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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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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柄在手中打滑:“也许基督会许可我一下子就打发掉那个下流的普鲁士人,那时
我即使不能来打败这个条顿人,至少也可以把这个斧柄插在他双膝中间,叫他来个
倒栽葱。”
    “你别那么干!”兹皮希科连忙嚷道:“那只会使我和你自己丢脸。”
    就在这时候,吹起了第三遍号角。两个侍从一听见这声号角,便又快又猛地互
补过去,倒是两个骑士慢慢吞吞,从容不迫,既得体又庄重地来打第一个回合。
    人们不大注意这两个侍从,不过那些有经验的人和仆役却一看就知道哈拉伐这
一边占有多大优势。那个日耳曼人拿的是较重的斧头,那只盾又很笨重。露在盾下
的那两条腿倒是很长,只是远不如这个捷克人那双强健而扎得很紧的腿来得既结实
又灵活。
    而且哈拉伐来势汹汹地逼近过来,使得万·克里斯特几乎一开始就不得不步步
后退。大家马上看出了这个形势:眼看一方很快就要像风暴一样猛袭对方,像闪电
一样猛打急攻,对方自知死在临头,看来只能处处招架,尽可能延迟那个可怕时刻
的到来。
    事实果然如此。那个向来只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跟人家交手的牛皮大王,这
下子才认识到,这个可怕的巨人似的对手,他早该避之唯恐不及,真不该随随便便
说出那番大言不惭的话来跟人家交战;他现在才感到,对手的每一下都能砍死一头
牛,他完全丧失勇气了。他几乎忘记了光是用后来挡住这些斫击是不够的,还必须
还击。他看到那把斧子像闪电一样在他头上闪过,每一下闪光他都认为是致命的最
后一击。他举着盾牌,不由自主地吓得一下一下闭住眼睛,担心这对眼睛闭上了是
否还能张得开。他自己简直没有主动斫击过,而且根本不敢指望能够斫击到对手,
只是把盾牌举得高了又高,遮着头顶,护住脑袋。
    终于他感到乏力了,可是那个捷克人的析击却愈来愈有力。正如一棵高耸的松
树,在农夫的斫击之下落下大块大块的碎片来一样,那个日耳曼侍从的甲胄也在这
个捷克人的斫劈之下剥落纷飞。盾的上半截边缘被斫弯了,砸碎了,右肩上的铠甲
连同给斫下来的鲜血淋漓的皮带一起落到地上。万·克里斯特的头发都倒竖了起来
——他感到恐怖万分。他用尽全力在捷克人盾上又析了一两次;最后,他自知无法
对抗敌手的可怕膂力,觉得只有出奇制胜,或可自救,于是他突然用尽全身的力量,
连同全身甲胄的重量一古脑儿向哈拉伐的两条腿扑过去。双方都摔倒在地上,彼此
想制服对方,在雪地上打滚挣扎。但是不一会儿,捷克人就把敌手压在下面了;他
花了没多少工夫,就制服了万·克里斯特的垂死挣扎;最后他用膝盖压住他肚皮上
的铁甲,从腰带后面拨出一把短短的、三刃“米萃里考地阿”。
    “饶命!”万·克里斯特无力地喘着气说,一面抬起眼睛望着捷克人的眼睛。
    捷克人却不答话,把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以便够到他的脖子,一剑捅下去,
刺穿了那条缚在下巴下面的头盔皮带,在这个倒霉人的喉咙上连刺两刀,刀刃直插
进胸口正中央。
    万·克里斯特的眼珠顿时在眼窝里陷下去,两手两脚在雪地上乱扑,仿佛要扑
掉雪地里的灰似的,过了一会儿就僵硬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只有那猩红的、布
满着泡沫的嘴唇还在喘息,全身都浸在血泊里。
    捷克人站了起来,把“米萃里考地阿”在日耳曼人的衣服上抹了一抹,然后竖
起斧头,身子倚着斧柄,专心望着他的主人和罗特吉爱法师那场更费劲、更顽强的
战斗。
    西方的骑士们早已过惯舒适和奢侈的生活,而小波兰、大波兰以至玛佐夫舍的
贵族们,却依然过着严峻的、吃苦耐劳的生活,因此甚至外国人和敌人都不能不佩
服他们的体力和那种经受得起长期或短期的一切艰难困苦的精神。现在又一次获得
了证明:兹皮希科的体力之胜过条顿人,正如他的扈从胜过万·克里斯特,虽然人
们也看到这个青年在骑士素养方面比他的敌手要逊色一些。
    说起来,兹皮希科的运气倒算不坏,因为他选的是斧头决斗,用这种武器不同
于击剑。如果用长短剑决斗,那就得懂点儿斫、刺和挡击的技术,那就会让这个日
耳曼人占很大优势。话虽如此,兹皮希科和观众们,都从罗特吉爱的动作和使用盾
牌的本领上看出这是一个经验丰富而不可等闲视之的敌手,显然不是第一次作这种
决战的。兹皮希科每次用斧斫过来,罗特吉爱就用盾牌来挡,而当兹皮希科的斧头
猛力斫击在盾牌上的时候,他又轻轻把盾牌往后一缩,这样一来,即使是最有力的
斫击,也就失去了作用;既不能劈开、也不能击碎盾牌的光滑的表面。罗特吉爱时
而后退,时而进攻,动作安详却又快得叫人无法看清。
    公爵很替兹皮希科担心,观众的脸色都很阴郁;他们觉得这个日耳曼人是在故
意愚弄他的对手。有一次,兹皮希科一斧头劈过来,他甚至根本不用盾牌来拦,而
是闪过一旁,叫他劈个空。这是最叫人提心吊胆的事,因为兹皮希科也许会因此而
失去平衡,跌倒下来,那他就无法逃脱灭亡的命运。站在万·克里斯特的尸体旁边
的那个捷克人,一见这情形,也为他的主人担起心来,他心里说:“我的天主!如
果我的主人倒了下去,我一定要用我斧头的弯钩戳在这个日耳曼人的肩胛骨里,叫
他送命。”
    可是,兹皮希科毕竟没有倒下来,因为他那两条腿强健有力,又跨得很开,所
以即使当他整个身子转动的时候,也撑得住全身的重量。
    罗特吉爱马上看出了这点,但是观众却错认为他低估了他的对手。相反,在最
初几下斫劈中,他尽管能非常巧妙地缩回盾牌,但是他的手却捏盾牌捏得几乎僵硬
了,从此他知道这个青年不好对付,如果不能用妙计把他打倒,这场决斗势必拖得
很长,那就十分危险了。他一心期待兹皮希科劈个空,跌在雪地上,可偏偏没让他
盼到,他立刻心神不定起来。他打钢脸甲后面看到他的敌手紧紧屏住气的鼻孔和嘴
巴,有时还看见他闪闪发光的眼睛,于是他对自己说,这个小伙子既然怒火冲天,
准会奋不顾身,大却理智,只管疯斫狂劈,而不顾自卫。可惜他又估计错了。兹皮
希科固然不知道怎样侧转身子来避开斫击,可是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盾牌,因此当他
举起斧头的时候,决不无谓地暴露出自己的身子来。他显然加倍集中了注意力;一
看敌手富有经验、技艺熟练,他非但并不鲁莽从事,反而集中思想,更加小心;他
的一斫一击,都是经过考虑的,你只有在愤怒中保持冷静,才能制胜,暴躁是不顶
事的。
    罗特吉爱久经沙场,经历过多次大战和决斗,他凭经验知道,有些人像猛禽一
样,得天独厚,生来就会作战,具有着别人需在多年训练之后才能获得的一切本领。
同时他也看出,现在他所对付的正是一个这样的人。他同这个小伙子一交手,就知
道这个青年浑身都是猛鹰的冲劲,把对手只看作他捕食的对象,一心一意要把他攫
在利爪中。虽说他自己孔武有力,他也发觉还是比不上兹皮希科的膂力;如果他还
没有来得及作一次有决定性的袭击就精疲力竭了,那末跟这个虽然经验较少。却又
不可轻视的小伙于的决斗,准会使他完蛋。他左思右想之后,决定尽量少使力气,
把盾牌紧护着自己的身子,进退都不能过猛,而要集中全身力量,以备作一次有决
定意义的袭击,他就等着这个机会。
    这场可怕的战斗持续得比平常长久。回廊里笼罩着一片死也似的寂静。只听得
斧尖或斧刃斫在盾牌上发出的叮当声,或是扑空的所劈声。对于公爵和公爵夫人、
骑士和宫廷侍从们说来,这个场面并不新奇,然而却有一种类似恐惧的感觉像铁钳
似地紧紧箝住了大家的心。大家都明白,在这场决斗中,决斗者双方都决不是为了
显示自己的力量、技艺和勇气,这里包含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愤恨,绝望,不可克服
的顽强深沉的仇恨。这一方是为了数不尽的冤屈,为了爱情和无尽的忧伤;那一方
是为了整个骑士团的荣誉和深仇大恨;双方就在这个战场上听候天主裁判。
    寒冬的暗淡晨光渐渐明亮起来,灰蒙蒙的迷雾消退了,阳光照射在十字军骑士
的天蓝色胸甲上,也照射在兹皮希科的米兰制的银色甲胄上。小教堂里敲起了晨祷
钟,一群群穴乌一听到钟声便又从城堡的屋顶上飞起来,拍击翅膀,刺耳地叫个不
停,仿佛看到雪地上的血迹和僵挺的死尸而乐不可支。罗特吉爱一边交战,一边对
那具尸体望上一两眼,突然感到十分孤独。望着他的都是敌人的眼睛,而女人们的
祷告、愿望和悄悄的祈求都是为了兹皮希科的。尽管他深信那个侍从不会从背后来
袭击他,也不会不守信义地来斫他,无奈眼前这个可怕的躯体这样贴近着他,使他
不由得心惊胆战,就像人们一看到没有被关进棚栏的狼、熊或者野牛一样。他摆脱
不了这种感觉,特别是看到那个捷克人由于想仔细观看战斗过程,不住移来移去,
一会儿走向旁边,一会儿走到后面,一会儿又走到前面,总是紧跟着他们两个交战
者——同时还低下头来,凶狠狠地透过铁头盔的脸甲望着他,有时候又好像情不自
禁地微微举起他血腥的斧头来;这些叫他看了实在心慌。
    这个十字军骑士终于乏力了。他一下接着一下,连劈了两次,又短促又可怕,
直对着兹皮希科的右臂斫下来,可是都被盾牌猛力挡了回去,弄得罗特吉爱手里的
斧头猛然一震,不得不突然往后一退,免得跌倒;从此以后,他就步步后退。最后,
他不仅是力气耗尽了,连那点冷静和耐性也都耗尽了。观众看到他不住后退,不禁
从心坎里发出一阵得意扬扬的叫喊声,叫他听了又气恼又绝望。斧子斫劈得越来越
密了。双方的眉梢都汁珠涔涔,不住地从咬紧的牙关中透出喘气声。观众再也不能
安静了,时时刻刻都听到男男女女的喊声:“劈呀!斫他呀!……天主作主!天主
惩罚!天主助你!”
    公爵摇了好几次手,叫大家安静下来,但他止不住他们!喧闹声愈来愈响亮,
回廊里的孩子们在哭叫,最后就在公爵夫人身旁,一个年轻女人流着眼泪叫喊道:
    “为达奴莎报仇,兹皮希科!为达奴莎报仇!”
    兹皮希科知道自己此举完全是为了达奴莎。他相信他们俘虏达奴莎时,这个条
顿人也是同谋,他现在在同他决斗,就是为她伸冤报仇。只是由于年轻和贪恋战斗,
所以他在决斗中想到的只是战斗。但是这声突然的叫喊使他猛然想起了达奴莎的失
踪和她所受的苦难。爱情、悲痛和复仇心使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他的心头突然
涌起一阵痛苦,因此全身心地投入了如疯如狂的战斗。那个条顿人再也挡不住、再
也逃不过那一下又一下雷击似的可怕的斫劈了。兹皮希科使出超人的力量把自己的
盾牌朝着他的盾牌猛推过去,使得那个日耳曼人的臂膀突然发僵,无力地垂了下去……
罗特吉爱恐惧地怄下身子往后退,可是就在这一瞬之间,他眼前又闪过那斧头的光
芒,斧口像霹雳似的斫在他的右肩上。
    观众只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号:“耶稣!”——接着,罗特吉爱又往后退了一步,
咕咚一声仰天倒在地上。回廊里立刻掀起一阵喧闹声和嗡嗡声,仿佛是蜂场里的蜜
蜂被阳光晒得热了,骚动了起来,成群飞出窝来。骑士们一大群一大群地奔下阶梯,
仆役们跳过雪墙,争着去看那具尸体。到处都响起了叫喊声:“这是天主的裁判……
尤仑德后继有人了!光荣归于他,感谢上天!这才是使斧的英雄!”其余的人又喊
道:“瞧,真了不起!尤仑德本人也不能斫得比这更出色。”一群好奇的人站在罗
特吉爱尸体周围,他仰卧在那里,脸色像雪一样自,张大着嘴,一只血淋淋的手臂
非常可怕地从脖子上一直给劈到胳肢窝,藕断丝连似地挂在那儿。
    因此人们又说道:“他刚才还那样神气活现,目中无人,昂首阔步,可现在连
一个手指都不能动弹了。”说着说着,有些人就赞赏起他的身材来,因为他在决斗
场上占了很大一块地方,死后甚至显得比生前更庞大了;有的则去赞赏他那给雪光
映衬得色彩绚丽奇幻的孔雀毛帽饰;还有些人在赞赏他那值钱的甲胄。可是捷克人
哈拉伐同兹皮希科的两个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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