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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之晨(第一部) 作者:海棠花辰(晋江2013-04-22完结)-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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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愈走愈近,她连忙闭气,拼命往内缩去,就不信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找着她。
  
  未久,蓝色的靴子停在她面前。
  
  “上官若愚。”那身影蹲下,拨开茂盛的枝叶,对上她惊奇的大眼,细微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有着一丝无奈,“天要黑了,回去吧。”
  
  她仰起头,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在与他怄气,脱口赞道:“白晨,你真厉害,连我藏身这种地方你也找得到!”
  
  “不管你躲在哪儿,我都找得到。”伸出手,让她拉住袖子,说,“出来吧。”
  
  她站起身,牵着袖摆的手往上挪了一挪,顺势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微微一动,却没有抽离。
  
  这个小小的退步让她心头一喜,不由得得瑟了起来,喃喃说道:“算啦,原谅你了。”
  
  白晨扬眉:“什么?”
  
  “没什么。”她的脸上绽开嬉笑,然后说:“白晨,你闭着眼都找得到我,可你要哪天躲起来,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找不着就找不着吧。”
  
  “那怎么行?”
  
  他忽然一顿,垂下头来望了她一眼,清清凉凉的声音里竟带了一丝暖意:“若怕找不着,那一直呆在我身旁不就好了吗?”
  
  她做了个鬼脸,偷偷低喃:“那可得多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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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来,昆仑初见的时候,他是这么清冷的一个人,神色寡淡,语调孤冷,任她大哭大笑,大闹大叫,均不会理会。后来,他学会了表示不满,学会了劝说,学会了制止,只是始终学不会“躲开”。每一次拂袖转身,她都笃定他还会折返回来。
  
  她躲到哪儿,他都能找得到她。
  
  走出赏罚塔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冰凉的泪珠一滴滴地滚落下来:“白晨,你说过的话,可要记得。”
  
  有风刮过,天边凝结的云朵被吹得撕扯成絮,尔后化为绵丝,一线一丝地消散在湛蓝的空中,再不复当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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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若愚次日便下山,身旁跟着白冼和丁一。白冼是她向楼主求来的,丁一却是他自己偷偷跟来的。
  
  他笑嘻嘻地问白冼:“少主,你莫不是要赶我回去吧?”
  
  白冼目光自他的身上浅浅扫过,答道:“我打不过你,只得随你。”
  
  回程的路上,丁一捅了捅上官若愚,悄声问她:“以少主的性子,肯答应去做这样的事,当真是奇了。”
  
  上官若愚道:“这是你们楼主与我所做的约定。”
  
  丁一顿了顿,又道:“那你觉得他办得到吗?”
  
  上官若愚还未及张口,走在最前面的白冼忽然定住了脚步,声音像是玉石碎裂,清冽而干脆:“办得到。”
  
  上官若愚望着他,然后笑了笑,开口说道:“谢谢。”
  
  一方城不可无主,她向楼主求来白冼,便是想请他扮作白晨,替白晨撑过一段时日。他们外貌虽然无异,但性子却天差地远,因此回城的这一路上,白冼需得学习白晨的语调表情,知道他的日常习惯,若是想骗过白晨身边最亲近的人,需得要模仿得丝毫不差才行。
  
  白冼清性如水,远没有白晨那么多的欲望,即便同是面色平静,也是一个寡淡、一个冰冷,大不相同。原本以为即使是楼主之令,他也必定不会尽心尽力,哪知这一路来,上官若愚固是悉心教导,白冼却也是学得格外用心。有时遇到不懂之处,甚至还会主动询问。看得丁一在旁啧啧称奇。
  
  白冼学得认真,上官若愚有时望着他,竟会一时恍神,脱口落出:“白晨”的名字来。有时又会兴冲冲地叫着“白晨白晨,你快来看……”,而后看着白冼又一瞬间怔然失落。
  
  白冼望着她,一直静默。一日之中,他学白晨的时间开始变长,而当他做回自己的时候,往往更为沉默。
  
  回到一方晨,上官若愚时刻辅佐一旁,“白晨”却极为笃定地将一切都交予她,自己满心惬意地坐镇在后。人人只道他们又合好如初,却不知白冼虽能模仿,但到底不会处理城中事务,每一件都需要上官若愚在旁把持。
  
  上官让白冼对玉羊刻薄,先是将她赶出东殿楼阁,偏居一侧,尔后甚至赶出城去,在城外远郊幽禁。一时之间,玉夫人失宠之说传遍江湖。
  
  一个月后,玉羊幽居之处闯入一个白衣男子,玄黑面具,手持一鹤翅双刀,一路杀将而来,院中七十名守卫竟不能挡。白衣男子随手挥刀,如入无人之境,直闯玉羊闺阁。
  
  房中,白衣女子面镜而坐,身姿曼妙。白衣男子却又足一顿,说道:“不是你!你是谁?”
  
  记忆中,他的语调向来平稳如镜,此番微微颤动,倒教人听了一时错愕。女子回过头来,一双妙目巧笑嫣然,正是上官若愚。
  
  只听她笑道:“我可寻得你好苦呀,大师兄。”
  
  朱书羽听到“大师兄”三个字,唇角不由得又是一颤,开口问道:“玉羊师妹呢?”
  
  上官若愚目不转瞬地望着他,忽然开口,却问了句不相关的话:“你很喜欢她呀?”
  
  “嗯。”
  
  他这一声,应得不假思索,倒叫上官若愚愣了愣神。
  




78

78、七十七 。。。 
 
 
  “她这么美,天下又有谁会不喜欢?”朱书羽的双目向来如若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此刻说起玉羊的时候,死水之中竟然流入了一丝暖流,漆黑的瞳眸中,有琥珀色的光华流转。
  
  上官若愚观他面具后那一双眸色中的变化,不由得心头一震,嘴角却携了一丝冷笑:“若我告诉你她此刻已然容颜尽毁,变作了世间最丑的女子,你还愿意见她么?”
  
  原以为他听定然大怒,不想却只是微微一怔,抬起双眼来看着她,沉默了半晌,却看不出心思。过了一会儿,他摇头说道:“不可能的,她又怎么会丑?”
  
  上官若愚狠狠说道:“我用天下间最毒的毒药腐蚀她的脸,用刀子一寸一寸地割开她的皮肉,她又不是神仙,怎还会美?”
  
  朱书羽望着她,眼中溢起焦急之色,竟不由自主地踏前两步问道:“她最怕痛了,可是哭了么?”
  
  上官若愚一时愕然,竟不知该如何答他。
  
  只见他手足无措地原地踱起圈来,口中喃喃自语着:“这可如何是好……她一哭,我便连动也动弹不得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她见了我,却哭了起来,我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初见他时,是在官道的茶馆之中,他静静地走来,淡淡地说着:“我不杀你们。”再次相见是在柳家庄的花园里,满地的尸体铺展出一园血腥,他一身白衣站在其中,背影皎如月色,平静地说着:“你知道这么多,你也不能活。”
  
  记忆中的朱书羽,仿若一个幽灵,没有灵魂,没有血性,没有生气,不通人情,甚至连呼吸都嫌多余。却从不知他还会这样着急,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无措得像个孩子。
  
  他在意的根本不是玉羊伤得有多厉害,却问她疼不疼,尔后一想她的眼泪,竟是连这也顾不得了。
  
  上官若愚望着他,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心中却沉甸甸的半点也笑不出来。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你不替她报仇吗?”
  
  朱书羽道:“自然要报。”
  
  上官若愚又问:“那为何现在还不动手?”
  
  “我要先想好一会儿见了她,该说些什么。”
  
  上官若愚不禁好笑:“难道这事要比为她报仇还重要?”
  
  朱书羽双手不安地揉搓着刀柄,紧张地像个孩子:“杀了你这事简单,可她若是哭了,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上官若愚好奇道:“这又有何难?你这么紧张她,何不对她直说?”
  
  朱书羽的眼睛竟是眨了一下,问道:“怎么直说?”
  
  “说你很担心她,会照顾她,让她不要害怕。”
  
  朱书羽面具后的双眼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垂首说道:“她不喜欢我说这些的。她讨厌我,一见了我便恨不得逃得远远的……是了,我还是不见她了,偷偷地救了她便好。”说罢,似是下定了决定,再抬头望着上官若愚时,目光中便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不发一言,举刀便斩了过来。
  
  上官若愚已领教过他的刀法,知道他说上便上的性子,似是有恃无恐,竟坐在凳上一动不动。
  
  双刀快要斩到面门的时候,朱书羽忽然双臂一滞,向下的力道竟不知被什么牵引,反向自己脑后挥去。这是学艺以来从未遇到的事,不由得心中一惊,身子一侧,滴溜溜地转了个圈子,双手交叠一斩,几根黑线自刀柄上飘落下来,却是几根头发。
  
  竟能用区区几根头发绕住刀柄,引得他双臂转向,就是他父亲也未必有这能耐。朱书羽不禁抬头,却见房梁上晃着一双蓝色的鞋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梁上,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朱书羽见他年纪轻轻,坐在这里许久自己竟半点也未察觉,不由得又是一怔。他本就心静如石,此刻知道遇到了强敌,却也一点儿都不担心。在他眼中,生死之事,还远不及玉羊的眼泪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丁一歪着头望了他一会儿,开口笑道:“你为何要戴个面具,你长得很丑么?”
  
  这话一出,竟是让朱书羽浑身一颤,似是触动了什么极大的心事。
  
  上官若愚看在眼中,对丁一道:“那你摘下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这倒也是。”丁一言罢,自梁上一跃而下,不待双足落地,便是五指一张,往朱书羽的面门抓去。
  
  朱书羽持刀急退,眼中竟闪过一丝惶恐。
  
  丁一足尖一点,又如柳絮拂风一般的飞掠而上。朱书羽双刀一上一下交叠挥来,一式之间蕴含了七八种变化,配着家传的玄鹤步,一招之间竟是布下天罗地网,无论丁一如何闪躲,都逃不过刀势所笼的范围。两人交手不过第二招,朱书羽便已使出了杀招。
  
  丁一眉头轻挑,伸出两指回臂一夹,鹄羽刀竟如一张纸片一般被他夹在指间,右手又是两指一弹,另一把刀反向朱书羽的面门激射而去。朱书羽脖颈后仰,刀锋堪堪划过鼻梁,在面具上削出一条裂缝来。
  
  上官若愚也从未见过丁一出手,想起自己先前仗着七巧剑在手,仍然差点被朱书羽杀死,他却不过一招,就让朱书羽狼狈如厮,心中对天山的武功惊叹不已。
  
  朱书羽却从不知天下还有这样奇诡的功夫,眉头攒成一团,右手持刀猛向丁一手肘砍去。
  
  丁一夹着他左手刀锋不放,右手成掌,将他轻轻格开。一招未毕,朱书羽第二招又已攻来。
  
  两人左手受制,以右掌对敌。一个长刀在手,一个以肉掌相对,出招越来越快,只看得上官若愚眼花缭乱。
  
  朱景溟的刀法上官若愚曾经研过师父留下来的手卷,初时并不觉得如何,如今在旁细细观朱书羽出招,只觉得十招之中仅有一两招自己能看出些端倪,其余的均是深奥无比,不由得暗自佩服朱书羽家学精深,实非自己如今的这点微末功夫能及。难怪师父去世之前对她报仇之事怎样都不放心。
  
  再观丁一,朱书羽纵是刀如闪电,他却右掌连挥,每一下都显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饶是如此,那凌厉刀锋竟半点也奈何不了他。他招式时快时慢,却总是点到即止,似是意在试探。
  
  上官若愚看得连连摇头,心想,这样的功夫纵是看在眼中,常人也是模仿不来。若无天山无双内功配合,如他那样挥掌出去,莫说化解招式克敌制胜,只怕一招便让人断了手掌。
  
  越斗下去,朱书羽越是心惊。只听丁一叹了口气说道:“也是不过如此……”言罢,左手松开夹着的刀锋,右手极快地弹开另一把刀,身子疾探上前,出掌迅猛如雷,掌力透着内劲一震,便闻“咔”地一声轻响,朱书羽的面具顿时碎裂开来。
  
  朱书羽一时之间便似泥塑了一般,蓦地手脚僵直,双刀“当”地一下脱手落到了地上。那面具被震得粉碎,片片落到地上,隐透出后面白皙如雪的皮肤。
  
  似是感觉到脸上一凉,朱书羽如梦初醒,惊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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