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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烟云-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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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都是当年追随王洵夜袭俱战提的江湖刀客。自从那个风雪之夜,他们便彻底喜欢上了这种杀戮的快意,彻底融入了安西军当中。近两年来随着王洵的战旗东征西讨,大伙不知翻越了多少道别人眼中的高墙,每次都将恐惧和屈辱播种在别人的噩梦里。

他们的名字,叫虎牙营。只有五十余人,却自己单独有一面战旗。如果把安西军比做一头乳虎的话,他们便是这头乳虎锋利的牙齿。每次出击,都正咬在敌人喉咙上面。从没失误过,也不准自己有任何失误。

今晚,他们依旧是最为耀眼的存在。随着最后一名刀客落地,万俟玉薤迅速将刀锋指向不远处的营门,“夺门!”他大声喝令,挥刀砍翻挡在自己面前敌军哨兵,呐喊着冲向营门口。

“夺门!”储独眼等一众豪杰从敌军尸体上拔出刀,紧跟着在万俟玉薤身后。营门口也有一小队哨兵正在吹角示警,被从半空中落下的众杀神吓得两腿发软,勉强支撑了几招,便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地向营盘深处退去。

“列阵,警戒!”万俟玉薤又是一声断喝,挥刀砍断门闩上的锁链,然后丢下横刀,与储独眼两人合力,奋力拉扯门闩。其余弟兄默契地组成一个半圆型阵列,将两名统领护在圈子之内,不准叛军靠近。‘吱呀呀’,随着一阵令人牙酸般的声响,粗大的门闩被万俟玉薤与储独眼两个合力拉出。紧跟着,二人各自扯住一扇营门,快步后退,整个由刀客们组成的护卫圈子也迅速扩张。

“吱呀呀”“吱呀呀”两扇营门呻吟着,越分越远,越分越远。寒风夹着雪粒咆哮而入,将叛军留在营门附近的火把吹得东倒西歪。几名刀客从背后抓起装满了油脂的皮口袋,往门板上一泼,然后从地面上随便抓起一支火把,朝油渍上一燎,“轰”,烈焰腾空,两扇营门顷刻间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球,将整个大门口照得一片通明。

“轰”五匹战马,带着雪花冲进了营寨内,槊锋被火光一照,闪起点点寒星。马背上的王洵冲着万俟玉薤等人点了下头,然后双腿用力磕打马镫。产自西域的宝马良驹四蹄张开,闪电一样劈向了敌营深处。

“轰”,又是五匹战马,并列而入,跟在前面的五匹战马之后,向敌营深处直插。

“轰轰轰”

“轰轰轰”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一波波远道而来的骑兵络绎不绝,宛若洪水般涌进叛军大营之内,将刚刚赶过来争夺营门的一股叛军当头击溃,然后追上去,用马蹄踩成了肉酱。

万俟玉薤和储独眼两个冲着王洵的背影挥了挥手,也不管上司看不看得见。然后再度从地上捡起横刀,贴着营门向南北两侧推进。每走几步,便停下来,用刀锋割断捆绑于营墙栅栏之间的绳索,与其他刀客们一起,将木栅栏一根根推翻在地。

营门处的缺口越扩越大,从缺口处涌进来的骑兵也越来越多。起初是五匹马一排,迅速变成七匹马一排,然后变成十匹马一排。当朱五一和马跃两个带领着选锋营赶到之后,新兵们迅速接替了虎牙营的差事。三、五人一组,齐心协力对付一根木桩,很快,就将敌营正东向的营墙拆了个百孔千疮。

万俟玉薤与储独眼两个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快速走向各自的坐骑。战斗还在继续,他们不想做一个旁观者。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战马发出欣喜的咆哮,不待主人坐稳身子,便撒腿向前窜去。沿着其他坐骑趟开的血路,直奔大营正中央。

大营正中央处,激战正酣。王洵已经杀得浑身湿透,手中的长槊仿佛乌龙一般,每次挥动,都能夺走一条生命。

亲卫统领王十三一手提刀,一手举着火把,护在王洵身侧。每当王洵朝前推进数步,他就将火把递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帐篷。火焰夹着浓烟,瞬间腾起老高,躲在帐篷里面试图装死逃命的叛军士卒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光着身体跑了出来。紧跟在王洵身后的沙千里带队往前一冲,直接用马蹄将他们踏翻在了地上。

阿悉兰达、鲍尔伯、贺鲁索索等联军将领,则带着各自的部曲,将灾难朝主力的两翼方向扩散。他们的攻击力远不如安西军老兵,但胜在人数众多。每名部族武士拿着一支火把,一柄弯刀,见到不是穿安西军服色的人就砍,见到帐篷就烧,将敌营搅成了一锅粥。很多叛军将士连对手长得什么模样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做了稀里糊涂做了刀下之鬼。成片成片的帐篷被点成了火球,热浪一波接一波,烤的人和马的尸体滋滋做响。

烈焰夹着浓烟,迅速涌上了半空。将黑沉沉的夜空,照得像白昼一般明亮。铅灰色彤云被烟熏火燎,很快镶起了一圈圈亮边儿。在云与云的交界,一团团粉白色慢慢舒卷,仿佛无数不甘心的灵魂,悲鸣着望向营地中的身体。

从天空中往下看去,营地内里的景象更为惨烈。仿佛有条火龙发了怒,咆哮着在营盘里横冲直撞。每过一处,都留下满地残缺的尸骸。而以这条火龙的身体为核心,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火鸦、火蛇、火牛、火马在飞腾,肆虐,见到人扑上去咬翻,见到帐篷扑上去点燃,见到粮草辎重,亦是毫不犹豫地付之一炬。

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大燕国将士们颤抖着,挣扎着,不甘心接受悲惨的命运。明明距离长安城还有好几十里,明明主帅刻意在回避安西军的主力,谁料想对方依旧从黑暗里杀了出来。他们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能徒劳地挣扎,逃避,然后被火龙的犄角顶翻,被火鸦、火蛇吞噬,变成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尸体。

那条火龙没有任何慈悲之心,咆哮着,继续向前扑击。将死亡的恐惧,深深地刻进每名叛军将士的灵魂深处。无法抵抗,这乃是来自地狱的魔龙,根本不是凡人所能应付。很快,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大燕国将士就崩溃了,很多人连衣服都不敢穿,光着屁股逃出帐篷,逃出自家营盘,跑进寒冷幽深的旷野,没有任何方向,也找不到任何方向。

更多的人选择了跪地投降。将双手举过头顶,光溜溜的肩膀和屁股,被火把照得清清楚楚。冷风一吹,皮肤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小疙瘩一个接一个,从脖颈到大腿根儿,密密麻麻。

没人敢放下手来遮掩。这当口,寒冷与羞愧都算不得什么,活命才是人生第一要务。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向敌军磕头,叫敌将为父亲、祖父。抱着敌军将士的马蹄,用舌头舔去上面的血污和泥土 。可他们的敌人却丝毫不肯留情,只要有活物挡在面前,立刻毫不犹豫地策马踏去。

被寒冷与恐惧冻僵的身体,根本做不出恰当的闪避动作。挡在战马前方的叛军将士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就被马蹄踏翻在地。紧跟着,是第二匹,第三匹,第四匹战马,铁蹄落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走向了终点。

第五章双城(二下)

…此战不留俘虏,在夜袭发起之前,王洵已经将一个残忍至极的命令下达到了全军。整个安西军上下,没人有勇气违背。

他要用来援者的血,催垮长安城内外叛军的士气。让叛军将士听到他王洵的名字就魂飞胆丧,让叛军将士看到安西军的大旗,就主动退避三舍。

的确,眼下他手中没有充足的兵力,根本奈何不得长安这座已经屹立了数百年的坚城。但是,他可以将长安周围彻底变成一个禁地。让城内的叛军出不来,对周边各州郡再也造不成任何危害。也让其他各地区的援军进不去,给孙孝哲提供不了任何有效支援。

的确,他就是在围城打援。甚至连城都不想去围,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就想以长安城为诱饵,截杀敌方的所有援军。除非崔乾佑、史思明这些军头,舍了自家的根基不要,起倾巢之兵前来替孙孝哲助拳。否则,派一支部队来,安西军就要消灭一支,派两支部队来,安西军就要消灭一双。

直到城内的叛军无法忍受这种压力与折磨,自己弃城逃命。

这个计划延续了年青的安西军自从建立以来一贯的风格,大胆、疯狂、表面看上去令人匪夷所思。然而深究其细节,却又处处透着玄机。据长安城里边送出来的密报,安禄山已经病入膏肓。整个大燕国内外,如今都陷入了一种非常迷茫,非常狂躁的状态。安禄山本人以造反起家,野性难驯。其提拔起来一干得力手下与爪牙,亦是狼子野心,桀骜异常。在安禄山这头老虎还能扑击撕咬的时候,史思明、安庆绪、崔乾佑、蔡希德等一众手握重兵的悍将尚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安禄山这头老虎彻底倒下,麾下的群狼们,立刻便会为了安禄山空出来的权位互相亮出冰冷的牙齿。

所以,在此时此刻,安禄山旗下任何一位手握重兵的宿将,都不敢在孙孝哲身上浪费太多精力和实力。他们不但要防着郭子仪、李光弼等大唐将领的反攻,而且要防着同一阵营里其他势力的倾轧。而他们又不能完全弃长安城于不顾,毕竟这里是大唐曾经的都城,天下气运的象征……一旦失去,便意味着大唐与大燕之间的攻守之势彻底逆转,失败一方彻底被上天抛弃,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

如此一来,长安城及其周围五十里范围,便成了一块巨大的磨刀石。大燕国派来增援孙孝哲的队伍,只要一进入这个范围,便要冒着被安西军剁成齑粉的风险。而安西军,则恰好利用任何一路叛军都不敢倾巢而来的机会,将出现在长安附近的敌方势力一一消灭。利用他们的头颅和尸体,磨亮自己手中的横刀。

要想破解这个战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援军与孙孝哲能周密协调,配合一致。前来支援的一方沿着潼关通往长安的道路,不顾一切往长安城里头冲。城内据守一方则使出全身解数,为友军提供接应。但这个战术,又要冒上被安西军趁机夺城的风险。万一哪里出了纰漏,连半点儿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孙孝哲不敢冒这个险。不在长安城外被安西军干净利落的击败几次,也没有任何一支叛军的主将,会相信王洵能够连一丝入城的空隙都不给他们留。至少,今晚的崔云起不相信这一点。所以,尽管他猜到了王洵的真实企图,尽管他已经尽最大努力不往王洵摆下的陷阱里边跳,却依旧逃不过全军覆没的命运。

围城打援不只是一种打法。陷阱也不会固定不动。从药刹水两岸带回来的马匹,为安西军提供了足够的长途奔袭能力。一旦发动,便如迅雷,根本不给对方留掩耳余地。

血与火组成的巨龙,还在继续向大营深处突进。所过之处,尸骸遍野,仿佛是地狱开启了门户,牛头马面带领一众小鬼,将正对门口的灵魂与生命,不停地往里边拉。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两边,那些被踏伤却没有被踏死的叛军士兵们翻滚,挣扎,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凉,一声比一声绝望。

即便是阿悉兰达这种杀人如麻的家伙,此时此刻也觉得头皮发乍。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庆幸的感觉,庆幸自己当初明智地选择了屈服,而不是与铁锤王为敌。当初的铁锤王尚显稚嫩,心脏深处尚带着一角柔软。如今的铁锤王,心肠却已经被残酷的命运研磨得又冷又硬,不再保留半分属于年青人的慈悲。

数名光着屁股的叛军,没头苍蝇般从阿悉兰达马前跑过……他催动坐骑,从背后踩翻了一个。然后又挥动弯刀,将另外一人的后背抹了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放了满地。第三名叛军士卒身材尚未完全长成,胆子在溃兵当中也小。听到来自背后的惨叫声,居然吓得转过身来,冲着阿悉兰达的坐骑跪倒,双手扶住地面,叩头不止。

“若呼图拉,那他亚,伊些哥呢……”一边叩头,那名身无寸缕的小逃兵哭泣着祈求饶命。他说的是室韦人的语言,与突骑施人的语言及其相近。阿悉兰达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高举着的弯刀明显停顿了一下。就在这个瞬间,小逃兵忽然扬起胳膊,将一把折断的木矛,狠狠刺进了阿悉兰达的马脖颈。

可怜的战马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身子一歪,将阿悉兰达甩于鞍下。那名小逃兵大声狞笑,疯狂地扑上来,从马尸体上拔出断矛,径直戳向阿悉兰达的眼睛。周围的部族武士谁也没料到这种变化,想策马过来怕踩伤自家国主。想下马迎战却甩不开马镫,一时间,居然谁也来不及上前相救。眼睁睁地看着阿悉兰达在血泊中翻滚,不停地闪避越来越近的矛尖。

“贼子敢尔!”正当阿悉兰达魂飞魄散之际,有个熟悉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虎牙营统领万俟玉薤像苍鹰一般从半空中扑落,长刀横扫,将发了疯的敌军小兵砍得倒飞了出去。

阿悉兰达又怒又愧,跳将起来,抓着弯刀朝小兵的尸体乱剁。万俟玉薤伸手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大声断喝:“行了,人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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