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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之晨(第一部) 作者:海棠花辰(晋江2013-04-22完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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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居简出……她又怎会舍得把自己藏起来?”上官若愚若有所思,继而又沉默了。
  
  黑马行至殿前,洛东凡不知为何却又有些迟疑了。回头只见上官若愚已摘了眼罩,纵下马来,举步便往里走。洛东凡这时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清如秋水,灿若星辰。
  
  殿中歌舞升平,乐者在旁坐成三排,六名舞者中间围着一个绝色女子,正翩然起舞。那女子穿着一身铺金洒赤的丝裐袍子,鬓边插着一朵黄金牡丹,后裾曳地三尺,舞姿轻盈,如春燕展翅,飘然欲飞。
  
  白晨斜依在椅上,一脸庸懒的神色,眯起了双眼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忽然,他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猛地一敛,那双狭长飞扬的凤目越过一众舞者,怔怔地探向前方,身子亦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
  
  舞姬虽在起舞,但一双眼睛片刻也不曾离开过白晨,猛地见他神色有异,目光自她身旁绕了开去,再如何卖力舞动亦拉不回来,不觉停下了舞步。她一停,一旁的舞者和乐师也都跟着停了下来,愣愣地追着二人的目光望去。
  
  只见殿外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倒还好,那女的却是一身褴褛,蓬头垢面,就是路边的乞丐看上去都要比她整齐一点。那女子却不以为意,笑嘻嘻的向着望得出神的白晨走去,她笑的时候脸上会泛起两点笑窝,不知为何,这个脏兮兮、邋邋遢遢的女孩子,竟让人移不开目光。
  
  脏兮兮的女孩子就那样大大咧咧地蹦到了城主的面前,伸出手指推了推城主的肩头,白洁如雪的衣衫上立时便出现了一道黑印,然后她又用城中谁也不敢的轻率语调叫道:“喂,白晨。”
  
  两旁的侍者惊呆了,张口结舌,连平日里说惯的“大敢”二字都不知该怎么吐出口去。
  
  尔后,他们看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城主看着这个脏得不能再脏的女孩,竟然笑了,眼瞳温煦地望着她,说:“来啦?”
  
  “嗯,来了。”
  
  “坐。”白晨没有让人再搬座椅,而是身子向一旁挪了挪。
  
  女孩子便挨着他坐了下来,这样的熟络,这样的亲热,便是当年玉羊夫人最得宠的时候也不曾见过。整座殿上除了洛东凡,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但就算是洛东凡,此刻望着白玉椅并排坐着的二人,也惊得哑口无言。而那二人说说笑笑的,竟将满殿的人视若无物。
  
  白晨目不转瞬地望着上官若愚那张苍白得几透明的脸,澄澈的瞳眸里布满了细红的血丝。凝在唇角的笑一时间变得些许复杂,最后只好感慨一句:“你瘦了许多。”
  
  上官若愚双眼一瞪:“废话,被关在那种鬼地方,你倒是胖一个给我瞧瞧!”
  
  这般大逆不道的论调把两旁的侍者惊出了一身冷汗,虽明知这女子来历非比寻常,但若充耳不闻,却怕城主事后会怪罪自己,于是一个训斥:“放肆!”一个怒喝:“大胆!”
  
  这两记暴喝一左一右地同时传来,倒是吓醒了白晨,这才记起殿中尚有旁人,不满地挥手说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都给我下去!”
  
  以他乖僻孤绝的性子,换在平日不知会降下什么严苛的刑责,侍者看他剑眉一拧,就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闭目待死,就只盼能得个痛快,好过去南司受那百般苦刑。却听他不过是轰自己出去,当下大喜,激动得差点跪倒在地,唯唯地匆忙退下后,白晨又向殿上的一众人挥手命道:“你们都出去!”
  
  众人应声而退,舞姬低垂的眸中,怨忿如黯淡的残烛般闪烁不定。洛东凡走在最后,回头又望一眼,只见玉座上重重的珠玉金翠环绕中,女孩脸上的笑容笃定清浅,这才心中略宽,退出殿去。
  殿门被小心翼翼地合上,诺大玉殿只剩下了座上的二人。上官若愚环顾四周,忽然肩头一缩,轻吸了一口气,叹道:“好冷。当初我就说这殿里别用这么多玉,你偏要图它好看。”
  
  白晨解下外袍欲给她披上,上官若愚微微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的手。白晨愣了愣,冷冷地一笑,飞扬的眉宇间竟掺着一丝得意:“你可恨我?”这四个字,他缓缓说来,说到最后那个字的时候,语调微微上抑,七分的取笑里淡淡地沾着三分认真。
  
  不知为何,上官若愚的耳中蓦地响起了水声,在北司第十层的囚穴里,她日日夜夜听着这个声音,听它们一滴一滴地坠在石头上,冰冷无情,一如那五年中日复一日的黑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阴冷蓦地从骨头里透出来,惹得她不禁一颤,却只是笑了笑,说:“还好。”
  
  白晨一愣,有什么东西从漆黑的瞳孔里极快地一闪而过,尔后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里卸去了那些飞扬跋扈,唇角勾得很轻,淡淡说道:“谢了。”
  
  “客气。”上官若愚答得飞快,引来白晨又一阵大笑。
  
  上官若愚也笑,却笑得若有所思,她问:“玉羊呢?”
  
  白晨眉头一扬,饶有兴趣地望着她,问“怎么,你想向她寻仇?”
  
  “不是,不过是好奇。好奇那个让你神魂颠倒,不惜烧毁闲云山庄以搏一笑的天下第一美女,如今是否仍然还是倾国倾城。”
  
  白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脸,声调悠长地叹道:“上官若愚,你变得肚小善妒了。”
  
  “瘦成这样,肚量一看就知没剩多少了。怎么,她害得我家破友亡、被囚五年,我如今出来了,不说要报仇血恨,却连冲着她的面吐口唾沫也不成么?那些骂词我已在腹中酝酿五年,保证字字入骨却又干脆清爽,不会教你为难。”
  
  白晨笑了:“噢,既是这样的精彩,先说与我听听如何?”
  
  “你们夫妻同心,我可不想还不等见到她,便让你再给关回去。”
  
  听到“夫妻”二字,白晨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淡淡道,“我怕她若见了你,就活不下去了。”
  “噢?”上官若愚唇角一挑,笑得冰冷,“当年城主夫人烧我山庄时,是何等的威风凌厉,上官若愚蒙她所赐,被囚五年,如今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不过是想吐她一口,骂上几句,她竟就活不下去了?究竟是夫人在这五年间变化太大,还是城主直到今日仍不懂你的夫人?”
  
  白晨的目光虚浮,似是在回忆往事,淡淡一笑,道:“其实,玉羊她不曾要我囚禁你。”
  
  上官若愚冷笑,静静待他将话说完。
  
  “她当日说的是,‘若想要我做你夫人,你就帮我烧了闲云山庄。’我问她:‘里面的人呢?’她只答我:‘一并烧死。’”
  
  上官若愚唇畔笑意渐消,那张苍白的脸上虽无怒意,却淡得冰凉。
  
  只听白晨继续说道:“我告诉她,上官若愚不能杀,其他的人你要他们死就死了吧。”
  
  “所以,你就因为这一句话,害死了我庄中一百三十二条人命?”
  
  白晨抬起头,望着她冷笑:“事后,我虽在庄中搜出一百三十二具尸体,但俱已烧成焦炭。你那庄中门客都是些牛鬼蛇神,我不信他们真会被乖乖烧死。”
  
  上官若愚白眼一翻,道:“谁叫你当年是要烧死他们?你若说吊死他们,岂不更是干净?”
  
  白晨哈哈一笑,道:“你都五年没人说话了,怎么还是这般牙尖嘴利?”
  
  上官若愚嘴角一撇,却不再答,而是问道:“现如今放我出来又是为何?”
  
  “你知道宏理院么?”
  
  “来的路上知道了一点。收集情报、缉查审办,不过就是以前闲云山庄帮你干的那些事。”
  
  “不错,这些人单提出来,没一个比得上你的门客,他们的脑中没有什么‘自己’,只有我。就只这一样,便要比你那些神通广大的门客强。”
  
  上官若愚冷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白晨笑道:“前几日,那总都史死了。我如今,想将宏理院再交给你来打理。”
  
  “我可不要。”上官若愚道,“那些呆子的脑子里既然只有城主的命令,又岂会将我放在眼中?”
  
  “要不要,由不得你。”
  
  “你要我来带这群木头,我情愿回北司去。”
  
  “上官若愚,北司这地方,我让你回去你才能回去。”见她沉默,白晨却笑得愈发灿烂,“去吧!看看我为你准备的宏理院,是否抵得上你当年那座闲云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内心其实最喜欢这段了,写得好爽!




7

7、七 。。。 
 
 
  出了殿门,白玉石阶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上官若愚以手遮眼,双目却依旧又酸又痛,流出泪来。她摸出那束眼的布条重新绑上,只听身旁有人在说:“总都史大人,请随属下来。”
  
  上官若愚一听这声音,顿时便笑了:“不过是进去坐了一会儿,出来时你却连称呼都换了。消息得的好快!”
  
  洛东凡道:“一方城中每一个角落都布着宏理院的眼线,自然也包括白玉东殿。”
  
  上官若愚奇道:“以白晨的性子,竟会同意让你们的眼睛时刻盯着?莫不是他真的老了!”
  
  “这不是城主的命令,而是宏理院自己的考虑。城主性子豪爽不羁,常会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来,这样安排,也是为城主的安全考量。以城主的功夫,属下觉得只怕他早已知晓,却并不理会,应该亦是默许了。”
  
  “‘安全’,嘁……他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这世上若有人能伤得了他,你那些蜘蛛纵使得了消息又能如何,还不是变成一只只死虫子!”
  
  洛东凡并不答话,忽见她将手递来,便自然地牵了,搀扶着慢慢走下台阶。她的手是这般冰凉,乍一触到总会让他不由得心头一凛。
  
  两人拾级而下,上官若愚问道:“潜伏在东殿里的人,应该武功高得惊人吧?不然我和白晨说了这么会儿话,又怎会毫无查觉?可功夫高到这地步的人,又何必做这种没脸没名的活儿呢。”
  
  洛东凡此时神色轻松,但却仍然寡有表情:“其实他们的功夫也并非有多惊人,只是轻功卓越罢了。”
  
  上官若愚又问:“你们上哪儿找的这么多轻功卓越的人?”
  
  “宏理院中有十三道监理史,这十三个人便好似十三只蜘蛛,每人手中又各有替他们打探情报的人,这些人便似他们撒出去的‘蛛丝’。蛛丝之间互不相通,由十三名监理史自己管理。他们通常会挑选底子不错的孩童自小教导,对这些蛛丝而言,武功在次,重要的是轻功。他们自习武以来就苦研轻功,等到出师,自然是个个形如鬼魅,飘忽难觅。”洛东凡说到这里的时候,语调极细微地向上一扬。
  
  上官若愚听出他口吻中的得意,不由得笑了:“原来如此。那你们蛛丝的轻功比之天涯水阁的杀手又如何?”
  
  “哼!”洛东凡不答,只是冷笑了一声,倨傲之态已尽在眉眼之间。
  
  “比水阁的杀手还厉害,那可当真不是人了。”上官若愚这样说着,洛东凡却听不出这话是赞是贬。
  
  两人骑着黑马一阵疾驰,其间上官若愚又解下了布条,却是望着上面的红云出了一会儿神。忽听洛东凡说道:“到了,这便是宏理院。”
  
  上官若愚抬起头来,便看到一整片绵延无尽的石墙。
  
  宏理院位于一方城正南,占地三十余亩,四周围有三丈高的青灰石墙,上刻盘云纹饰,院中所有的房子都是白墙青瓦,内分前殿、后殿;前殿用作办公,后殿则是各都史的居所。宏理院中的人都无家无业,一身无所牵挂,是以除了外出办事,便是在院中处理事务。
  
  两人才下得马来,便有同样穿着黑色劲装的人迎上前来,躬身行礼道:“恭迎总都史,右副都史。”
  
  上官若愚笑道:“消息果然灵通。”
  
  洛东凡将缰绳交到其中一人手中,问道:“陈左副史如今何处?”
  
  那人答道:“左副都史带着两位俭史以及十三道监理史大人们都已在正厅恭候多时。”
  
  上官若愚道:“想不到我这么一副鬼样子,一出来便要见这么多人。”
  
  洛东凡问:“大人是否要先进屋去梳洗一下,换一套衣衫?”
  
  上官若愚纤臂一挥,道:“我这样子,白晨都见得,你们的人应该也吓不死吧?走。” 
  
  宏理院正厅外的青石板上十三名监理史分两排垂首而立,上官若愚停下步子,歪头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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