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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9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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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比如下山以后的洪洗象真正发火起来,又会怎样的光景?那一定无法想象。
  或许铁了心想杀人的徐凤年,也算,所以洪敬岩就在拓跋菩萨的眼皮子底下死了。
  眼前这位不知姓名的离阳宦官,正是如此。
  他五指微微缩,掌上天雷瞬间渗入手心,消散不见,但是整条手臂顿时呈现出火龙萦绕的诡谲景象。
  年轻宦官呼吸绵长,隐约间七窍间皆有七股纤细的白色气息吐纳出入,白皙如羊脂美玉的面庞之上,如同倒垂七条白蛇。
  与此同时,徐凤年不但已经拔刀出鞘,而且身形刹那间旋转向前,双脚离地,衣袖飘摇,简简单单一记滚刀劈向年轻宦官。
  后者只是抬起那条“吞食”掉一颗天雷的手臂,双指夹住那柄蕴含徐凤年充沛神意的凉刀。
  双指夹白虹。
  指缝间,电光火花疯狂溅射,映照着年轻宦官那张脸庞熠熠生辉。
  眉间如又开天眼的徐凤年默念一声,开蜀式。
  指向年轻宦官眉心处的刀尖,猛然间绽放出一条粗如手臂的雄浑罡气。
  年轻宦官脑袋倾斜,虽然近在咫尺,虽然那抹罡气威势等同于床弩百丈之内激射而出,当仍是被他轻松躲去。
  只有鬓角处被凌厉气机割断的几缕发丝,缓缓飘落在雨水中。
  年轻宦官在撇过脑袋的同时,空闲左手快如奔雷地撩向徐凤年胸口。
  他曾在宫中勤勉房听那些饱学硕儒说过,东南年年有大风,摧峰拔山撼城楼。
  徐凤年被一拳砸中胸口,看似纹丝不动,可眉心处的那枚紫红枣印随之摇晃涟漪,原来这一拳,不伤体魄而伤神魂。
  一拳得逞的年轻宦官轻声道:“弃刀。”
  在这两个字吐露出口的时候,变拳为掌,一掌敲在徐凤年心口上。
  一掌之下,徐凤年整个人的袍子都随之剧烈震荡,腰间悬佩的那枚玉坠子更是突然崩碎,化作齑粉。
  徐凤年仍是左手紧握那柄凉刀,岿然不动。
  年轻宦官微微皱眉,始终以双指夹住凉刀的手臂想外挪开,向前踏出两步,然后这一掌拍在徐凤年额头之上。
  徐凤年整个人倒滑出去。
  双脚在小街地面上上犁出一条青石翻裂的十数丈沟壑,只是距离年轻宦官越远,由深及浅,而徐凤年身后的雨水,为磅礴气机所挤压,倾斜悬挂,清晰可见。
  徐凤年一脚后撤一步,一脚前踏一步,稳住身形。
  双脚轻轻踩在青石街面上,就像生出两朵池上莲花。
  年轻宦官略微讶异,但是随即释然。
  年轻藩王仍是从自己双指之间拔走了那柄普通材质的凉刀。
  今夜雨中两人之战,是一场境界高远的意气之争,有无兵器并不是胜负关键,何况这柄凉刀又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说不得还是件累赘。
  但是年轻藩王如此执着于不愿弃刀,想必是因为此人心中某种根深蒂固的念头,正是寄托在此刀之上。
  也许是手中这一把凉刀意义非凡,但也许是所有北凉刀握在手中即可。
  到底是哪一种,很简单,打碎他手中的那柄凉刀即可辨认。
  年轻宦官抬起手臂,随手一抹。
  雨点串连成线,最终凝聚铸造出一柄三尺意气剑。
  借剑一事,曾经尽得李淳罡精髓的徐凤年并不陌生,相反正是当今江湖最为熟稔此事的宗师大家,徐凤年如果自称第二,恐怕连以剑术得道的桃花剑神邓太阿,都不好意思自称第一。
  但是这一刻,徐凤年看到这一幕后,如同眼前铺开一幅以前从未见过的陌生画面。
  未必是年轻宦官此举境界更高,双方都是天人,并无高下之分,但是年轻宦官的手笔,气魄奇大,哪怕眼下敌我之分,也不得不由衷佩服。
  如果说羊皮裘老头儿的借剑,无论是与人借真剑,还是与天地借剑意,都有一种我李淳罡想还便还、我想不还就不还、哪怕你是老天爷也奈何不得我的气势。
  那么这位年轻宦官就走了另外一条路子,我不与天地争抢,只在天地之间自行造化。
  这就像李淳罡并非做不到,只是才气太高天赋太好,所以很懒散,但是年轻宦官却有那份勤恳。
  徐凤年四周雨水好像出现片刻的停滞,然后身形一闪而逝。
  年轻宦官闭上眼睛,如听雨声。
  然后随手向后一剑挥去。
  三尺雨水在挥剑之后便消逝不见。
  年轻宦官又从雨中抹出一剑,这一次挥向了左手侧面。
  一剑复一剑。
  雨势不减,雨水不停,年轻宦官手中三尺剑已经换了六十次。
  徐凤年始终没有现身,如果不是年轻宦官始终不曾停止向四面八方出剑,可能糜奉节樊小柴两人都要以为年轻藩王撤出小街了。
  年轻宦官神态闲适,出剑之时仍有余力开口:“在我心目中,除去存在本身即象征着人间巅峰的吕洞玄不说,高树露,李淳罡,王仙芝,这三人在各自意气巅峰时,才算举世无敌,并非他们时时刻刻都堪称人间无双,比如李淳罡重出江湖后在广陵江畔的时候,还有王仙芝留在东海武帝城而不是身在北凉的时候,那时候,即便我在太安城,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恐怕只有吕祖才能与之匹敌,而且双方必然打得酣畅淋漓,互相皆有胜算。”
  “至于你徐凤年,终究还是差了些。其实你只要不舍弃前世前身,也能走到那个高度,只是你不愿寄人篱下,自行毁去了这份气运。否则天大地大,谁又能拦你徐凤年随心所欲?杀了皇帝赵篆,然后逍遥江湖又有很难?北凉挡不挡得住北莽百万铁骑,与你一人独享天人忘忧又有何关?”
  年轻藩王始终没有现身也没有答话。
  这位气势雄伟的年轻宦官也不以为意,轻轻挥袖。
  天地为之寂静。
  小街上遮天盖地的雨幕就那么完完全全静止停住。
  青石板上,那些雨水也不再往低处流。
  无所遁形的徐凤年原来站在小街尽头的一处屋檐下,就像一个躲雨的路人。
  年轻宦官伸出手,弯曲食指,轻轻弹了一下悬停在头顶的一滴雨水。
  异象崩碎。
  雨势继续倾泻。
  他望向远处那位神态同样安详的年轻藩王,手中凉刀早已支离破碎,仅是凭借一腔意气凝聚不散而已。
  他好奇问道:“身负陆地神仙的通玄修为,加上手握三十万铁骑,为何偏偏心意如此不顺?”
  徐凤年收刀缓缓入鞘。
  清凉山都知道如今这位藩王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几乎都会悬佩凉刀。
  很多人都未深思其中缘由。
  在龙眼儿平原一役之后,在齐当国死后。
  徐凤年只在睡时摘刀。
  他不想下一次有人需要他去救时,两手空空。
  也许以他今日境界,腰间有刀无刀,并无两样。
  可是徐凤年还是坚持。
  屋檐下,年轻藩王走下台阶,终于开口说话,“人活一世,事事只顺本心本意,与向阳生长的无情草木何异?”
  “为你在意之人而不得意,活得没那么痛快,看似憋屈,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事?最少有人值得你为之付出。”
  “张巨鹿为苍生百姓,曹长卿为他心中那个女子,我师父李义山为北凉百姓,徐骁为子女……”
  徐凤年最后笑问道:“你有吗?”
  好像被触及逆鳞的年轻宦官脸色微变,眼神冰冷,重重跺脚,沉声道:“出龙!”
  水井内,一条粗壮如井口大小相当的水龙疯狂撞出。
  直扑徐凤年。
  最熟悉天地气数运转的年轻官宦最清楚不过,吕祖转世尚且年幼,王仙芝已经飞升,李淳罡更是已经成为江湖往事,如今徐凤年远远未能重返巅峰,那么他就是真正的人间第一人,绝对不会如徐凤年玩笑所说,随便在街边遇上个吃着糖葫芦的稚童,就能够成为自己的厌胜之人。
  他的敌人,只在天上而不在人间。
  徐凤年低头瞥了眼腰间那柄凉刀,轻轻呼吸了一口气,蹲下身,伸出手掌贴在街面上。
  闭上眼睛,不知为何。
  然后站起身,徐凤年开始向前奔跑。
  雨水溅起,步步生莲。
  年轻宦官突然怒喝道:“徐凤年,你怎敢?!”
  徐凤年一往无前。
  身后处,一骑骑,铁甲战马,一位位,北凉英烈。
  虽死魂魄犹在!
  你想以赵室气运削减我北凉气运。
  那就来!
  沙场之上,北凉战死英灵,皆面北背南。


第346章 不曾下雨
  如果说先前年轻宦官看待徐凤年,就像一条走江入海的蛟龙,在俯视一尾盘踞深山大湖的巨蟒,那么此刻面对年轻藩王身后的铁骑,这位与国同龄的古怪阉人,第一次流露出如临大敌的神色。
  江湖大宗师有意气之争,人间帝王则有气数之争。
  很凑巧,这条小街上不期而遇的敌我双方,虽然都不是一国君主,但年轻宦官依靠汲取离阳赵室的气运而孕养天人境界,徐凤年作为北凉徐家嫡长子,与离阳王朝的兴衰存亡更是牵连极重,故而双方两者兼备。
  通向如意驿馆的街道是南北向,此时糜奉节樊小柴两位拂水房大谍子和老宦官赵思苦,分别位于东西向的街道尽头,年轻宦官站在路口交汇处的水井旁,陈望徐北枳在驿馆门口一坐一站,只能依稀透过阴沉雨幕看到年轻宦官的模糊身影,暂时无法发现徐凤年的踪迹,他们只看到井口中涌出一条粗如合抱巨木的水龙,在年轻宦官身边高高跃起,然后迅猛扑杀而去,龙身极长,仿佛没有尽头,不断从水井中喷涌而出。
  徐北枳笑问道:“青龙出水?这位宦官与人猫韩生宣什么关系?”
  陈望皱眉深思,并为言语。
  徐北枳缓缓起身,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如此反复,呢喃道:“这方天地……有些古怪。”
  陈望轻声道:“道教佛门自古既有方丈之称,相传在那方丈之地,分别成就三清圣地和西天佛国,身在其中,各有无上神通,如同大将坐镇沙场,料敌先机,早早拥有天时地利。”
  徐北枳忧心忡忡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姓徐的家伙明明在自家地盘上,反而被那个宦官夺走优势?”
  陈望答非所问,“小街之上并非便于大队战马驰骋的地方,为何会有如此浓密沉重的马蹄声?”
  徐北枳站起身,举目望去,“你别误会,姓徐的家伙还不至于这么阴险算计于你,更不会兴师动众地调动幽州骑军。何况到了他们这种玄妙境界的武道宗师,还需要世间骑军助阵?根本没有意义。”
  陈望点了点头。
  小街之上,就在徐凤年即将与那条水龙撞在一起的时刻,脸色阴沉的年轻宦官叹息一声,伸出手掌,不知为何重新按住井口轱辘。
  刹那之间,天地之间再无雨幕,原本昏暗天色好似清明了几分,如同光阴倒退。
  徐北枳发现自己依旧坐在门槛上,陈望晃了晃手中酒壶,明明已经喝光的绿蚁酒,竟然还剩下小半壶。
  糜奉节满脸茫然,樊小柴低头望去,衣衫完整,并无半点损毁。
  年迈宦官赵思苦更是站在街面干涉的那一处尽头,一头雾水。
  而徐凤年不知何时“重新”坐在了井口上,好似从未起身,从未与年轻宦官在雨中激战。
  老话说雷声大雨点小,这次则干脆是雷声大没雨点。
  但事实上又绝非如此。
  例如徐凤年腰间那柄凉刀,的确已经是支离破碎。
  年轻宦官脸色复杂,冷哼一声。
  徐凤年微笑道:“就知道你不敢拼命。”
  年轻宦官疑惑道:“你何时知晓这一切都是在我神识之中?”
  徐凤年抬头看着天色,感慨道:“下雨之时就有些察觉到不对劲,真正想明白,还是从我街面上抓起一把雨水的时候。”
  年轻宦官板着脸道:“你被拓跋菩萨重伤,我与你交手,自然不会占这份便宜,在这场雨幕之中,原本无论战况如何惨烈,到最后你只会损耗神意,而不会真正伤及体魄。”
  徐凤年没有说话,转头看着这位手掌缓缓从轱辘上挪开的离阳宦官,笑意玩味。
  年轻宦官冷笑道:“年轻皇帝并未授意我与你分出生死,他虽然是一国之君,但仍然没那个资格,我也没这份无聊心思。”
  徐凤年站起身,点头道:“此时此刻,恐怕就算我把脖子伸到太安城给赵篆随便砍,他也不敢杀。”
  年轻宦官隐约有些怒意,“既然如此,你为何依旧要驱策那些北凉战死英烈的残留魂魄?怎么,向我耀武扬威?”
  徐凤年淡然道:“如果不是如此行事,你扪心自问,将来事态会如何?北凉打输了,自然是万事皆休,影响赵室的徐家气数不复存在,那么不管我死不死在关外的凉莽战场,你多半就要再次离开太安城来斩草除根。若是侥幸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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