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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今朝-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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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专家出门的时候,护士长站在离门五六米远的地方,专心的注视着走廊上的瓷砖,隐隐约约的听到一句“死鸭子嘴硬”,想笑,心口那块大石却又沈了些。

  郁林睡到半夜的时候,听见动静,一下子惊醒过来。严维才关好门,刚撞了下挡门的椅子,弄出了点响声。他穿着深灰色宽领长袖,外面是同色的长风衣,都用的是柔软贴身的布料,显瘦。看着严维坐到病床旁边,郁林愣了下,伸手去摸灯的开关。等灯亮了,严维还坐在那里,才知道不是梦。

  他就那样,保持着撑坐的姿势,等回过神来,才默默的把灯关了。“是你啊。”郁林又往上坐了些,靠在床背上。

  严维右手撑着脸,嘴里笑笑:“你不想看见我。”用的是肯定的口气。

  周围漆黑的,却还是隐隐的看见郁林侧开了脸。严维笑嘻嘻的:“看见我就难受?”他伸手替郁林把滑到腰间的被子往上拎了拎。

  “你误会了。”郁林的声音听不出真假,他的手微微颤着,握成拳,才不那么抖了。

  “我过来,就是想谢谢你。”

  郁林的声音有些变了。“谢我什么。”

  他听见严维的笑声,黑暗里,眼睛看不见,耳朵越发的灵敏,他几乎可以听见严维细细的呼吸声。“当然是谢你那晚,没有打搅我们。”

  “出去!”郁林的声音几乎是在吼了,压低了,从牙缝里挤出来。

  严维突然伸手开了灯,房间里亮如白昼,郁林的眼睛在那一瞬什么都看不清,脸上还来不及卸下那些不加掩饰的愤怒,痛苦,正扭曲着。严维一只手按在郁林的左脸上,强迫着他看向自己的方向。“看见没?”

  郁林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里燃着两簇火,严维又凑近了点:“喂,看见没?”郁林过了好久,才肯真正转过脸。严维穿的那身衣服,露着脖子,还留着淡淡的吻痕和咬痕。严维挑衅似的笑着:“那晚……胡闹到天亮的时候……你是没看到,我们可……”

  他还没说完,郁林突然伸手,硬按着他的后脑,逼他低下头来。几乎是同一时间,严维脖子上传来一阵巨疼,原来留着痕迹的地方被郁林狠狠咬着,似乎要把肉给撕下来。严维闷哼了一声,伸手去推,却在按上郁林肩膀的时候收回了力气。

  严维闷笑着:“你难受个什么劲,你也会难受?当初就是这样对老子的,你个王八蛋!”他微闭着眼睛,并不完全是痛苦的样子。郁林的头发,不停的轻擦着严维的耳朵和脸,严维的头发,却被郁林狠狠揪在手里,严维竟然不舍得推。似乎流了血,郁林依然没有松口,甚至可以听见他喉咙里吞咽的声音。

  严维一边刻薄的骂着他,一边同样用力的勒着郁林的背,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上面。他听见郁林的心脏紧挨着他的,!!的跳动,隔的这么近,近的让一颗心脏情不自禁的附和起另一颗。郁林过了很久,才慢慢松开,嘴唇上还沾着点血。

  他们只离了指头宽的距离,甚至能看清楚眼睫每一次轻颤,鼻息喷在对方的脸上。还未碰触,仿佛就已经知道彼此唇上的热度。郁林微侧着脸,像在找着一个最佳的角度,却迟迟不落下来。严维受到蛊惑似的,想闭上眼睛,直到眼睑快合拢的时候,才突然惊醒,在郁林推开他之前,先一步站了起来。

  两个人这才清醒,严维后退了两步,站直了,伸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见真出血了,低低骂了几句,把领子竖好。“你快走吧。”

  郁林原以为这句话应该是由他说,一愣,仰起脸。他眉间的皱纹很深,总拧着,额角的纱布还没取下来。严维伸着手,隔空摸了摸。明明没碰到,郁林却觉得伤口在那一瞬间疼了。

  严维把手放回衣兜,走到门口,听见郁林开口:“严维,我哪也不去。”大概是因为他的不识好歹,严维摔上门的时候用了些力气。门都关好了,空旷的走廊上还能听见些许的回音。

  崔东坐在医护工作室的房间里,这里离病房实际上并不远。他甚至能清晰的听见摔门的巨响,听着严维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近了,从他门口经过,再远去。他把眼镜取下来,关上了病房监视器的开关,连续做了两次深呼吸。掐着鼻梁,过了会,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郁林忘不了严维,他压根没忘了他,还在人前惺惺作态!

  崔东站起来,开始在工作室里踱着步。门口的小桌上放着电话,他拿起话筒,拨了个号,还没接通,就把话筒盖上了。他仰着头,不断的吸气,吐气,又走了好几圈,才重新开始拨号。“郁林。”他朝电话那头一字一字的低吼。“出来,我在天台等你。”

  郁林在病服外面披了件羊绒薄毛衣,上到天台的时候,崔东背着他站着,双手拄着扶栏,正往下看。只是这样无星无月的晚上,要看风景,也只能勉强看到花卉树木披着楼房的大片阴影,在风里瑟簌摇摆。

  夜间的风,像个满腹奸猾的阴谋家,只在人最怕它的时候才刮的最厉害。郁林没有再走过去,远远站着,问了句:“有事?”

  他听见崔东的声音,带着笑意。“郁林,我现在才明白你那时候的意思。”

  郁林模糊的应了一声。“哪时候?”

  “我啊……”崔东的声音有些怪,像很有精神,却带着懒散的腔调,“问过你到底喜欢谁,你说,如果只图自己的痛快……可耻。”

  郁林也记起来了,他是说过。崔东笑着:“我才明白过来。我劝你爱谁就和谁好,你说不对;让你把怎么想的说出来,你不肯说。我怎么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郁林微垂了眼睛:“我会好好照顾他。”

  崔东冷笑起来:“你在耽误他,你在害他。”崔东转过来,指着郁林。“你都不知道严惜依赖你依赖成什么德性,他见不到你就像失了魂,他……他就快连怎么拿筷子都不会了。”

  崔东几乎是在吼了。“他现在就像个废物!如果我告诉他,你现在混成这幅模样……”

  “别告诉他。就算真进了精神病院,我几天就能出来。”郁林答得飞快。“你就说我有事,暂时不想见他。”

  “郁林,你不爱他。”崔东说。

  “没有的事。”

  “你不爱他。”崔东重复着,语气肯定。

  “崔东……”郁林把头仰起来,看着天,漆黑一片的天幕,喘了会气,才尽量缓和的说:“你知道的,如果严惜没有把我硬拉去国外,没有劝我请护工。我当初会干出什么事。”

  崔东不可能忘了,那是一千多天的煎熬,护士不止一次的发现,只要她们一离开,郁林的手就搁在严维的脖子上。他等不到和他一起活,就想着跟他一块死。

  “严惜救了我们,我不单是感激他,也对他有感情。”

  “你爱他吗?”崔东又往他这边走了几步,揪着郁林的衣领。“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郁林闭上眼睛,听见崔东几乎在求他了:“你看看严惜都成什么样了。放过严惜吧,放过你自己。”郁林睁开眼睛,一点点掰开崔东的手指。“如果我真放了,他会是什么反应,你自己想想。”郁林看着崔东,笑了笑,把他的手从自己领口拽下来。“我怎么做都是错的。只有错下去。”

  郁林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几天就出现在严惜面前。对严惜来说是打击,对崔东来说也是折磨。严惜脾气也大,说不吃饭就真不吃了,停止进食后,靠营养针和葡萄糖吊着命,人却快速的瘦下来。

  崔东拿着稀饭几乎是束手无措。实在求不动了,语气也不好。“我说过多少遍了,他不想见你,你先把自个养好。”

  严惜呆坐着,他没带助听器,好多话,崔东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清了没有。拿着勺子等了很久,突然听见严惜问:“他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别瞎想。”

  崔东拿着勺子,喂到他嘴边,“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严惜过了很久,真的张开了嘴巴,吃了小半碗稀饭,实在吃不下去了才作罢。崔东已是意外之喜了,劝着他躺好了,才出了病房。严惜静静躺了五六分钟,才爬起来,把身上的仪器都拔了,穿上拖鞋,拿了床头的病历卡,走了出去。大概是没人想到他还有力气折腾,门外静悄悄的。他找到崔东的那间办公室,确定里面没人,才把病历卡折了两折,插进门缝里,一划,听见锁开的声音。

  他记得自己的衣服放在这里,找了好半天,才在柜子里找着。一件一件换好了,穿上鞋,坐在椅子上,给soie的财务部打了个电话。“我找郁林,郁经理,半个月前就和他预约见面的。”他拿着话筒,过了好一会才说,“车祸啊,哦,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

  等问清楚了,挂了电话,严惜像失了魂一样。半天,才冷静下来,在抽屉里翻到了几十块散钱,像个正常人一样混出医院,拦了辆的士。郁林在病房里半坐着,翻着本杂志,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大概也没想到严惜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严惜瘦的厉害,眼眶也是红的,浑身都在抖。郁林惊愕之余,正想让他坐下来,就听见他问了句:“你是不是全知道了?”

  郁林皱着眉头,严惜第一次隔的这么远跟他讲话。严惜问完,就像已经知道结果似的,捂着脸抽噎起来,一脸的眼泪。“我就知道。你连红灯都没闯过,却飙车。出了车祸,却瞒着我。我还没出院你就不想见我,我就知道。”

  “严惜。”郁林正想打断他,就听见严惜哭喊着:“郁林,可我喜欢你是真的,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懂吗!自从他醒过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哭的很厉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眼泪绝了堤一般,几乎失控了。“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九年了我没一天睡好过,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这报应也该够了!郁林,我只有你了。”他哽咽着,胡乱的抹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往床边走了几步,飞快的说:“我真的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就够了。没了你我活不下去,郁林别生我的气。”

  郁林怔怔的看着他,像是终于醒悟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想了很久,放缓了语气,说:“我是知道了。可我要亲口听你说。”

  严惜似乎抓到了一些希望,颤声说:“我那时候不懂事,真的。没想那么多,一听说我爸还有个儿子,一时糊涂,那时候还不认识你呢。”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试探性的抓着郁林的手。“别生我的气郁林,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东站着门口,看到严惜满脸狼狈的泪迹,厉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严惜还愣着:“他都知道了,我要来跟他解释。”

  崔东的脸色变了几变,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才轻声说:“他还都不知道。”整个病房里,像死一样的寂静,严惜抓着郁林的手,像被烫到一样躲开,向后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好半天,才听见郁林平静的声音。“原来,严维,是你撞的。”他笑起来,侧过脸去。眼睛里渐渐有了水光,盛不住,就渗出了眼眶。

  崔东将严惜拽到身后,脸色很难看。好半天,才说:“郁林冷静点,是我做的不对。”郁林看着窗外,没有抬手擦脸上的水渍,突然笑了:“原来你也知道。”

  他似乎在笑,像想到什么高兴的,温暖的,柔软的东西,嘴角上扬着,眼泪却掉下来。“崔东你想过没有,如果九年前,没有那场车祸,我和严维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护士长站在五楼的过道上,楼下的病房窗帘未掩,一场闹剧尽收眼底。崔东把严惜带走,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严惜意外的不反抗,光流泪,没再哭,人拽一步,他走一步。郁林一直没有看向严惜的方向,一个字都没有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经是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没办法暴揍他们一顿,更没办法什么都不做。郁林知道严惜恨不得自己骂他打他。或许就此时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比沉默无视更令严惜绝望的了。

  病房里还像原来一样干净,玻璃果盘盛满光束,桌椅铁柜靠墙放着。郁林的双手盖在杂志封面上,他过了一会,翻开杂志,那些五颜六色的图片和文字抱作一团正在跳舞,乱晃疯窜。

  护士长推开门的时候,郁林还在哗哗的翻着页。她给郁林倒了杯茶,郁林合上书,伸手接,手还在抖,抖得让人不敢把杯子搁他手里,所幸还是拿稳了。“别担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知道。”

  她看到旁边的手机震着,拿起来扫了一眼,递给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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