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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烟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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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打个架,闹市上赛个马之类的了。但逼死人的事情,孩儿真的没干过!”

“这么说,刚才孙捕头提及的案子,你都有牵连了?”云姨叹了口气,满脸疲倦。

“孩儿刚才跟孙捕头说的,基本都是实话。当然,尽量把自己的责任说小了点儿!”王洵点点头,满脸委屈。

“你啊,真是做纨绔都做不好!”云姨气氛不过,又狠狠戳了他一指头,“这不是授人以柄么?咱们家怎么就缺这点儿钱来,让你连强买强卖,逼人上绝路的事情都做得出?”

“也不算完全强买强卖!”王洵不敢躲,捂着额头小声嘟囔,“大伙不去趁机抄地,我随大流罢了!秦家哥俩抄得比我还多呢,也没见官府把他家怎么样?捏柿子尽捏软的,欺负我罢了!”

“这就对了,欺负的就是你这种没长心眼的!咱家跟秦家能比么?”云姨举起巴掌欲打,见王洵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一软,又把手臂放了下来。

她虽然不是王洵的亲娘,毕竟从小将其带大,一直拿对方当自己的亲生骨肉看。不忍见王洵懊恼,幽幽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眼下关键不是这些案子,而是打听清楚这场风波由何而来?官府准备办到什么程度?我今天能借着祖上的余荫,将姓孙的土包子镇唬住。下次换了别人来,恐怕就没今天这么容易了!”

连云姨都觉得为难,王洵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用手小心地指了指庶母身上的锦衣,低声嘀咕道:“您老不还有这身命服么?比万年县令都大一级呢!”

“呸!”再也忍不住,云姨笑着在他后脑勺上狠狠来了一记,“你还当真啊。这身命服,说出来其实一钱不值。那姓张的县令真的想办咱们,直接跟上头说一声,第二天就能把我这身命服给收回去。况且这身衣服当初也是花钱是买来的,与正经的命服差距甚大。你阿爷一辈子没出仕,上哪给我弄正经命服穿去?”

“啊!”王洵张口嘴巴,上下牙床间的空隙足以塞进一个鸭蛋。今天的事情太离奇了,几乎件件都超过了他能以前积累的常识。铁券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天子效果就要大打折扣;朝廷命妇的官服居然可以买到,并且一个掌握实权的县令就可以轻松将其收回。这么算起来,自己平素所仰仗的王家权势,基本等同于不存在。只是平素没惹到太大的麻烦,没人愿意跟自己较真儿而已。

想到这层,他背后不禁冷汗直冒。别的不说,只是孙捕头今天谈及的那些案子,真的落在普通人头上,恐怕已经可以上好几回法场了。可怜自己以前居然还认为背后有祖上余荫庇佑,可怜自己以前还以为拉上一帮同样的勋贵之后抱成团儿,就可以在长安城内横行无忌。

正后悔不迭之际,又听云姨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也别太着急了。这身命服不是还没被人收缴回去么?只要我能护着你一天,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抓走。”

“孩儿不争气,给姨娘您添麻烦了!”王洵心里一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冲着云姨施了个礼。

“傻话,有什么麻烦的。这个家若是没了你,姨娘还能活么?”云姨眼睛一红,低声说道。“当年你阿爷给你我买这身命服时,恐怕也是为了今天。他做事谨慎,总能走一步看好几步。只是去得早了些,没能亲自教导你成材!”

“阿爷是心疼姨娘,所以才给您买了身命服穿!”王洵见云姨垂泫欲泣,顾不得再问自己的事情,强笑着安慰对方。

提起王洵的父亲,云姨的话头就有些收不住。“当年你娘刚刚过世。我是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却被你阿爷硬给扶了正,府里头难免有些人心里气不顺。恰巧皇上修离宫缺钱,准备卖一批官爵出来,你阿爷就狠了狠心,花了两千吊钱给我买了这身四品命妇的官服穿!”

“那阿爷怎么没给自己也买一身?!”一半时因为好奇,另外一半是想逗庶母开心,王洵仰起脸,笑着追问。

“本来也想买的。但官府后来又改了口,不肯卖男人的官爵了!”云姨笑了笑,脸上涌起一股淡淡的幸福。

“那又是为什么?”王洵完全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抓住云姨的话头问个不停。

“当时的丞相张九龄公反对,说官员乃朝廷的手臂。官制乃社稷的基石。买官的人出了钱,上任后自然会从百姓头上加倍捞回来。而大唐疆域这么大,朝廷不可能把所有贪官都揪出来绳之以法。长此以往,那些原本清廉的官员,看见贪官没得到应有的惩罚,也会群起效仿。这样下去,用不了太久,大唐官场上便再找不到一个清官。任何政令从中枢下达到地方,哪怕是为百姓谋取福利的善政,也会成为官员们敛财的借口,从而变成恶政。慢慢地,大唐的根基便被城狐社鼠给掏空了,重蹈当年大隋朝的覆辙!”

“他可真敢说!”听到此处,王洵再也忍不住,脱口赞了一句。

云姨轻轻点头,“老张丞相,当年的确是非常敢说的。这一点儿,连你阿爷都好生佩服。因为他的阻挠,皇上只好收回了成命,停止出售官爵。但当时的礼部尚书李林甫看出了皇上的心思,便提议只卖女人的诰命,不卖男人的官爵。反正除了天后当朝那会儿,其他各代都没有女人当官的先例。只要大唐以后确保女人不当官,诰命自然可以随便往外卖,卖多少都不会扰乱官场秩序!”

“啊!”王洵又给听傻了,嘴巴张得老大。他平素跟一群勋贵之后喝酒聊天,也没少说起朝廷里某些官员的奇闻轶事。却都是些金屋藏娇,分桃断袖的无聊故事,并且都是捕风捉影的乱说,没一件像云姨今天讲得这般生动实际。

“所以呢,没多久。老张丞相就被皇上罢免,换了李林甫上位。这大唐的官儿也越来越好当,只要能给上司塞钱,位子便可以坐得安稳,怎么向下伸手都不妨。所以你阿爷才幡然醒悟,希望你这辈子能出仕。不指望你能重振门楣,至少弄个官帽子代戴,别让人上门欺负!”

“孩儿知错了!”最近两年多来,王洵第一次没嫌云姨啰嗦,诚心实意地接受了对方的教诲。

“你知道就好。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咱们娘俩儿先过了眼前这关,慢慢再寻其他门路。我总觉得,这场风波不是冲你们来的,而是背后另有玄机。所以这几天你别再招惹是非,把精力重点放在探听官府风声上,只要找到背后那个人的真正目标,咱们就有可能化险为夷!”

“嗯!”王洵点头称是。心里边对云姨佩服得五体投地。

母子两个又商量了几个关键行动细节,还没等确定从哪一步开始,门子又在外边禀报,说马小公爷与张探花、雷兵曹三个联袂来访。王洵一听,喜出望外,赶紧跟云姨告了假,亲自到迎到了家门口。

见了面,看到三个朋友都是一脸关心,他肚子里愈发觉得暖和,笑了笑,低声赔罪道:“我自己行事不检点,招了一身麻烦。居然还拉着几位跟着一起劳心劳力,自己想想,真是惭愧死了!”

“这是什么话!赶我们走么?”雷万春跟马方一人给了他一拳,笑着数落。

张巡是个文官,行事不像雷万春和马方般肆无忌惮。却也摇了摇头,笑着回应道:“二郎别客气了。平素你们玩的那些东西,张某都不擅长,所以也尽量不硬凑上前扫大伙的兴。但二郎现在遇到了麻烦,张某再往后缩,那以前的圣贤书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说罢,收起笑容,双目之间,磊落之气毕现。

王洵也是个爽利的汉子,见张巡说得郑重,便不再多客套。当下命仆人头前带路,领三位朋友入正房奉茶。

闻听此言,张巡又笑着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喝茶倒不急!容我先拜见了老夫人再说。张某那年在京师处处吃闭门羹,只有王兄的庶母,曾出言给张某指了一条明路!”

“张兄真是太客气了。当年的事情,姨娘也不过是送了个顺水人情而已!”没想到张巡把王家的些许小恩小惠看得如此之重,王洵楞了楞,笑着谦让。

“对老夫人来说,可能是顺水人情。对张某来说,却是拨云见日!”张巡摇摇头,继续坚持要先谢了引路之恩再说。

王洵坳他不过,只好先带领三人去拜见庶母。对于张巡等人在明知王家要吃官司的情况下,还冒着遭受池鱼之殃的风险前来探望的仗义举动,云姨心里头也非常感激。跟大伙随便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笑着提议,“洵儿的官司,我刚才已经详细问过他了。伤天害理事情,他肯定是没做过的。这点我们娘两个可以在祖宗灵位前起誓。但官府里边那些弯弯绕,我们娘俩个却都不太懂。探花郎今天既然已经来了,老身也不跟你客气。待会儿好好帮洵儿琢磨琢磨,让他及早脱身才是要紧!”

“长者有命,晚辈焉敢不从!”张巡抱了抱拳,郑重答应。

“那我就不耽误你们的功夫了。洵儿,你叫下人到临风楼订一桌酒菜,今晚不用出门,就在家中给探花郎洗尘好了!”云姨笑着还了个半礼,在丫鬟的服侍下,起身走向后堂。

四人以晚辈之礼目送云姨走远,然后互相笑了笑,一同朝王家接待贵客的正房走去。雷万春和王洵身高腿长,步子迈得飞快。张巡也急着了解官司的详细情况,跟在二人身后,半步不落。这下可苦了马方,本来个子就比前面三人矮了不小一截,偏偏又穿了一身书生长袍,才紧走了几步,便被自己的袍子下摆绊了个趔趄,忍不住惊呼一声,伸手扶住了路边一株矮树。

“怎么了?”走在最前头的王洵听到惊呼,回过头来,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马方满不在乎地摆手,本来就非常白皙的脸上,不见半分血色。

“崴脚了?”凭借直觉,王洵发现马方的状态不对。掉头走到对方身边,单手扶住其肩膀。他一靠近,马方的神色立刻大变,向旁边趔趄了几步,笑着说道:“没事!走路不小心踩到了石头上!”

“胡说,我家院子里,怎可能有多余的石头!”王洵笑着摇摇头,一把将马方扯了过来。“腿怎么瘸了,在马上掉下来了?还是被人家给打了?”

“刚才在去寻张探花的路上,从马上掉下来蹭了一下。我真的没事,先商量如何应付你和子达两个的官司要紧。”马方笑着摇头,却没发现汗水已经从鬓角上滚了出来。

“衣服上连半点儿土都没沾,鬼才信你从马上掉下来过!”王洵又是摇头冷笑,“谁欺负你了。说给你我听,我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真的没事!你这人怎么这般啰嗦!”马方忽然翻了脸,用力推了王洵一把。

他那副细胳膊细腿,推王洵就像蜻蜓撼大树。王洵连躲都没躲,硬受了马方一推,然后低头拉住他的外袍,迅速向上一撩。只见马方袍子下的小衣上红殷殷一片,新的血珠正顺着旧的痕迹丝丝缕缕往外渗。

“我的天!”王洵忍不住惊呼的一声,不由分说,将马方给扛到肩膀上,“先别去正房了,先去我的卧房。赶紧上点儿药,免得落下病根儿。谁下的手,这么狠。老子日后定然饶不了他!”

“放手,放手!”马方的小腿在王洵的肩膀上来回直踢,“两个大男人,大白天钻进卧房里,成何体统!”

“放心,我没断之癖。况且肯定不止咱们两个。”王洵被他气得直乐,一边快步走向自己的卧房,一边大声喊道:“张大哥,雷大哥,你们直接跟过来吧。别客气了。我让女眷们回避了便是!”

关心马方的伤势,张巡和雷万春两个只好也跟了过来。王洵在半路叫住个丫鬟,命令其头前给紫萝送个信,让紫萝把自己的床铺收拾好。然后,又抓住了急急忙忙跑出来查看情况的小丫头雪烟,命令她带人去打两大盆热水,顺便把自己常备的金疮药拿过来。

“用我的吧,估计比你的好使些!”雷万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信手塞给王洵。见马方的小脸涨得通红,笑了笑,继续说道:“咱老雷当年闯荡江湖时,受了伤,被女人扒下衣服来敷药都是常有的事情,有什么好在乎的。若是一味地拘泥于小节当中,江湖儿女,早就死干净了!”

马方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提三尺长剑浪迹江湖,听雷万春这么一说,便停止了挣扎。任由王洵将自己抗回了卧房里。提前得到下人们的通知,紫萝早已将王洵的卧房收拾干净。见众人进门,敛衽福了一福,带着贴身丫鬟匆匆退了下去。

王洵把马方平放到自己的床上,扯过一个枕头,让他趴好。接着到外边接过雪烟打来的热水,先把手洗干净了。然后找了个崭新的棉布面巾,用另外一份开水润湿。拧干了水分,拎着走回卧房里。

雷万春早年经常帮人处理伤口,手脚比王洵利索得多。见王洵做好了准备,于是快速走到床边,慢慢卷起马方的外袍。“嘶!”三人不由自主同时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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