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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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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上穿的也是绣着老虎的童鞋,腰上还系着围裙,四人虽都是浓眉大眼,像狞恶,但却偏
偏要作出顽童的模样,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叫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
  最妙的是,他们手腕上,脚踝上,竟还戴满了发亮的银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直
响。
  虬髯大汉一见这四人,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忽然嘎声道:“那黑蛇不是被人杀死的。”
  李寻欢道:“哦?”
  虬髯大汉道:“他是被蝎子和蜈蚣蜇死的。”
  李寻欢脸色也变了变,沉声道:“如此说来,这四位莫非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的
门下?”
  四人中的黄衣童子格格一笑,道:“我们辛辛苦苦堆成的雪人被你弄坏了,我要你赔。
”‘赔’字出口,他身子忽然飞掠而起,向李寻欢扑了过来,手足上的镯子如摄魂之铃,响
声不绝。
  李寻欢只是含笑瞧着他,动也不动。
  但虞二麻子却也忽然飞起,半空中迎上了那黄衣童子,拉住他的手斜斜飞到一边。‘金
狮’查猛也立刻大笑道:“探花郎家财万贯莫说一个雪人,就算金人他也赔得起的,但四位
却不可着急,先待我引见引见。”
  一个红衣童子笑嘻嘻道:“我知道他姓李,叫李寻欢。”
  另一黑衣童子道:“我还知道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所以我们早就想找他带我们去寻
寻欢,找找乐子了。”
  剩下的一个绿衣童子道:“我还知道他学问不错,中过皇帝老儿点的探花,听说他老子
,和他老子的老子也都是探花。”
  红衣童子笑嘻嘻道:“只可惜这小李探花却不喜欢做官,反而喜欢做强盗。”
  他们在这里说,别人还未觉得怎样,阿飞却听得出了神,他实在想不到他这新交的朋友
,竟有如此多姿多采的一生。
  他却不知道这些人只不过仅将李寻欢多采的一生,说出了一鳞半爪而已,李寻欢这一生
的故事,他们就算不停地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阿飞也未发现李寻欢面上虽还带着微笑,目中却露出痛苦之色,象是别人只要一提及他
的往事,就令他心碎。
  突听虞二拐子沉着脸道:“你们对李探花的故事实在知道不少,但你们可听过,小李神
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那黄衣童子吃吃笑道:“出手一刀,例不虚发……原来你是怕我被他手上那把小刀弄死
,回去无法向我师傅交代,所以才拉住我手的。”
  李寻欢微笑着道:“但各位只管放心,在下的第二刀就不怎么样高明了,而一刀是万万
杀不死六个人的!”
  他忽也沉下脸,瞪着查猛道:“所以各位若是想来为诸葛雷复仇,还是不妨动手!”
  ‘金狮’查猛干笑了两声,道:“诸葛雷自己该死,怎么能怪李兄。”
  李寻欢道:“各位既非为了复仇而来,难道真的是找我来喝酒的么?”
  查猛沉吟着,象是不知该如何措词。
  虞二拐子已冷冷道:“我们只要你将那包袱拿出来!”
  李寻欢皱了皱眉,道:“包袱?”
  查猛道:“不错,那包袱乃是别人重托给‘金狮镖局’的,若有失闪,敝镖局数十年的
声名就从此毁于一旦。”
  李寻欢瞧了黑蛇的尸身一眼,道:“包袱难道不在他身上?”
  查猛道:“李兄这是说笑,有李兄在场,区区的黑蛇怎么能将那包袱拿得走。”
  李寻欢皱了皱眉,叹息着喃喃道:“我平生最怕麻烦,麻烦为什么总要找上我?”
  查猛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接着又道:“只要李兄肯将那包袱发还,在下非但立刻就走
,而且多少总有点心意,给李兄饮酒压惊。”
  李寻欢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刀,忽然笑道:“不错,那包袱的确在我这里,但我却还未决
定是否将它还给你们,你们最好让我考虑考虑。”
  查猛面上已变了颜色,虞二拐子却抢着道:“却不知阁下要考虑多久?”
  李寻欢道:“有一个时辰就已足够了,一个时辰后,还在此地相见。”
  虞二拐子想也不想,立刻道:“好,一言为定!”
  他再也不说一句话,挥手就走。
  黄衣童子忽然格格一笑,道:“有半个时辰,就可以逃得很远了,何必要一个时辰。”
  虞二拐子沉着脸道:“小李探花自出道以后,退隐之前,七年中身经大小三百余战,从
来也未曾逃过一次。”
  他们来得虽快,退得更快,霎眼间已全都失去踪影,再听那清悦的手镯声,已远在十余
丈外。
  阿飞忽然道:“包袱并不在你手上。”
  李寻欢道:“嗯。”
  阿飞道:“既然不在,你为何要承认?”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纵然说没有拿,他们也绝不会相信的,迟早还是难免出手一战
,所以我倒不如索性承认了,也免得跟他们噜嗦麻烦。”
  阿飞道:“既然迟早难免一战,你还考虑什么?”
  李寻欢道:“在这一个时辰中,我要先找到一个人。”
  阿飞道:“什么人?”
  李寻欢道:“偷那包袱的人。”
  阿飞道:“你知道他是谁?”
  李寻欢道:“昨天那酒店中有三个金狮镖局的镖头,除了诸葛雷何那赵老二外
  还有一个人,我要找的就是他!”
  阿飞沉默了半晌,道:“你说的可是那穿着件紫缎团花皮袄,腰上似乎缠着软鞭,耳朵
还有撮黑毛的矮子么?”
  李寻欢微笑道:“你只瞧了他两眼,想不到已将他瞧得如此仔细。”
  阿飞道:“我只瞧了一眼,一眼就已足够了。”
  李寻欢道:“不错,我说的就是他,昨天在酒店中的人,只有他知道那包袱的价值,他
一直躲在旁边,没有人注意他,所以也只有他有机会拿那包袱。”
  阿飞沉思着,道:“嗯。”
  李寻欢道:“就因为他知道那包袱的价值,所以存心要将之吞没,但他却怕查猛怀疑于
他,所以就将责任推到我身上。”
  他淡淡一笑,接着道:“好在我替别人背黑锅,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阿飞道:“查猛他们知道你的行踪,自然就是他去通风报讯的。”
  李寻欢道:“不错。”
  阿飞道:“他为了怕查猛怀疑到他,暂时绝不敢逃走!”
  李寻欢道:“不错。”
  阿飞道:“所以他现在必定和查猛他们在一齐,只要找到查猛,就可以找得到他!”
  李寻欢拍了拍他肩头,笑道:“你只要在江湖中混三五年,就没有别人好混的了,以后
我们若是还有机会见面,希望还是朋友。”
  他大笑着接道:“因为我实在不愿意有你这样的仇敌。”
  阿飞静静地望着他,道:“你现在要我走?”
  李寻欢道:“这是我的事,和你并没有关系,别人也没有找你……你为何还不走?”
  阿飞道:“你是怕连累了我,还是已不愿和我同行?”
  李寻欢目中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却还是微笑着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反正迟早
总是要分手的,早几天迟几天,又有什么分别?”
  阿飞沉默着,忽然自车厢中倒了两碗酒,道:“我再敬你一杯……”
  李寻欢接过来一饮而尽,慢声道:“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他想笑一笑,却又弯下腰去,不停地咳嗽起来。
  阿飞又静静地望了他很久,忽然转过身,大步而去。
  这时天边又霏霏地落下了雪来,天地间静得甚至可以听到雪花飘落在地上的声音。
  李寻欢望着这少年坚挺的身子在风雪中渐渐消失,望着雪地上那漫长的,孤独的脚印…

  他立刻又倒了碗酒,高举着酒杯,喃喃道:“来,少年人,我再敬你一杯,你可知道我
并不是真的要你走,只不过你前程远大,跟着我走,永远没好处的,我这人好象已和倒霉,
麻烦,危险,不幸的事交成了好朋友,我已不能再交别的朋友了!”
  阿飞自然已听不到他的话了。
  那虬髯大汉始终就象石像般站在一边,既没有说话,满身虽已积满了冰雪,他也绝不动
一动。
  李寻欢又饮尽了杯中的酒,才转身望着他,道:“你在这里等着,最好将这条蛇的尸体
也埋起来,我……我一个时辰,就会回来的。”
  虬髯大汉垂下了头,忽然道:“我知道金狮查猛虽以掌力雄浑成名,但却只不过是徒有
虚名而已,少爷你在四十招内就可取他首级。”
  李寻欢淡淡笑道:“也许还用不着十招!”
  虬髯大汉道:“虞二拐子呢?”
  李寻欢道:“他轻功不错,据说暗器也很毒辣,但我还是足可对付他的。”
  虬髯大汉道:“据说‘极乐峒’门下每人都有几手很邪气的外门功夫,方才看他们的出
手,果然和中原的武功路数不同……”
  李寻欢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放心,就凭这些人,我还未放在心上。”
  虬髯大汉的面色却很沉重,缓缓道:“少爷也用不着瞒我,我知道此行若非极凶险,少
爷就绝不会让那位……那位飞少爷走的。”
  李寻欢板起了脸,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多嘴起来了。”
  虬髯大汉果然不敢再说什么,头垂得更低,等他抬起头来时,李寻欢已走入树林,似乎
又在咳嗽着。
  这断续的咳嗽声在风雪中听来,实在令人心碎。
  但风雪终于连他的咳嗽声也一齐吞没。
  虬髯大汉目中已泛起泪光,黯然道:“少爷,咱们在关外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又要入
关来受苦呢?十年之后,你难道还忘不了她?还想见她一面?可是你见着她之后,还是不会
和她说话的,少爷你……你这又何苦呢?……”
  一进了树林,李寻欢那种懒散,落寞的神情就完全改变了,他忽然变得就象条猎犬那么
轻捷,矫健。
  他的耳朵,鼻子,眼睛,他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已有效地运用,雪地上,枯枝间甚至
空气里,只要有一丝敌人留下的痕迹,一丝异样的气息,他都绝不会错过,二十年来,世上
从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他的追踪。
  他行动虽快如脱兔,但看来并不急躁匆忙,就象是个绝顶的舞蹈者,无论在多么急骤的
节奏下,都还是能保持他优美柔和的动作。
  十年前,他放弃了他所有的一切,黯然出关去的时候,也曾路过这里,那时正是春暖花
开的时候。
  他记得这附近有个小小的酒家,远远就可以看到那高挑的青帘,所以他也会停下车来,
去喝了几斤酒。
  酒虽不佳,但那地方面对青山,襟带绿水,春日里的游人很多,他望着那些欢笑着的红
男绿女,一杯杯喝着自己的苦酒,准备从此向这十丈软红告别,这印象令他永远也不能忘记

  现在,他想不到自己又回到这里,经过了十年的岁月,人面想必已全非,昔日的垂髫幼
女,如今也许已嫁作人妇,昔日的恩爱夫妻,如今也许已归于黄土,就连昔日的桃花,如今
已被掩埋在冰雪里。
  可是他希望那小小的酒家仍在。
  他这么想,倒并不是为了要捕捉往日的回忆,而是他认为金狮查猛他们说不定就落脚在
那酒家里。
  冰雪中的世界,虽然和春风中大不相同,但他经过这条路时,心里仍不禁隐隐感觉到一
阵阵刺痛。
  财富、权势、名誉和地位,都比较容易舍弃,只是那些回忆,那些辛酸多于甜蜜的回忆
,却象是沉重的枷锁,是永远也抛不开,甩不脱的。
  李寻欢自怀中摸出个扁扁的酒瓶,将瓶中的酒全灌进喉咙,等咳嗽停止之后,才再往前
走。
  他果然看到了那小小的酒家。
  那是建筑在山脚下的几间敞轩,屋外四面都有宽阔的走廊,朱红的栏杆,配上碧绿的纱
窗。
  他记得春日里这里四面都开遍了一种不知名的山花,缤纷馥郁,倚着朱红的栏杆赏花饮
酒,淡酒也变成了佳酿。
  如今栏杆上的红漆已剥落,红花也被白雪代替,白雪上车辙马蹄纵横,还可以听到屋后
有马嘶声随风传出。
  李寻欢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查猛他们果然落脚在这里!因为在这种天气,这种地方绝不
会有其他游客的。
  他的行动更快,更小心,静静地听了半晌,酒店里并没有人声,他皱了皱眉,箭一般窜
了过去。
  到了近前,就可以发觉这酒店实在静得出奇,除了偶尔有低低的马嘶外,别的声音一丝
也没有。
  走廊上的地板已腐旧,李寻欢的脚刚踏上去,就发出‘吱’的一声,他立刻后退了十几
尺。
  但酒店里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寻欢微一沉吟,轻快地绕到屋子后面,他心里在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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