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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这个诺言，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百里屠苏敛了眼眸，抱手立于戏台之前。
戏已散场，只留下他在那里若有所思。
“是苏苏？”
风晴雪从门外探出头来，见了百里屠苏，面上露出一个笑容，转了脚步向里走来。
“你也来听戏？不知道好不好看，我还没见过呢。”
好奇地弯了腰看着来看戏的小姑娘买的人像，风晴雪说的很是认真。那个小姑娘起先还担心她抢自己的的泥人，往后护着不给看，后来见她看得仔细笑得温和，也腼腆地笑了笑，小心地把泥人凑了上去。
风晴雪对小姑娘笑了笑，伸手试探地摸了摸人像的脑袋，面上笑容越发灿烂，指尖描绘了泥人刻得栩栩如生的面容，连连点头。
待得小姑娘被自家爷爷唤走了，风晴雪才有点儿意犹未尽地直起身子，眼角余光瞥见百里屠苏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歪了歪脑袋，向着他走去。
“对了，有个东西我想要送给苏苏。”
说着，她手掌一翻，掌心窝着一个胖乎乎的憨态可掬的泥人，依稀，可以从服饰上辨认出百里屠苏的模样
世多变
“我让捏泥人的老伯教我做的，本来……只想给苏苏一个人……”
风晴雪笑了笑，笑容中难得流露出几分落寞来。不过片刻，又是弯了眉眼笑得没有一丝忧虑。
“像不像？红玉姐他们都说挺像，苏苏你呢？”
百里屠苏默默地看着那泥人圆滚滚的大饼脸，直直的两条黑线的眼睛，短短的四肢，然后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点点头。
“诶，真的吗~太好了~”
风晴雪将泥人递到百里屠苏手中，很是精神地伸直了手臂。
“苏苏知道吗，在我的家乡，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亲手做一个他的泥人给他，如果他接受了，那就是也喜欢你。如果他回赠一个泥人，那就是许下一生一世的意思。”
看了百里屠苏微变的神色，风晴雪向后退了一步，摆摆手。
“苏苏，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也喜欢红玉姐，兰生，还有襄铃，能遇到你们，我很开心。”
“……”
“……抱歉……”
“苏苏道歉做什么呢？”
风晴雪歪了歪脑袋，安陆的日光便是在午时，透过微黄的银杏叶打下来也显得不是那么刺目，而是温柔又和煦。在这样的日光里，风晴雪的笑容似乎也是软软的暖暖的，无忧无虑，却又洞悉人心。
“我喜欢苏苏，所以送给你泥人，我也喜欢红玉姐他们，所以也送给他们泥人，苏苏不需要道歉的。”
“……”
百里屠苏敛了眼眸，摇摇头，却不说话。
沉默半晌，握了泥人看向风晴雪，神情一派的严肃谨然，耳尖却是微微红了些。
“……可以，教我吗？”
风晴雪一愣，点点头。
“……！”
百里屠苏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抿了抿唇，沉默着点点头，耳尖的红色渐渐弥散开来。
“苏苏，真的很喜欢你师兄啊……”
风晴雪脚尖在地下画了圈，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有些低，叹息一般。而后抬起头，重重地点了点。
“好。”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有声音嚷嚷着抓贼，抓偷酒贼！。
然后百里屠苏就瞥见在江都有一面之缘的尹千觞醉醺醺地晃悠过来，手里还提留着半坛子酒，见了自个儿眼睛一亮，拖着脚步急吼吼地挪过来。皱了眉，百里屠苏干脆地转身就走。
耳边，却是传来风晴雪惊愕的声音，唤了——大哥。
百里屠苏脚步一顿，回过头去，只看见风晴雪面上难得露出凝重糅杂了惊喜的神色，向着尹千觞迎了上去。两人站在一处，一个是气质纯然虽是不通世事却举止优雅，另一个，却是满身酒气模样落拓笑容毫不掩饰的市井痞气。
……兄妹？
认亲没结果，尹千觞自来熟地在风晴雪帮他付了酒钱之后张口闭口地唤了妹子，反倒是在唤了他醉道士匆匆赶来的几位安陆百姓口中得知了疑似玉璜碎片的消息。
在安陆西北面的碧山之中的自闲山庄，本来自十几年前一夜灭庄之后就屡屡有诡异之事出现，那时候得了一位云游仙长至此，下了封印，倒也是相安无事了十几年。只不过最近又有人从碧山经过之时，闻得鬼哭狼嚎，见得鬼影飘飘，早些时日还有人丢了性命。又有人亲见道士模样的男子手持发光的玉行走其中，行迹鬼祟。村民们没办法，凑了些钱请了尹千觞这个醉道士来帮忙。
不过，眼瞅着他现在的表现，那些个村民自己心里也是没底……
百里屠苏和风晴雪对视一眼，看着那几个村民领着尹千觞走远了的背影，转身去了客栈。
……
…………
“为何算不出来……”
瑾娘眉头紧皱，将桌上的事物尽数扫了下去，一手抵在额头，倦倦地靠了窗子。
“少恭……你究竟想做些什么……为何，你的卦象，我竟是一点儿……也算不出来了……”
“瑾娘，缘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声音温凉，只是听着，便似乎可以想象出来人温润如玉一般的气质，原本倚窗靠了的瑾娘眼眸一亮，满是惊喜地看过来。
“东方先生！”
黑发瀑垂，只在肩膀以下用丝带松松地缚了，一身极其清雅的青衫，眉目间带着温润的笑意，五官生的柔和，行动间却是一派潇洒自如。
将手中的伞拢了，女子略略弯了腰，把伞靠在了门边，一指竖在唇边，对了瑾娘比出一个噤声的模样，见了她捂了嘴巴难得露出和幼时一般的可爱模样，禁不住便是微微一笑。
“许久不见，瑾娘已是长大了许多。”
“先生……”
瑾娘面上微红，嗔怪着瞥了女子一眼。款款行至柜子前，自柜中捧出一套精致的茶具，玉白的色泽坠了天青欲雨的纹路，并不名贵，却是处处透着雅致。
明明是搁置在柜中，茶具上却是纤尘不染，似是就为了这一刻，为了给这人斟上一壶茶，而日日擦拭时时小心一般。
泡了茶，待得茶香袅袅而散，瑾娘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斟了一杯茶推到坐在窗边看了窗外细雨绵绵的女子眼前，带了几分羞怯地开口。
“许久未有泡茶与先生喝，手艺……怕是生疏了许多。”
女子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纤长的手指执了杯盖，轻轻拨了杯沿，茶香弥散，透过朦胧的水汽，越发衬得女子眉目如画，清雅秀丽。
浅浅抿了一口，女子微笑起来。
“许久不见，怎么瑾娘倒是与我生疏起来。你幼时初学茶艺时候泡的那些茶，我可也是未曾嫌弃过的。”
“那时候瑾娘年幼，脸皮自然比现在厚些，”
瑾娘恍然一笑，倒也是放开了许多，瞪了品茶的女子一眼，自己也斟了一盏喝起来。
“更何况……这些年未见，先生自然……应是早已忘记瑾娘那时泡的劣茶了吧……”
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瑾娘看了女子，眸中渐渐润湿了起来，伸手做不经意状抹去，瑾娘笑了笑。
“先生这些年，去了哪里？瑾娘想你的紧，先生可知道……少恭他……”
“我明白……”
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细细看去，眉目间的温润与欧阳少恭却有几分相似，只再细细一品，却是一个自骨子里透出了温雅，一个却是浮于表面的温润。
“少恭……我此去，便是为了他。”。
“先生……”
瑾娘有些愕然地站起身，然后扯扯唇角笑了起来。
“也好，先生的话，少恭多少还是听得下去的。”
“……”
女子将杯盖盖上，右手拢在杯盖之上，沉默着摇了摇头。
“少恭记得的，是东方先生，不是我。”
“可是……瑾娘明白了……”
瑾娘眉心紧锁，心不在焉地又倒了一杯茶，而后看着放在桌上的三个茶杯，恍惚笑了笑。
“如果一直都如那时……该多好……”
“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
女子松了手，面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眸中却是划过一丝落寞。
“无论是我，还是他，又或是你。”
前尘换
“……”
瑾娘点点头，换了话题。
“先生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都不来看瑾娘？”
话语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亲昵无间。
“遇见一个有趣的人，陪了他十年，又去了西域……”
说到这里，女子的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倒是显得清雅的有些出尘的气质添了几分可爱来。
瑾娘大约知晓自家先生这一身皮相又是惹了些什么麻烦，也不说话，就开始寻思这次惹上的究竟是男人呢，还是女人，又或者，两个都有？
女子抬眼看了瑾娘，无奈地摇摇头露出一个笑容。
“前些日子，却是去了天墉。本是欲要去往安陆，途经此地，便来见见你。数年不见，也果真有几分想念。”
“只有几分吗？”
瑾娘嗔怪着瞪了女子一眼，似是无意地开口。
“少恭之前也是这么说。先生和少恭……果然相似的紧。”
女子面上神色略略变了变，唇角的笑容淡了去。
“……其实……我与他，才是最不相似的……”
顿了顿，女子站起身来，天青色的衣摆因着她的动作晕开波纹。
“瑾娘，你可以不用看得这么明白的。”
摇摇头，女子伸手触在瑾娘的发髻，明明自形容上看比她年幼许多，动作上，却是带了长辈的慈爱和包容，还有一丝宠溺和语重心长的细心叮嘱。
“我救你回来，并不是为了让你看得更透彻，有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要潇洒肆意的多。瑾娘，我希望……至少，我遇见的这些人中，你可以幸福。”
“……”。
瑾娘抿了抿唇，眼中湿意渐甚。
她明白，却又不懂。想要放下却又无法放下，从最初的最初，就已经无法……
收了手，女子执起靠在门前的伞，站在屋檐下撑了开来，雨水打在伞面上，碎了开来，落下地。
瑾娘看着她撑着伞步入雨中，身影在丝丝细雨中模糊起来，却是回过身，对她微微一笑。
“下次若得再见，瑾娘不必唤我先生，唤我如馨便可。”
声音碎在穿林打叶声中，听得不清晰，宛若叹息一般。
“东方先生……已然不在了……”
……
…………。
百里屠苏几人在客栈商量了下，一致决定上碧山自闲山庄一探究竟。
就方小公子，隐约觉得有点儿古怪，总觉得自闲山庄这个名字，每每念及，都会唤起心中隐隐绰绰模模糊糊的画面，带起一阵陌生的熟悉感觉。
自西北角的城门出了安陆，眼前便是只见一片荒芜，原本应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死气沉沉，枯枝狰狞地指向四方，鬼火幽幽，时不时还能听见鬼嚎之声。果真是如同那些安陆村民说的，鬼气森森……
襄铃虽然是狐妖，无奈年纪小又是小孩子心性，见了这儿阴森森的，害怕地缩了缩身子，但是当看到第一只飘悠悠自废弃屋子里飘出的僵尸美人时候，她爆发了……
方小公子几人就看见小姑娘神勇无比地挥舞了扇子，左一招天狐千幻右一招烟花属地解决了那只僵尸美人，末了，还双手叉腰对着消散开来的鬼火做了鬼脸，得意洋洋地转过身来。
“……”
百里屠苏沉默着越过小姑娘，单手撑在已经歪了的栅栏上，跃了过去，沿着山中小路向里走去。
方小公子几人保持阵型，一个一个跟上。
自闲山庄并不远，一路上遇到的尽是些孤魂野鬼，风晴雪留意着按理说应该也是上了山除鬼的尹千觞的踪迹。虽然说气质不像，他也不承认自己是自家大哥，但是那张酷似大哥的脸，风晴雪觉得搁在身边看看做个比照也挺好。
最重要的是，心里，总是有着莫名的亲近感觉。
结果，等到了自闲山庄门口，风晴雪还是没有等到尹千觞。
自闲山庄虽是破败荒废已久，但是站在门前，却也是可以想象昔日此处的繁华。
方小公子张大了嘴巴，哇唔一声。
“还以为就是几座房子，没想到这么气派。不过……总觉得有些熟悉……”
微微皱了皱眉，方兰生的神情有些恍惚，自小便戴在身上的青玉司南佩几不可闻地轻轻响了一声。
远远地，却是尹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