪了。”

  傅小保更加大怒,冷笑一声,道:“我若是既不说实话,也不说假话,对阁下这番问话,不想回答呢?”

  那人双眼陡地一睁,跟中精光暴射,沉声叱道:“小朋友,我是看你一表堂堂,不似偷鸡摸狗之徒,这才温言相询,你不要不识抬举。”

  傅小保被这几句话气得要吐血,心想:我若不教训教训你这糟汉子,你只当我在怕你哩!

  猛可里一收左腿,扭腰旋身,轻飘飘落下地来,顺手一拍马股,小黄马斜斜跑了开去。傅小保双手又腰,相距那汉子五六尺远一站,笑道:“我原本瞧你也不像个下九流贼匪,没想到竟然走了眼。这么说,你是存心拦路抢劫,看中了在下这匹瘦马,这柄锈剑子?那容易,通个名来,接得住在下十掌,要剑要马,全由朋友你拿去。”

  那人浓眉一剔,勃然变色,左脚一顿,踏洪门,抢中官,欺身而上,左臂一圈,右掌呼地一招“推山填海”,直撞过来,喝道:“好狂的东西,赵某人不信,就接你十掌试试。”

  傅小保见他这么小觑自己,竟然由中宫进招,不禁也勃然大怒,脚跟疾转,右肘轻招,飞撞他胁下“章门”要穴。

  那人一掌落空,料不到傅小保会不用掌改用肘间攻招,似此贴身相搏,最是危险,忙不迭缩臂撤身,暴退尺许。

  然而,此时傅小保既已抢得先机,哪容他缓过气来,微一晃肩,如影附形跟踪也到。这一次吐气开声,翻腕一掌,拍向那人左胸。

  那人分明欺傅小保年轻口狂,早已存心要和他硬接一掌。见傅小保掌出之际,轻飘飘好似无甚猛力,当下沉马拿桩,不避不让,挥掌硬迎上来。

  两只手掌看看即将凑接,傅小保这才突地挫腕登劲,平推而出。那人顿时觉得一股无形劲力,疾迫掌心,暗叫不妙,要想撤招抽身,哪还来得及?两掌一接之下,“蓬”地一声闷响,傅小保肩头略为晃了晃,而那人却一时拿桩不稳,登登登连退了三四步,手腕上又酸又麻,脸上不禁露出一片迷惘神色。

  傅小保冷笑道:“如何?一掌尚且不行,何论十掌?”

  那人听了,面上一阵白一阵红,好半晌才猛的一挫钢牙,翻臂探腕,从肩上皮革囊中,抽出一柄蓝茫茫的奇形兵器来,厉声喝道:“咱们不必较什么掌力,干脆亮家伙,强存弱亡,快了快结。”说着,双手左右一分,摆了一个“平沙雁落”架式,只等傅小保亮兵刃动手。

  傅小保见他撤出这一对兵器,极似人手指抓,分作五股,另有短柄,柄后却连着长炼,右手执爪,左手握炼。不觉心中一动,并不探腕撤剑,却沉声问道:“看你使用兵器,敢问阁下与子午镇上飞爪赵文襄赵老前辈是什么称呼?”

  那人嘿嘿冷笑,说道:“不敢,区区正是赵文襄。”

  傅小保一听,赶紧单腿跪地,惶然道:“原来是赵伯伯,晚辈放肆,伯伯千万别怪。”

  赵文襄奇道:“朋友与赵某素不相识,因何这等称呼?”

  但他转念一想,不觉恍然,笑指着傅小保,道:“莫非你是唐百州的……?”

  傅小保热泪盈眶,接口答道:“晚辈正是恩师新入门弟子,曾听恩师他老人家常提起赵伯伯,方才无礼之处,赵伯伯千万海涵。”于是又将自己姓名及入门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赵文襄又惊又喜,道:“原来真是老唐门下,怪道他这宝贝似的瘦马锈剑,全都给了你啦。”说到这里,突又一沉脸色,道:“我正因他往大巴山寻找剑谱,久无消息,这才安顿家小,随后往刁家寨打探虚实。闻得他与刁人杰等,先后全奔了康境青阳宫,又闻他已在贡噶山被三名怪人掌劈失足,跌落万丈绝崖。我听了这话,急得什么似的,是以正要赶往贡噶山察一察究竟。这么看来,剑马俱都到你手里,想必刁家寨的人所说各节,是不会假的了。”

  说着,眼圈一红,两滴热泪,已顺腮滚落下来。

  傅小保触动心事,自然更是伤心,哭了一阵,才将其中经过,仔仔细细告诉了赵文襄,又将最近从飞云禅师处所得消息及那张字条,一并递了过去。赵文襄展开字条,端详了半晌,摇摇头道:“这字条上字迹,不甚像是他的。再说,你只凭这上面口吻来推测,也觉太过渺茫。倒是那一面金牌,我曾亲眼见红衣弥勒飞龙禅师交到他手中,这一点又似乎假不了。这事大过蹊跷,得仔仔细细查一查才行下定论的。”

  傅小保道:“晚辈为了此事,也正感傍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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