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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花-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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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要多想办法克服,光依靠政府也不是个法子,政府没有那末多的救济粮。” 
  “我没办法!”冯寡妇扬起嗓子,“只有去要饭啦!”振德冷静地回答:“这个有自由。” 
  “你们不是说不叫有要饭的吗?案属要饭你当干部的不丢脸吗?”冯寡妇威胁地举起篮子。 
  “政府是这末讲来,也在这末做。”振德坚定不移地说,“可是有人实在愿意去要饭,那也干涉不得。”“饿死一个案属你担当得起吗?” 
  “这个我们要担当。不单是军属案属,保证所有的人都不饿死。” 
  “拿来!” 
  “玲子,给你嫂子饭吃。” 
  “我要粮食!” 
  “粮食现在没有。” 
  “你们不是要捐粮救济军属吗?” 
  “有救济粮也不一定给你。” 
  “你欺负我孤寡!” 
  “该给谁要大伙讨论,我想欺负你也办不到。我记得不差,按人口,你领的救济粮最多了。” 
  “多也是吃到肚子里啦,你能把我肚子搞小点!”“这个倒不必。要我和你算算细帐吗?” 
  冯寡妇有些心虚,怕在人面前揭她的底,便大声叫嚷:“天哪!我活不了啦!我要死啦!” 
  “这个干部也没法管。” 
  “你刚才不是说,不饿死一个人吗?”“对。可是有愿死的也管不了。” 
  “谁愿死?” 
  “你不是说要死吗?” 
  “我是饿死的!” 
  “有饭不吃怎么是饿死?” 
  “饭在哪?” 
  “桌子上有。” 
  “这饭我吃不下!” 
  “那我就没法了。” 
  在冯寡妇和曹振德一高一低、前者狂吵胡闹、后者平静据理的对答下,看热闹的人们的气恨和尊重的情绪在同时上升。大家在纷纷指责冯寡妇——“你说这寡妇讲不讲理,她分的救济粮不少啦,还不要脸来要。” 
  “她要脸,狗还不吃屎啦!脸皮扒下来能当鞋底穿。有了粮食专吃细的,一点菜不掺。” 
  “她儿子出案四个月就回来,比比别人算了什么?”…… 
  在曹振德的回驳下,众人的舆论中,冯寡妇愈来愈站不住脚了。她要粮食的口实被驳倒,又将儿子出民工期满的王牌摊出来:“好,粮我不要啦,你送到我门上我也摔出去!”她把要饭篮子、棍子扔出手,“你赶快还我的孩子!为么到期不叫我儿子回来?” 
  振德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你先别急,你儿子那批民工到前天连走才四个月,战争这末紧,耽误个十天半月是常事,哪能象你家到我家这末便当?” 
  “我不信!你是欺负我寡妇,把我儿子送去当兵不回来啦!” 
  “你不要瞎说,冯桂珍!”振德严肃起来。除了名册登记和政府宣布到她的什么时,几乎没有人叫冯寡妇这个正名,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她还有名字。“参加人民军队完全是自愿,什么时候我们欺骗过谁来?你不相信曹振德没关系,你该相信政府吧!” 
  “政府怎么样?” 
  “政府从来没撒过谎吧?” 
  “那为么俺儿子到期不回来?” 
  “我才说过。你儿子出民工,一准会回来,可能迟几天也是常事,走时咱们也没肯定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你放心,儿子不回来向我要人。” 
  “我现在就要!” 
  “这就难啦,没回来怎么办?” 
  “非要不可!” 
  “冯桂珍,你也该扪心问问自己,为打反动派多少人出去那末多年,牺牲在外面的也不少。就你自己儿子贵重?晚回家几天你都不依,这象话吗?” 
  “这些我管不着!”冯寡妇显出本性,手卡腰窝,指着振德怒吼道,“曹振德!告诉你说,我要粮你粮不给,要儿你儿没有!今天你不答应,我就不走啦!” 
  曹振德平心静气地说:“不愿走就住我家吧,你多会愿回去就回去。” 
  “你放屁!”冯寡妇撒野骂起来,“你死了老婆续不起,想抓我垫炕啊……” 
  “臊巫婆!打死你!”明轩恼恨地叫道。 
  冯寡妇猛地扯开衣襟,手托着白奶子叫道:“小爪子,你敢动老娘!想妈吗!来,吃口老娘的奶吧!” 
  明生拿着筷子要打她,但被春玲挡住了。姑娘愤怒地涨红脸面,挑着眉毛叱道:“冯桂珍!你胡说八道糟蹋人,我要上政府告你去!” 
  “好哇,你们把我送上衙门吧!”冯寡妇踏到锅灶台上,高晃着两臂,破嗓大喊道,“老娘不活啦,今天就和你们当官的豁上啦!” 
  振德平和地忠告她:“冯桂珍!你这样做没有好处,净惹大伙笑话。” 
  春玲上前怒喝道:“冯寡妇,快下来,别弄脏我的锅!”冯寡妇指着姑娘骂:“你个黄毛丫头!我寡妇是给你叫的吗?你愿当,也叫你守一辈子寡!” 
  “你胡说!”春玲气愤得眼睛变成杏子样圆,冲上前拖她论理。 
  明轩、明生弟兄同时叫道:“你个臭神婆子!糟蹋俺姐……”也要冲上去。 
  振德急忙将儿女拦住。 
  冯寡妇扯开嗓子哭道:“天哪!指导员一家打我案属寡妇!欺负俺儿子出去没人管啊……”她猛然大腚一抡坐到锅里。锅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 
  院子里的人们早轰动起来。有的人要上去拖冯寡妇,但被曹振德喊住了。指导员仍是耐着性子劝说她……人群中巧儿姑娘说:“这个臭婆子,把人气死啦!仗着指导员好说话,这末翻江倒海的胡闹。” 
  玉珊接口道:“要是水山哥在跟前,早整治她啦!咦,民兵队长呢?我找他去。”她一阵风地出了门。 
  正当冯寡妇坐在锅里,振德怎么劝说她也不出来时,人群中出现一个戴旧军帽的人。只见他前额三条粗皱纹在眉上横压着,左边的空袖筒拂动着,从人缝中走进屋来。冯寡妇轻蔑地瞅来人一眼,想道:“人都说他厉害,我还没和他交过锋,看他有什么本事!要是他动我一下,哼,象老村长说的,这官司有地方打啦!” 
  振德迎着来人,有些担心地暗示他:“水山,你来干什么,没有你的事。” 
  江水山停在锅灶前,平静地回答道:“我有事找你。”说着蹲下身。 
  巧儿失望地说:“怎么民兵队长也不治她啦?”冯寡妇得意地扫人们一眼,骄横地歪着头。 
  水山若无其事地抓起一把干草,向春玲叫道:“玲子妹,给我洋火。” 
  大家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坐在锅里的冯寡妇倒坐不稳了,故作镇静地威胁道:“江水山!你敢烧火?” 
  江水山看都不看她一眼,又向春玲叫一声:“快呀,拿火来。” 
  明轩把火柴送上来。 
  人们都又惊又喜地看着江水山的动作,瞅着冯寡妇的狼狈相。 
  冯寡妇硬充好汉地喝道:“江水山!你真敢烧火,我上神叫火烧你的眉毛!” 
  嗤啦一声,火划着了。 
  冯寡妇简直是坐在弹簧上,腾地一下跳出锅,在人们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走了。 
  江水山吹灭火柴,扔下草,直起身,望着冯寡妇的背影,愤懑地说:“混蛋的家伙!你讲理她不会听,反动派的脑袋。”院子里的人们都走后,振德沉思道:“只一个胡闹的女人好对付;事实是有困难的人家确实需要帮助,而这些人往往不论怎么困难也不找干部。咱们要赶快寻法子!”江水山打量一眼桌子上的饭,沉重地说:“光是党员和干部捐出一点,解决不了问题,有粮食的家伙都是死脑筋!”“东山大爷家就是这样。”春玲补充道。 
  “不都是这样。”振德分析道,“有粮食的老中农,经过说服也能借出一些粮食来,这要咱们多磨嘴唇子。”“我看再敲敲蒋殿人,他一定有东西。”水山的手放在手枪柄上。 
  “咱们一直注意他,可是没发现破绽,在他住过的屋里也没翻出什么。再加紧点监视他,蒋殿人一定有大批粮食、财物……”振德说着向外走去。 
  水山跟着刚走出两步,春玲叫道:“水山哥,你等等。”江水山转过身说:“我吃过饭啦。” 
  “不是叫你吃饭。”春玲赶到他跟前,“你以为我叫你都为吃饭吗?” 
  “差不多我每次来,你都是这样吧。”水山微笑笑,“有事快说。” 
  春玲笑着说:“我问你,淑娴找过你吗?” 
  “多会?什么事?” 
  “昨晚上呀,她找你有事。” 
  “哦,找过啦。”水山不等她说完就走。 
  春玲跑到前面堵着他:“她和你说什么来着?”“说来。”水山从容地回答。“说的什么?”春玲抱着希望,有点紧张地看着他。江水山不满意地说:“淑娴这人忸忸怩怩的,说有意见可不提正经的。她又说我身体怎么怎么的,要注意……”他又转为感激地说:“她真是我妈的好亲闺女,老帮我妈做针线,为我操不少心,真要谢谢她。昨晚她给我送来做好的小白褂,我没接。” 
  “你怎么不接?”春玲抱怨地问。 
  “我的还能穿嘛。我说你看谁的破了给谁吧!” 
  “你怎么这样对待人!”春玲生气地瞪他一眼。“怎么啦?”水山有些吃惊,“我说错啦?淑娴是个好心人,手挺勤快,想帮助人就该拣最要紧的帮助。我明明不需要,给我干么?” 
  “嗳呀呀,水山哥!你真叫人哭笑不得。”春玲半气半笑地说。 
  春玲真为淑娴和水山的亲事担着心。她也曾旁敲侧击地在水山面前说过,无奈水山一听谈婚事,立即甩手走开。春玲昨天听淑娴说老东山要给她和孙若西订亲,就嘱咐淑娴拿定主意,去找水山谈。现在知道,淑娴还没开口,她就决定把淑娴对水山的意思明提出来,看看他的反应。“水山哥,你究竟为什么对闺女这样有意见?”江水山吓了一跳:“你这帽子可不小,我对妇女工作没轻视过呀!青妇队长,有意见快提,马上改。” 
  “你为什么不订亲?”春玲预先防备他走,扯住他的衣袖。 
  江水山瞪她一眼,转身就走,但被姑娘拉住了。他着急地说:“别闹玩,有工作。” 
  “这也是工作,发急就快回答。”春玲拉住不放,“快说呀!”“现在是革命的紧要关头,前方的战士在流血,后方的人民少饭吃。春玲,是搞个人事情的时候吗?”江水山的脸色庄重而激动,眼睛闪着严肃的锐光。“这个事对别人也许要紧,对我……”他摇了摇头。 
  “你怎么就例外?” 
  “谁跟我做什么!” 
  “你……”春玲下文没出口,眼光落在他左面的空袖子上,就明白水山的意思了。姑娘激动地真情地说:“水山哥,你这种思想不对头。远的那几个对你有意的闺女不说,就说淑娴吧……” 
  “淑娴?”水山的眉毛扬了一下。 
  “是呀,她对你有心,真爱你。” 
  “玲子妹,不要瞎说。”水山打断她的话,“淑娴那样的闺女,怎么会看上我?她真有心,怎么不向我明说?”“水山哥,她是害臊,出不了口。可是,她对你的举动,你该看出来了。而你,心没往这上面留,只有革命工作,所以没理会。淑娴……” 
  “我知道,”水山又插上来,“你是看她对我照顾不错,对我妈好,就以为是这方面的事?” 
  “不,水山哥,我知道淑娴的心事。”春玲急忙解释,“她很敬重你,爱你是个荣誉军人,一点假不了。”江水山脸上闪出红色的光泽,但是很快就变得沉重了。在他是极少有地叹息一声说:“唉!真有也罢,假有也罢,还是不提这事吧!”他又欲走。 
  春玲堵在他身前,恳切地说:“水山哥!你不能那末悲观,不能小看自己。” 
  “不,春玲!”水山坚定有力地挥了一下右臂,“我怎么会悲观?对于反动派,江水山是个革命战士,共产党员!一个不抵敌人十个,那就没资格拿枪!”他接着皱起眉,低下头,深沉地说:“婚姻是个大事,不能随便。我的意思是,不能以自己有功、光荣去找对象,要是谁抱这个心思跟我,我也万万不答应……玲子妹,现在是革命的紧要关头,反动派和我们,谁死谁活,就在这一仗上。个人的事要往后放,往后放……淑娴真有心于我,有象振德叔常说的革命志气,终究会有一天……不说啦,指导员在等我。”他抬起头,精神抖擞地走了。 
  老东山在外甥孙若西的多次敦促下,昨天早上才向侄女谈明给她订婚的事。这是因为,这一阵子老东山心不定:一是儿子儒春一去不见影子,使他放心不下;二是他那条大黑牛丧了命;三是忙着赶集卖粮,又贪图高价钱,时常把一口袋粮食背来背去,这集等那集,分去了精力,占去了不少时间。老东山以为这婚事很简单,和淑娴一提,立张婚约就完事了。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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