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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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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六鼎愣了愣,很实诚地叹气说道:“真的很酸啊。”
  她轻声问道:“我会做酸菜和他会不会吃酸菜,有什么关系?”
  吴六鼎讶异道:“你没打算做酸菜给他吃?”
  她摇了摇头。
  吴六鼎停下脚步,先捧腹大笑,还不过瘾,再仰天大笑。
  这对被剑冢誉作三百年来最天资卓绝的剑冠剑侍,为何在一起的时候总说些与高手风范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王明寅确实硬抗了一记滚滚青蛇。
  腰间金黄软剑已经被他取下,灌注一股真气,斩去大半青蛇剑气,身形摇晃时,被恰到好处的猩红刹那枪挥中胸膛,王明寅的体魄再金刚不败,也无法安然无恙,不去看刹那枪主人那张已是七窍都渗出鲜血的脸庞,被一枪拍回十几步的王明寅怒喝一声,软剑激射而出,羽箭一般刺向那名世子殿下,同时身形却掠至那名碍事的持刹那枪女子身前,一记肩靠撞山而去,以己命去换主人命的年轻女子连人带枪被撞到路边槐树上,王明寅再度踏步前行,速度之快,快到能够离世子殿下十步的时候握住那柄软剑。
  第二条青蛇再至。
  王明寅双脚深陷于地面,软剑抬到肩部高度,以长枪姿态去破这条剑气汇聚而成的狰狞青蛇。
  只要扛下这袖青蛇,他不管如何重伤,都有把握摘下那徐家子孙的头颅!
  事实上,王明寅的确扛下了。
  威力举世罕见的青蛇剑气在这名貌不惊人的汉子面前砰然爆绽开来。
  百丈青蛇被这个这些年确实在背对老天面朝土的庄稼汉子给摧碎,官道百丈路段被青色剑气弥漫笼罩,两排被殃及到的槐树更是断折成无数截。
  这个武力恐怖的男人,不是像农夫,他就是。世人都笑他第十一这个名号,说他是天底下最应该去记恨王仙芝的高手,因为武帝城城主非要自称天下第二,好好的十大高手就被排到了第十一,而王明寅连续上榜又连续稳居第十一的位置,但其实王明寅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那山清水秀地方的一亩三分地,那里有个温婉女子在等他回去,地里的庄稼总需要个男人去打理。她遇见他以来,便从没有见过什么软剑,更不知道什么天下第十一,只知道他是个不善言辞的木讷好男人,可以托付终生,家里穷些没关系。
  终于挡下了。
  接下来便只有那一颗头颅了。
  青鸟颓然躺在路边,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拿起远处的刹那枪,吐出一口乌黑血液,仍是站起不来。她恨那个杀了娘的父亲,所以她恨这杆一直库存在听潮亭里的名枪。原本这杆刹那,只是用来去杀那个明明枪术第一却不再用枪的男人。但出北凉前,大柱国说可能会用得上,将刹那送到了她面前,她毫不犹豫接下了。今天,她又毫不犹豫取出来。她精于暗杀,所以正面对敌,其实一直不是她的强项,可身为死士,天干死士中的丙,如何去死还会不知道吗?她毫不犹豫去赴死。
  与青鸟一样,道路上所有人都已来不及去救世子殿下。
  哪怕李淳罡已经凌空一掠而来。
  王明寅正要出手,却不得动弹了。
  他缓慢低头。
  看到一只由后背而来洞穿整个胸膛的手臂。
  那是一只白皙的手臂,并不粗壮。
  这是阴险到惊世骇俗的一记手刀。
  相信当今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能引发整座江湖轰动的刺杀了。
  面无表情却一身汗水的徐凤年持刀而立,看到王明寅身后探出一颗脑袋。
  这名注定要名动天下的刺客长得一点都不凶神恶煞,脸庞稚嫩秀气,还是个少女。
  她笑了笑。
  呵呵。


第124章 九刀
  那少女呵呵一笑后,老剑神已是一掠而来,她抽出穿透王明寅身体的手刀,娇小消瘦的身影后跃,双脚粘沾在一棵半截老槐上,再一点,如流星一般消逝不见。她轻轻来轻轻走,即使是李淳罡这样饱经沧桑的老家伙都瞪大眼睛,倒不是说那妮子武力胜过了当之无愧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后者硬抗两袖百丈青蛇,中间还被刹那枪砸中胸口,加上所有注意力都投在徐凤年身上,这才有了被一击得手的可能性,那名少女将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拿捏得精准无比,最终一记手刀,成功击毙了王明寅,让其死不瞑目。等到李淳罡赶到,再毫不留恋地退走,颇有彗星袭月飞鹰击殿的超一流刺客气度。
  徐凤年却顾不上这些,默默来到脸白如雪的青鸟身边,坐在地上,将她抱入怀中,伸手抹去她嘴角触目惊心的黑血,李淳罡抛掉手中剑,在空中画出一个优美的半圆轨迹后,恰巧插入马车前插于地面的剑鞘,老头儿紧了紧羊皮裘,逛荡到世子殿下面前,这位北凉最大的公子哥,面对破土而出的符将红甲能够临危不乱,一气呵成十九招,后来又得面对志在自己那颗头颅的王明寅,依旧不曾退缩半步,可这时,竟然茫然失措,只是痴痴看着怀中气息如纸薄的婢女,老剑神悄悄叹气,蹲下身,双指捏住青衣女婢的手臂,皱眉问道:“那杀了王明寅的女娃娃,是你家死士?”
  徐凤年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能救吗?”
  李淳罡神情凝重,一指敲在青鸟眉心上,她昏昏睡去,老剑神缓缓说道:“这得看命。老夫先闭住她逆行的气血,只是在黄泉路上拉住了她,至于她能否走回阳间,天晓得。便是那枪仙王绣气血最盛时的四十岁,也不敢如此使用刹那枪里的霸王卸甲,这小妞儿当真是为了你不惜性命。你先将她抱回车厢,老夫看能否灌注剑罡为其续命。这一柱香时间,别让人打扰,否则齐玄帧再世都救不了她。”
  徐凤年惨然一笑。
  衣裳碎烂几乎遮不住身躯的舒羞仓皇而至,她似乎在芦苇荡中杀红了眼,跪地颤声道:“殿下,魏真人剑阵破去了木甲,可吕钱塘被火甲里的尸体爆炸震碎了五脏六腑,要死了。”
  徐凤年只是清淡哦了一声,抱起青鸟走向马车,舒羞面容凄凉,一脸兔死狐悲,三名被大柱国钦点护驾的扈从中,吕钱塘无疑最被世子殿下器重,此时即将人死如灯灭,竟没有任何抚慰言语,舒羞自认已经相当刻薄,比较这位将来有望世袭罔替新北凉王的年轻男子,正应了南疆那个小巫见大巫的说法,一时间她几乎有趁机逃离的念头,只是想到大柱国的铁血手腕,舒羞凄然一笑,逃?天大地大,能逃出人屠的五指山?生于帝王家算什么不幸,给王侯家做命贱不如狗的奴仆才可怜。舒羞在吕钱塘生前一直与这名东越剑士争名头争地位,希冀着如何在三人中脱颖而出,独独被世子殿下青眼相加,这会儿却有些心如死灰,默默返回芦苇荡,去看吕钱塘最后一眼。
  姜泥与鱼幼薇腾出车厢,老剑神提剑而上,以剑罡救人,李淳罡见徐凤年呆呆坐在一旁,恼火道:“在这里瞎瞪眼作甚,出去。堂堂世子殿下,大战帷幕才落,就躲在这里,成何体统。”
  徐凤年下车后,环视一周,官道早已是沟壑纵横,破败不堪。一场死战,大戟宁峨眉与凤字营校尉袁猛都身受重伤,轻骑死八人,伤十六人。老道魏叔阳从芦苇荡中走出,看到徐凤年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徐凤年临近战场,拔出那根将一名轻骑钉死在地上的卜字铁戟,脱下外衫盖在那死卒身上,将大戟还给宁峨眉,轻声道:“宁将军,你与袁校尉负责清理战场,我先去一趟芦苇荡。”
  一臂被王明寅震断的宁峨眉重重点头,瞥了眼被世子殿下用衣衫盖住胸膛的袍泽,眼神柔和了几分。
  徐凤年与魏叔阳一同走入芦苇荡,吕钱塘一身是血,坐在临水的岸边,容颜凄丽的舒羞在一旁怔怔出神,杨青风站在不远处,伸手折断一根根随风而摇荡的芦苇。徐凤年拎了一壶酒,坐在将赤霞剑横放在双膝上的吕钱塘对面,默不作声。
  这位剑士久在北凉王府做鹰犬,当年行走江湖时的豪迈气度都被磨平棱角,反而临死生出了一股豪气,不再对世子殿下低眉顺眼,咳嗽出血后大笑道:“殿下,敢问这酒是送行酒吗?”
  徐凤年抬起酒壶,问道:“能喝?”
  已经是回光返照的吕钱塘气血恢复了几分,粗壮双臂软绵绵搭在剑身上,自嘲笑道:“不能喝也要喝,否则岂不是白死了?可惜我双手已废,怕是握不住酒壶,劳烦殿下一番。”
  徐凤年伸手为吕钱塘倒酒入嘴。修道一生可谓无牵无挂的魏叔阳见到此情此景,喟叹一声。尤其是那以嬉戏人生为乐的舒羞,不管再如何没心没肺,还是眼眶湿润,坐远了几分,背过身子。徐凤年收手,握住酒壶,轻声问道:“有什么遗愿吗?”
  吕钱塘洒脱笑道:“没有了,我一介武夫,早就是国破家亡,只剩下手中一柄剑而已。真要说的话,倒是希望殿下能够将吕钱塘骨灰撒到广陵江中,观潮练剑十年,每年八月十五,那一线潮,风景极好,殿下若是去了广陵,是该去观此景才不枉此生。”
  徐凤年笑道:“好。”
  吕钱塘吐出一口血水,突然笑骂道:“狗日的世子殿下!”
  徐凤年一笑置之。
  吕钱塘大笑出了大滩血迹,断断续续道:“这话老子早就想说了,凭什么你一个毛头小子要让我卖命?不就仗着有个人屠父亲吗,有甚了不得的!有本事你自个儿打天下去,那才能让老子心服口服!”
  舒羞愕然转身,生怕世子殿下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勾当,不过看上去徐凤年似乎并不介意,只是再次性子温良地倒酒给口无遮拦的吕钱塘,后者连酒带血一同咽下,眺望远方,约莫是精气神殆尽,轻声道:“这一路行来,于雨中小道观老剑神两剑,马踏青羊宫,江上再观剑仙断江一剑,死得也不算太冤枉。今日芦苇荡一战,吕钱塘以手中剑破火甲,死前还得世子殿下亲自倒酒两口,足矣。”
  吕钱塘低头望着巨剑,闭眼喃喃道:“只是这赤霞剑,还没摸够啊。”
  面容祥和的大剑吕钱塘此时气机已绝。
  徐凤年将酒壶放在赤霞剑上,起身后平静道:“杨青风,吕钱塘火化后骨灰放入坛中。”
  杨青风停止折断芦苇杆子的小动作,低头恭敬道:“喏!”
  不知为何,靖安王妃裴南苇并未逗留在官道上,而是小跑跟着徐凤年来到了芦苇荡中,她亲眼看到这一幕,紧咬着嘴唇,神情复杂。
  徐凤年与魏叔阳折返时,正要开口询问一些细节,体内气机一凝,刚要抽出绣冬刀,就被一击戳中胸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一般遥遥坠入水中,魏叔阳根本来不及出手拦截那一刺。裴南苇只觉得莫名其妙,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并非草包一个的北凉世子就这样死了?她看到了那名刺客容貌,正是手刃了视一百骁骑于无物的庄稼汉子的罪魁祸首,相貌清秀如邻家少女的她,一击得手后,并未退去,而是站在原地皱了皱鼻子,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舒羞和杨青风阻敌,魏叔阳救人,忙作一团。裴王妃回过神后思量着这不可貌相的少女难道不是北凉死士?而是来刺杀世子殿下的?那她为何要杀死那勇悍无比的庄稼汉子?
  涟漪未平,涟漪再起,坠入水中的徐凤年手持双刀而出,让魏叔阳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常理而言,刺客这一刺凶悍恐怖,恐怕连他都挡不下,更别说殿下了。徐凤年紧闭牙关,却挡不住鲜血涌出。他直视这位出手诡谲的刺客,开口沉声问道:“既然要杀我,官道上为何挡下王明寅?”
  少女笑着呵了一声,身影鬼魅前冲,竟然接连与舒羞杨青风魏叔阳三人堪堪擦肩而过,两根手指分别点中徐凤年手中绣冬春雷,然后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将世子殿下再度轰入水中,魏叔阳等人清晰可见被一脚踏胸的世子殿下喷出一口浓郁血水。魏叔阳刚要有所动作,芦苇荡中窜出一头黑白相间的古怪大猫,舒羞双掌拍在脑袋上,非但没有将挡住汹汹来势,反而被它一巴掌甩飞出去,杨青风更被它一掌击中,他们几人与符将红甲拼死一战,差不多都是强弩之末,但这般被一头畜生轻松击退,实在是出人意料,担忧世子殿下生死的魏叔阳怒喝一声:“孽畜!”
  少女面无表情呵呵一笑,与宠物一前一后夹击九斗米老道,一记手刀砍中魏叔阳脖子,直接将老道士拍入泥地。然后她不理睬仍能勉强保持站立的舒羞与杨青风,只是望向圈圈涟漪的水面。
  徐凤年第三次从水中走出。
  带着一头宠物大猫的刺客少女总算开口说话,“第一刺,因为你有麒麟丝甲护体,得以不死。可我一踏踏在被我撕开宝甲处的胸口,你应该死了的。”
  面无血色的徐凤年眉心红印淡紫入深紫,眯眼不作声。
  少女呀了一声,恍然说道:“看来真被你得了王重楼的大黄庭,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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