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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热爱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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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仔细看看行吗?冷红被她晃得眼花缭乱。  
  行啊。大妈拿着单子的手往后抽了抽:不过,话说回来,姑娘,我也是给你人家干活儿的。介绍工作我可以为你上上心,但是你也得交点介绍费。  
  多少?冷红的情绪有点儿降温。  
  按规定是一百。大妈看你挺不容易的。该我的那份提成我也就不要了。就收你七十吧。  
  冷红犹豫了一下。七十元几乎是她家半年的油盐酱醋钱呢。可是,要 得到就要先付出,等找到了工作,有多少七十元挣不来呢?她一边给自己吃着定心丸,一边递上口袋里唯一的一张百元大钞。  
  没有零钱啊?  
  零钱不够。冷红说着,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口袋。突然,她摸到了火车站那个姑娘给的卡片。刚才,一和大妈搭话,她把这张卡片给忘了。如果拿出这张卡片,是不是会更优惠呢?她把那张卡片掏了出来:大妈,这是火车站一位大姐给的,她说她介绍的可以更优惠些……  
  我不是已经给你优惠了吗?大妈面色不悦地接过那张卡片,随手塞进抽屉里,然后找给冷红二十元钱。  
  冷红点了点。没错,是两张薄薄的票子,二十元。  
  大妈,不是说好七十吗?  
  唉呦,你不给我这张卡片就是七十,给了这张卡片就是八十,不明白了吧?看到冷红楞着神儿,她晒笑:你以为她会白给你这份人情啊。这是她给我们留做提成的证据,凭着这一张卡片,我们还得再给人家十块钱回扣呢。  
  那她不是星苑大学的学生?冷红觉得越来越不妙了。  
  大妈大笑起来:她的身份都变一百遍了。我怎么能搞清楚?不过有一点儿我可清楚,她的话十句里有十五句是假的,多出的五句是那十句里生的!  
  可……  
  可什么呀,别罗嗦了,快去吧。大妈塞给她两张单子:去晚了,人家都下班了。  
  这两张单子,一张是某个地方的保健品推销员,一个是某个私营幼儿园的保育员。冷红找到地方才知道,那家保健品公司因生意不好,关门已经有一年多了。而那家幼儿园则因道路扩建正在拆迁。  
  姑娘,你受骗了。每天都有受骗的人来找工作。一个闲坐的老太太对冷红说。  
  冷红一句话也没说。她涨着脸,再次回到那家“心连心职业介绍所”,向大妈讲述了自己的经过。  
  我们已经尽力了。一般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大妈的冷脸象换了个人。  
  可是,你给我的是什么机会啊。  
  你说我给你的是什么机会?!大妈叉着腰,一蹦老高。冷红觉得她简直是在变魔术,一下子便由观音菩萨变成了老妖婆。  
  冷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又给你洗脸又给你做饭还给你优惠了价钱,你 还想怎么样?大妈乘胜追击,振振有辞。  
  我,我要去告你们。冷红说。  
  唉呦,那我可要给你吓死了。大妈冷笑。  
  谁?谁在这里捣乱?一个大块头的男人拉开间门,走出来。冷红扭头就走,眼泪流出来。喂,你站住!大块头的声音从后面跟上来。冷红连忙飞跑起来,大块头噔噔噔几步便追上了她。  
  你想干什么?冷红紧贴住墙,心想他要是敢动自己一指头就和他拼命。  
  你还想不想找工作了?  
  不想了。  
  看你长得满招人疼的,告诉你吧。大块头说:要是你愿意,就来我们这儿干。象火车站那个揽客的丫头一样,她在东出站口,你在西出站口,一人把一边儿,正好。待遇呢和她一样。基本工资一百,每拉到一个有油水的,就给你十块钱提成。  
  我不去骗人。冷红说。自己在他们眼里就属于那种有油水的吧。她想。  
  骗人?大块头笑起来:现在是经济时代,连邓主席都说了,能逮着老鼠的就是好猫。再饿你两天,别说骗人,只怕你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反正我不干。  
  不干就快走,别在这儿晃悠,你这么个惹眼模样儿,要是让人贩子盯上给卖了,那就可惜了。大块头又下狠劲儿盯了她两眼:我是个大善人,才会这么提醒你。  
  冷红逃命似的奔出来,见路就走,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她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摩托车喇叭响,然后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断喝:“找死哪,你不要命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条繁华的大街上。她茫茫然地走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该回家了。可是她已经找不到去长途汽车站的路了。  
  冷红走到一个公厕里,用冷水冲了冲脸,打起精神,问了路,慢慢地走着。路过一家漂白粉厂时,她蓦然看见了两个字:招工。便鬼使神差地又走了进去,来到一间办公室里,里面坐着一位中年妇女,看样子象是一个干部。她问冷红来干什么。我来找工作。冷红说。  
  女干部问了冷红一些基本情况,看了她的身份证,然后递给冷红一张表,让冷红填了。又给了冷红一张粉红色的单子,冷红瞄了一眼,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这简直象是在做游戏:这,就行了?  
  那可不?还要怎的?女干部笑道:只不过上班要过两天。现在库房正在扩建,还没完工呢。  
  那,我收完麦子再来上班,行吗?  
  行。反正咱们这儿常年都缺人手。到时候你只要拿着这张通知单来就行了。女干部犹豫了一下,又说:这么好的模样,只怕你在这儿干不长。  
  这活儿……毁容吗?冷红摸了摸脸。  
  毁容倒不至于。就是太苦,你来了就知道了。女干部让冷红的话给逗乐了:还有,咱们这里的工作都是临时的,没有底薪。这个你要有思想准备。  
  底薪?冷红没听明白。  
  就是基本工资。女干部说:这里都是计件儿工资,干多少得多少。要是没干,就一分钱也没有。  
  冷红想起了刚才职业介绍所的那个大块头对她说过的“基本工资一百”的话,明白了。她笑了笑,点点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她知道提也没用,也觉得没道理去提。不干活当然没有道理拿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一个农民病了,谁会给他什么底薪呢?就是他地里让草长荒了,那土地承包费只怕也得自己往外拿。  
  坐到公共汽车上,她还是不太敢看那张单子。用诗上的话说,虽然今天的经历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个结局有点儿不真实。而且,即使真实,她也不敢高兴得太早,因为现在她已经知道,有太多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逻辑之外。  
  那张盖了红章的单子上是这样写的:  
  通  知  
  经审核,我厂同意接收冷红同志为我厂临时工,从即日起即可上班。  
  宏达漂白粉厂  
  不过事情并没有出现她担心的变故。麦后,她来到这里顺利地上了班。  
  漂白粉的活儿程序其实很简单:先用水将石灰块泡开,用铁筛筛去细末,剔掉石块杂质,装进氯气库进行化学反应,三天后拉出来装进袋子就可以了。但是,这些活儿操作起来却绝对不轻松,尤其是筛石灰。在筛石灰时,为了防止石灰粉腐蚀皮肤,再热的天也必须得穿上三层以上的衣服,然后扎上裤脚和衣袖,用毛巾围紧脖子,嘴上再扣上一个又重又笨透不过气来的防毒面罩。在这种装束里,整个人的感觉就象掉进了蒸汽锅里,简直是到了窒息的边缘。  
  冷红还经常在中午加班筛石灰。  
  夏日的中午,大约是所有从事户外工作的人都最恐惧的一个时刻了。太阳以一种近乎平静的毒辣默默地喷吐着内心的火焰,再把这种无与伦比的火焰由人的皮肤过渡到人的内心。冷红就是在这样的火焰中成千上万地重复着那几个单调的动作。汗水象雨一样淋遍全身。在烈日下和汗水中,冷红干着干着,往往就觉得最鲜明的感觉反而不是热了,而是无孔不入的石灰粉末和汗水融汇时所产生的那种火辣辣的疼。那是怎样的一种疼啊。仿佛有无数个蚂蚁在噬咬着,在细细的,津津有味的,流连忘返地品尝着她用身体创造的一道盛宴。偶尔防毒面罩一松动,一团粉尘便会迎面扑来,把冷红呛得满面泪水。于是,这道盛宴便会抵达一个小小的高潮。  
  在这里,每个人的活计基本上都是独立的。工作时又都戴着防毒面罩,因此上班时间根本没有办法聊天。累了就歇,歇了就干,每个人都象一架微型而全能的机器。有时候筛着筛着,冷红的面前就会出现一片花白, 这是疲惫到极点的信号。她就赶紧摘下防毒面罩,回到宿舍喝一大杯水,长长地喘口气。然后再回去接着筛。下班后,吃过饭,洗过澡,她就会揉着酸痛的眼睛,以最快的时间上床睡觉。有的女工回来聊聊天打打牌什么的,冷红一律都不参与,她相信妈妈的话“力气是奴才,睡睡就回来”。既然出来了,快干好睡多挣钱才是真的哪。  
  相比起来,漂白粉厂的所有生活环节里,最让冷红感觉愉快的事情就是洗澡了。澡票是厂里免费发的,浴池在厂的偏 对门,名字叫“爱心浴池”。浴池里也有一间不大的厅堂,摆着一台电视和几组半新不旧的沙发,穿过厅堂往里走就是大池,再往里走就是两排单间。经常有几个姑娘在厅堂里坐着磕瓜子。  
  浴池干吗养这么多闲人?冷红问一起洗澡的女工。  
  嗤。她们都笑她。  
  你们笑什么?冷红问。  
  笑你不懂。一个女工说:不是浴池养她们,是她们养浴池。你以为浴池就靠我们这些买月票的发财啊?  
  那他靠什么?冷红一直觉得她们应当是浴池最重要的客户,因为她们天天都来洗澡。  
  靠洗单间的客人和这些在单间按摩的小姐呗。人家接一桩生意,够咱们干半个月的。  
  那,她们不都是妓女吗?她吃惊极了。那些女孩子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象她所想象的妓女的样子,有的看起来简直象是纯洁的学生。而她想象中的妓女则是蓬松着卷发,涂着血红的嘴唇,穿着短到大腿的裙子,叼着烟卷儿。  
  你以为呢。另一个女工说:不过人家可都挣着钱了。  
  这种脏钱,不挣也罢。我们的钱虽然少,可总是自己劳动所得的,比她们心安。  
  你以为人家就不心安了?人家也是劳动所得。听说有的国家还承认她们是合法的性工作者呢。  
  冷红张大了嘴巴。她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很快她便觉得庆幸起来。亏得是在中国,她想。她们这些不务正业的人终归没有她这样的人生活得自豪和光彩。于是,每次从这些女孩子面前走过的时候,她都高高地昂着头。  
  喂,听说了吗?明天就要发工资了。一天,洗澡的时候,有人说。冷红从昏昏欲睡中一下子振奋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发工资。  
  可不是吗?都一个月了。另一个女工说:不过,我也听说咱们的厂子最近挺麻烦的,好象是因为缺了一大堆什么证,反正是违法。要罚好多好多钱呢。厂长这两天正在跑。跑不赢就完蛋了。  
  不会吧?冷红说。她觉得这些事情离她太遥远了。一个厂子,好歹也是一个厂子,怎么会说关门就关门呢?  
  怎么不会,我都跳了好几次槽了。工厂关门的事情天天都有,尤其是这种小工厂。那个女工以一种颇见过世面的口气说。  
  什么是跳槽?冷红问。  
  就是换工作。用农村的话来说,就是换个地儿吃草。一个女工笑着说。  
  第二天,结算工资。冷红发了四百零六元。是所有女工中最多的。  
  往后不用来上班了。那个招女工进厂的女干部说。她是这里的副厂长兼会计。  
  屋里一阵寂静。尽管昨天还议论过,可是她们还是觉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那个发出预言的女工都是一副意外的表情。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冷红问。她希望这只是短期的放假。  
  不知道。女干部说。  
  一群人默默地走出来。蓦然间,冷红开始觉得对这里的一切留恋起来。是的,这里的活儿是挺苦,可不论怎么说,这儿毕竟是个能挣钱容身的地方啊。  
  一辆大卡车缓缓地驶进院里,厂长满面尘灰地从驾驶室里跳出来,招呼道:装车了,来吧。扛一袋五毛钱,现扛现算!几个小伙子走上前,冷红也走上去。现在,没有了工作,她格外珍惜每一个能挣钱的机会。  
  你成么?厂长问。他个子不高,是个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知道这是男人的活儿。  
  冷红没有说话。她来到库房,扛起一个袋子就走,——袋子都是五十公斤装的。她踉跄了两步,又停住,再往前走。她一共扛了二十二袋。厂长数给她十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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