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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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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保存过几个名字?”

这是指保荐捕快,刘学太一时也记不清,想到就说,一共报了五个名字,其中没有胡体安。

“不对吧”毛师爷问道:“有个胡体安呢?”

“胡体安”刘学太吓一大跳,“保这个人的,多着呢不止我一个。”

“我只找你一个”毛师爷扬一扬他的‘秘本’,又加一句:“我只着落在你身上。”

“师大老爷明鉴,”刘学太跪了下来,“胡体安是本县一霸,极难惹的,如果风声透露,一定抓不到了。师大老爷既然着落在我身上,我一定想法子抓人来,公事上好有交代,大老爷的前程可以保住,不过……。”

听他欲言又止,自然有条件要谈,毛师爷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尽管说。”

“请大老爷体恤,第一、限期宽些;第二、我的家小不动,免得打草惊蛇。”

“家小不动”,是请求免予扣押他的眷属,差役奉命办案,为加重压力,原有这样的办法。如果扣押了刘学太的家属,可能胡体安会起疑心,所以说是“免得打草惊蛇”。这要求合乎情理,毛师爷允许了他。

“不动你的家小,可以。不过,限期不能宽,因为上面的限期也紧得很。我给你三天限,第四天没有人来,可别怪我无情,要请你老娘来吃牢饭了。”

刘学太跟胡体安是有往来的,他在天门那件案子,刘学太亦略有所闻。抓他倒不难,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胡体安在通城的产业甚多,决不会走,软骗硬逼,总可以把他弄到手。但这一来便结成了生死冤仇,人家党羽众多,而且都是亡命之徒,自己决不能去惹这场杀身之祸。

想来想去,只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办。当跟毛师爷答话时,说‘一定想法子抓人来,公事上好有交代’,便是暗示:总有一个‘主犯’就是。如今只有跟胡体安自己去商量,弄个‘主犯’来归案。

“胡老大,”他屏人密告:“天门那件案子犯了,指名要你的人,着落在我身上。你说怎么办吧?”

胡体安先惊后笑:“老刘,你是跟我开玩笑?自己弟兄,有话好说,何必来这套?”

“这你就不对了我当你自己人,才来老实告诉你,请你自己想办法,你倒疑心,我在你身上玩什么花样,这不太冤屈人?你不想想,保荐你的是我,我把你弄了进去,于我有什么好处?”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透彻,胡体安原是一种试探,探明真情,随即改容相谢:“老刘,老刘,我跟你说笑话的。你这样维护我,我岂有不明白的道理。来,来,我跟你好好讨教。”

引入密室,一榻横陈,两个人隔着鸦片烟灯,悄悄计议,决定了弄一个‘顶凶’去搪塞的步骤。第一件大事,当然是在毛师爷那里送一笔重礼。

礼送进去,毛师爷收下了,这就表示毛师爷已有所默喻。于是在胡体安家抓了个人到‘班房’,这个人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名叫王树汶,是胡体安家厨房里当杂差的小厮。

未完待续

第119节屈打成招(1)

更新时间:201183015:35:14本章字数:8121

第119节屈打成招(1)

把王树汶找到班房,“先把他吊起来”刘学太喝道,“问他,叫什么名字?”

吊起来一问,王树汶哭着说道:“我叫王树汶。”

“什么王树汶?替我打,着实打”

“不是,不是。”王树汶大喊,“我叫胡体安。”

“好了,好了放下来,放下来”刘学太作出那种惊吓了小孩,心怀歉疚而又找不出适当的话来抚慰的神情,“早说你是胡某人,不就用不着吃苦头了吗?”

于是旁边的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吊着的王树汶放了下来,替他揉膀子的揉膀子,擦眼泪的擦眼泪,服侍得倒是好周到。

“小鬼该饿了,弄顿好的给他吃”

县衙门前的小吃摊子最多,不一会就送来了一碟子卤驴肉,一大碗酸辣汤,一盘洋面馍馍,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但是眼泪汪汪的王树汶却只是摇头。

“吃啊”有个年纪跟王树汶差不多的小皂隶,老气模秋地说,“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干吗弄出这等样?”

一语未毕,脸上着了一巴掌,“去你母亲的”刘学太恼他‘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句话说得不合时宜,瞪眼骂道:“这里没有你的话你***少开口,没有人当你哑巴。”

等那小皂隶捂着脸,嘟着嘴避到一边,王树汶怯怯地问道:“刘大爷,你说的话算不算数?是不是骗我?”

“我怎么骗你?那句话不算数?”

“就是,就是‘没有死罪’那句话。”

“当然罗,怎么会有死罪?”刘学太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拉住他的手,用恳切得恨不能挖出心来给他看的神情说:“你倒想想,如果不是上头都说好了,凭你这样儿,混充得过去吗?你虽只十五岁,很懂事了,总也听说过顶凶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为了敷衍公事,不能不装个样子。你尽管放心大胆,上头怎么问,你怎么答,包你无事。”

“会不会打屁股?”

“这就在你自己罗”刘学太将身子一仰,“你老老实实招供,不惹县大老爷生气,他凭什么打你?”

王树汶想了一下,点点头,拿起一个馒头,掰开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不过有句话,我先关照你,你别怕”刘学太很从容地说:“公事有公事的样子,尽管暗底下都说好了,场面上要装得象,照道理说,这种案子要钉镣,不要紧的,一切有我。”

这一下,王树汶倒了胃口,衔着一口食物,怔怔地望着刘学太,疑惧满面。

“跟你说过了,只是装样子,到了监狱里,我马上替你卸掉。总之一句话,你相信我刘大叔,放心就是。”

“刘大叔,”王树汶问道:“你说没有死罪,那么,是什么罪呢?”

“至多三年的牢狱之灾。在监狱里,让你睡高铺,一天两顿,这样的白面馍馍管你个够。准包三年下来,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连你自己都认不得你自己了。”刘学太放低了声音又说:“三年一满,不是许了你了吗?两顷地、五十两银子,娶个老婆,雇两个长工,小子,你时来运转,马上就成家立业了”说着,便使劲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是替他高兴得忘形的神气。

王树汶的脸色渐渐开朗了,然而就象黄梅天气那样,阳光从云端里漏了一下,旋又消失,依然阴霾满天,“我不相信有那么好的事”他摇摇头。

“谁骗你?谁骗你就天诛地灭。”刘学太煞有介事地,“明天就让那面写契给你,五十两银子替你存在裕丰源,折子交给你自己收着。这总行了吧?”裕丰源是通城县唯一的一家江浙人开办的钱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不赌过咒了吗?”

终于,王树汶点点头,重新开始喝汤吃馒头。刘学太便又叮嘱了一番话,将他稳住了方始离座,走到间壁屋子。

“我看见了。”刑房张书办大摇其头,“怎么弄这么一个孩子来?也要搪塞得过去才行啊”

怎么会搪塞不过去?刘学太知道,张书办一肚子的诡计,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何况有个教好了口供的人在那里?他这样表示,当然是有作用的,为求痛快,不如自己知趣。

“老胡让我捎了信来,”他低声说道,“有笔孝敬,马上替张二叔你存到裕丰源去。”接着便伸了两个指头。

“二百?”

“嗯。”

“这么件案子……。”

“这是先表微意。”刘学太抢着说:“事情弄好了,还有这个数。”他又伸了三个指头。

张书办想了一下,很认真地说:“也罢了不过话说在头里,我是净得。”

“自然,自然。毛师爷那里另外已经有了。”

“我上去说。倘或他有话下来,你得告诉老胡,让他找补。”

“那当然,反正不让你为难就是。”

毛师爷倒没有说什么,也许已经满足,也许等案子到了紧要之处,另有需索。张书办心想,反正有话在先,归刘学太自己去打点,这时就不必谈钱,只谈人好了。

“人是太瘦小了一点,不过讲话倒还老练,能充得过去,而且也不尽是混充。”

“这怎么说?”毛师爷问道:“这家伙也是一起下手的?”

“下手的是老胡的侄子,他也跟了去的,不过并不知情。”张书办说,“总扯得上一点边,也不完全是冤屈。一切都靠师爷了。”

“等我想想。”毛师爷在想,马翥有些书呆子的味道,又是很深的近视眼,若是坐堂问案时,弄得黑黝黝地让他看不清楚,这一案可以混得过去。不过,由县而府,由府而道,一直到省里,都要打点好了,才得无事。

“老胡知道。”刘学太这样回答他,“已经有预备了。”

“那行。”

于是毛师爷派人将马翥请了来,一见面就说:“恭喜东翁,正凶已经抓到了。”

“彼此,彼此”马翥笑容满面地答道,“全是仰仗老夫子的大力。”

接着便谈到案情。这些盗案重犯,往往先由刑房书办问一遍,作成‘节略’,叙述案情梗概,这份节略是早就做好了的,马翥接到手里,看不了两三行便停了下来,脸现讶异之色。

“想不到这个盗魁,这么年轻,才二十一岁”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审案子宜乎虚己以听,东翁切莫先存成见。”

“说得是,说得是”马翥受教,等将节略看完,便要传谕升堂。

“东翁”毛师爷拦阻他说,“此时还不宜提审”

“噢”马翥问道:“莫非有什么说法?”

“胡体安能在千里以外作案,党羽自然不少,此刻提审,不禁百姓旁观,倘或有那无法无天的在公党闹事,虽无大碍,究于东翁官威有损。”

“是,是”马翥心诚悦服地请教:“那么,老夫子看,以什么时候为宜?”

盗案、风化案,或者涉于机密,有所关碍的案子,原可以便衣在花厅提审,马翥十年寒窗,初为民牧,既不谙世故,更不懂做官,毛师爷便是欺他这一点,一本正经地说道:“明日早堂,越早越好。一则,清静,再则,要弄成阴森森的样子,教犯人想到,上有鬼神,不可欺诳,自然照实作供。”

马翥自然嘉纳其言,传话下去,第二天早堂问案。

第二天曙色初透,公堂便已伺候好了,马翥也是半夜里就被唤醒,漱洗饱餐,然后换上公服坐等。到钟打六下,刑房张书办到签押房窗外禀报:“请大老爷升堂。”

由上房过二厅、到大堂,在暖阁中升了座,只见正前方一块灰蒙蒙的天,正飘着毛毛细雨,还有风,吹得公案上一盏红色牛角罩的烛台,光晕摇曳,连文牍都不甚看得清楚。此外的光亮,便只有正檐前两盏用三脚竹架支着,‘通城县正堂马’的字样犹新的大灯笼,照出站班的皂隶,肃然无声地分列两旁,手里不是拿着竹板,便是刑具。

“都伺候好了”张书办在马翥身边关照,同时将个红布面的卷宗一揭。

于是马翥用朱笔在名单上一点,口中吩咐:“带胡体安”值堂的皂隶大声应着:“喳”着到檐前宣示:“堂谕,带胡体安。”

刘学太已经在西角门外等候了半天,这时便拍着王树汶的肩膀,安慰子侄似地说:“要怕,不要怕一切有我。县大老爷是书呆子,最好说话;你答供得干净俐落,他一定高兴。”

王树汶深深吸了口气,重重地点着头说:“知道。”“好,上去吧”

于是铁索鎯铛,就象变把戏牵出一头猴子似的,将王树汶牵到堂上跪倒。为了要做出强盗的气派,他依照刘学太的教导,昂起了头,极力装成满不在乎的神态。

“禀报大老爷,”刘学太屈一膝大声说道:“奉堂谕,带到盗犯胡体安一名。”

马翥向下望去,影绰绰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不免惊奇,但以毛师爷的先入之言,并未想到这个孩子不象强盗,只感叹着人心不古,这样的年轻人,居然也会行劫。端详了一会,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胡体安。”

听他这样回答,刘学太和值堂的张书办都松了口气,即令王树汶不致临时变卦,却怕他惊慌失措,无意问露出真相,现在听他语气平静从容,自是极大的安慰。

“你今年多大?”

“今年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马翥摇摇头,“倒看不出。”

“小的生日小,腊月二十五日。”

马翥没有理他的话,看着案卷问道:“天门赵家的抢案,是不是你做的?”

“是的。”

“你好大胆”马翥的声音提高了,“你知道不知道,抢劫是什么罪名?”

“大老爷开恩。”王树汶磕了个头说,“小的实在叫没法。这几年湖北大旱,没有得吃的,小的上有七十多岁的老的要奉养……。”

“慢点”马翥捉住漏洞,急忙问道:“你今年才二十一岁,倒有个七十多岁的父亲,这话怎么说?”

漏洞捉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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