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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卿为奴-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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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对他来说是帝国权力的中心,更是自己这个身体的父母亲人所在的地方。他不是没考虑过隐姓埋名,亡命天涯,或者是占山为王,自立天下。但是都被现实否定了,他可以跑,他在燕北提拔起来的部下怎么办?他们会因他的逃跑而受到牵连。造皇帝的反就目前的形式来看也不现实,这是一个以人数定武力值的时代,自己手里只有十万兵马,其中还有几股不受他操控的势力。而他对这个时空和这个帝国都不了解,真打起来容易腹背受敌,胜算极小。所以他只能率领大军回来,走一步算一步。而京城里他最想见的人就是“小顾大人”,他迫切地想知道以前的萧翊和这位小顾大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救他。

只是没想到,他到京城的第一天,还没来得及打听谁是“小顾大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萧翊觉得冥冥之中,是身体的原主给了他这个指引,那个人虽然身已亡,却留着这个至死难弃的执念,让他帮助自己完成了心愿。他在心中默念,“萧翊,你可以安息了,你拼死相救的人我已经替你救下。”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枝条轻轻摇摆,仿佛是那人的亡灵在向他点头致谢。

只是目前来看,这位小顾大人的情形很不好,萧翊问侍候在这里的营中军医,“他情况怎样?”

军医也是束手无策,“还是老样子,不言不语,整个人都跟痴傻了一样,最难办的是这个人根本不容旁人近身,为他换个药都要几个人按着他。在下担心他会不会是伤到了脑子,若是头脑受损,在下也是无能为力。”

萧翊想到当时冲进刑室的情景,神色也是一黯,“那几个畜生跟本没把他当人看,大约是受的刑伤太重,以至蒙蔽了心智。”

军医看了看时辰,“王爷请移步,在下该给他伤口换药了。”

萧翊站着没走,挥挥手只让军医自去准备。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役进到屋内,还未接近床榻,床上的人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眼中空茫茫的没有一丝神采,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床帐顶部。

那几个人上前按住他手脚,他突然无声地挣扎起来,浑身激烈地扭动着,全然不顾满身的累累伤痕。他那么瘦弱,却几个强壮的成年男子都几乎按不住他。伤口迸裂开,殷红的血液沾染到床上的被褥上,满床的猩红。一旁的萧翊看得心惊胆战,那种不要命的拼死挣扎,萧翊都怕他会扭断自己的骨头。

军医手里拿着一罐金疮药守在一旁,只能是见缝插针地在伤口上涂抹,最终药抹完了,那人也力竭地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瘦得可看见胸骨轮廓的胸膛鼓起又塌陷下去,好像濒死的鱼。

军医又让人换了染血的被褥,方愁眉苦脸地对萧翊道:“殿下,在下已经给他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但是每次换药伤口都在挣扎中迸开一次,就是神仙药也治不好他。”

萧翊也觉得棘手,照这种情形,这个人即便被他从潘又斌的手里救了出来,也活不过三、五日。他走到离床三步远的地方,床上的人感觉到有人靠近,又绷紧了身躯。萧翊目光一闪看到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张纸,上面沾染着鲜血,已经被握得软塌塌的。“他手里拿的是什么?”萧翊问旁边的军医。

“他一直握着,我也掰不开他的手,想给他受伤的手指上药也上不了。”军医无奈道。

萧翊从露在手指外的纸上,隐隐看到晕染的墨迹,依稀是一个“云”字,竟然是久违的简体字。萧翊低头想了想,沉声道:“也许只有她能救他。”

赵大玲度日如年,三小姐那边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她像是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孤岛上,而长生被隔绝在了孤岛之外。这种感觉煎熬着她,让她浑浑噩噩地好像行尸走肉,人也迅速地枯萎下来。

友贵家的心疼闺女,煮了鸡蛋剥开塞在她手里,“大玲子,你也别光惦记长生,你不是说他已经被人救下了吗?长生那孩子命大,跟野草似的韧劲儿足。你想想,他第一次到御史府的时候,都快没命了,不是也活过来了么。这一次,总共他被掠走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赵大玲手一抖,鸡蛋就掉到了地上,一个时辰是什么概念?那是多少分钟,多少秒,多少的痛苦和煎熬?一个时辰,足够毁掉一个人的身体和意志,足够让一个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而长生,竟然就这样度过了生命中最艰难的一个时辰。

就在赵大玲觉得自己要崩溃的时候,王府的马车到了御史府。萧翊虽然自己不能离开晋王府,但是派自己的侍卫把长生送了回来。一来顾绍恒的毕竟是官奴,即便他是亲王,也不能不经官府的批文随意将人留在自己的府中。二来从各方的讯息可知,以前的晋王萧翊和顾绍恒肯定关系匪浅,这个时候,自己更应该避嫌,不能让别人抓到小辫子。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他救不活顾绍恒,送他回到赵大玲身边也许是他最后的活命机会。

晋王不但将顾绍恒送回了御史府,还拉来一车的伤药补品,指明了要将人交给扫地丫鬟赵大玲照料。并且暗中安排了几名侍卫守护在御史府外,保护小顾大人的安全,防止潘又斌之流再来作恶。

☆、第64章 重聚

柳御史一见面若金纸的顾绍恒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三两天的功夫,怎么就这么一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模样了呢。他对于萧翊将奄奄一息的顾绍恒送回来觉得诚惶诚恐,多年在官场上打滚,早已让柳御史有了敏锐的政治嗅觉。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拖进混水里,非常无助无辜。

先是庆国公世子潘又斌将顾绍恒带走,后是晋王萧翊来找人,然后朝廷上铺天盖地的奏折弹劾萧翊延误接旨,庆国公又哭诉萧翊打伤了自己的儿子,以至圣上让晋王闭门思过。现在朝中还没有牵扯到自己,但是柳御史知道这也是早晚的事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圣上迟早会知道晋王延误接旨,是跑到自己府中喝茶来了。

所有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面前半死不活的顾绍恒,也是自己运气背到极点,顾绍恒竟然被作为官奴送到自己府里。柳御史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现如今晋王不能出王府,潘又斌又受伤卧床,都是一时腾不出手来找他这个御史的麻烦就是了。他急得团团转,跟夫人商议道:“这人眼看着是不行了,若是死在咱们府里,只怕晋王和潘世子两边都是不好交代的。”

夫人劝道:“晋王不是也指明了让赵大玲照料他吗。之前我请到府里做法的道长丹邱子就说那赵大玲不是凡人,我看那丫头多多少少是有些邪门的,要我说不如就将顾绍恒交给她,说不定她真能救活他呢。即便死了,也可以说是谨遵了晋王殿下的安排。”

柳御史想想也确实是如此,遂让人将长生抬到府中。赵大玲得到消息赶过来,虽然只有两三天的时间没有见到长生,但是她觉得已经有两个世纪那么长。屋子里站了许多人,但她的眼里只有长生,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慢慢走近床边,随行的军医拦住她,“姑娘小心,这位公子不喜欢别人靠近。尤其不喜别人的触碰,每次换药都会挣扎。”

赵大玲置若罔闻,来到长生身边。军医吃惊地睁大眼睛,因为床上的人竟然没有丝毫的挣扎,依旧安静地闭着眼睛。赵大玲拉起长生瘦骨嶙峋,遍布伤痕的手,眼泪划过面颊落在他的手上,她努力地微笑,轻声道:“长生,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在赵大玲的坚持下,长生被送回了自己的柴房里。因为赵大玲知道,长生会愿意身处熟悉的环境中。柴房里,长生躺在铺板上,虽然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却神色安详。

友贵家的也想过来帮忙,“呦,好好的孩子,怎么两天功夫打成这样?”

未等她靠前,长生忽然挣扎起来,好像被一直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军医赶紧拦住友贵家的,简单说了一下长生受了刺激,不让人靠近。

友贵家的听得心惊肉跳,马上联想到当日若是大玲子被那几个畜生带走……友贵家的出了一身冷汗,后怕不已。怎么说都是长生替赵大玲挡了一灾,友贵家的心中感激,一拍大腿,“我给他熬粥去!”

赵大玲谢过军医,仔细询问了长生的伤势,又问明白所有药物的疗效和使用方法。便遣走了所有的人,只有自己留下来照顾他。

人都走干净了,她关上柴门,回到长生的身边。揭开长生身上的被子,又脱掉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的里衣。他身上缠着细棉布的绷带,赵大玲一圈圈地动作轻柔地打开绷带。上一次给长生换药的时候,赵大玲还是遮遮掩掩的不好意思触碰他。而这一次,长生好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坦诚在她眼前,赵大玲第一次如此直面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却没有羞涩的感觉。在她的眼里,长生如此干净圣洁,面对他,不会有一丝亵渎之心。

他身上的伤口细密,却没有上次那样损伤严重,伤筋动骨的重伤。那些折磨他的人果真很小心,所有的施/虐都避开了他的要害,左肋部和大腿上有两处撕裂的伤痕,伤口周围有烧焦的痕迹,肯定是当时怕他失血过多而在伤口处烙烫过的。

面对着长生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赵大玲没有哭泣,她冷静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处处地审视他的伤痕,又仔细地用清水擦拭他身上每一处的创伤,从伤势最重的胸膛一直到他修长笔直的双腿。然后按照之前军医的指示,在破损的地方涂上金疮药,烧伤的部位涂上獾油,又将几处严重的伤口用干净的细棉布缠上。

整个过程,长生都一动不动,睡得像个孩子一样安稳,由着赵大玲为他疗伤。赵大玲拿出一身干净的细布衣服,轻轻套在长生的身上,她知道,长生总是害羞的,喜欢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处理完他身上明显的伤痕,赵大玲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指红肿,指尖都破损发乌,有几个手指的指甲也翘了起来,她用清水为他洗了手,涂上金疮药,又用布条缠绕上。然后将他包扎好的手放在身体旁边,再去拉他里侧的那只手。

他的那只手露出来的时候,赵大玲也是一怔,他的手里握着一张纸片,纸片已经破损了,但是他握得很紧。赵大玲轻掰他的手指,柔声道:“长生,松开手好不好?你这只手的手指也有伤,不涂上药膏会感染的。”

紧握了两天的手终于打开,露出一张被捏烂的纸团,好像一团纸糊黏在他的掌心上。她费力地将纸团从他掌心剥离下来,小心翼翼地展开,纸片零零碎碎,上面的墨迹已经晕成一团一团的,还沾染着斑斑血迹,几乎将字迹全部盖住,但她仍认出那是自己写的字,“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当时她让长生帮她写店铺的章程,就是以这幅对联利诱他的。熬了一个晚上,章程写完了,她拿过笔在纸上写下了这几个字,当时一时大意,还把“云”字写成了简体字。没想到这张字条被长生珍藏起来,一直留到现在。

刚才在看到长生一身伤势的时候,赵大玲没有哭,此刻却扑在长生的身上哭得肝肠寸断。“哦,长生,长生,”她叫着他的名字,恨不得将自己揉碎了,注进他的骨血里。

在赵大玲的精心照顾下,长生的身上的伤口渐渐结痂,只是人还没有清醒过来。他一天要睡将近十个时辰,醒着的时间很少,即便醒着也不言不语。赵大玲捧着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看得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却看不到他眼中本来的神采。他的眼神涣散而空茫,原本清澈如水的双眸此刻好像被一层迷雾遮盖住了。这迷雾遮住了他的视线,也遮住了他的心神,和跟外界的联系。他好像是迷失在了心灵的迷宫中,无法走出来。但是他很乖,很听话,赵大玲给他吃的他就吃,给他喝的他也乖乖地喝下,安安静静、不言不语。只是有一样,他不许别人靠近他,连友贵家的和大柱子也不行。只有赵大玲可以待在他身边,给他换药疗伤,甚至是喂饭擦身。

友贵家的看不过去,“玲子,虽说老爷让你照顾他,可也没让你给这么贴身伺候他呀,你一个大闺女,整日跟个男人待在一个屋子里算怎么回事儿呢?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他好了,我嫁给他。他不好,我伺候他一辈子。他要是先走了,我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赵大玲打了一盆水,将长生的头搬到自己的膝盖上,他的头发从她的腿上垂下来漂浮在水盆里,好像一匹黑色的锦缎。赵大玲将清水淋到长生的头顶,细细地把香皂抹在他发根上轻轻揉搓。

友贵家的倒吸一口凉气,“可了不得了,你给他擦洗上药就算了,怎么还让他躺你腿上了,你还要不要做人了。”说着就要冲过来。

赵大玲一边用清水将香皂沫洗去,一边告诉友贵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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