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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内见上司平田这样说,终于打消了顾虑,就又大杯喝酒。后来的事情就印象模糊了。
他只记得跟先前来的船员们发生了口角。船员中的一个人抓着啤酒瓶站起来,竹内有些害怕,便一个人逃了出来。当时,平田好像在一旁消极地劝解过,记不太清了。
竹内从“宝屋”酒馆逃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到地检厅支部,而是进了另一家酒吧。因为逃出“宝屋”之后,街上有个年轻的酒吧女招待把他拉进了酒吧。他怕把麻烦带到检察机关里去,就慌不择路地跟着女子进了某家酒吧。酒吧的名字记不清了。
这里没有其他客人,有四五个女招待。想到自己与船员吵架时平田也不帮忙,他便有些生气,又在那家酒吧喝了很多酒。他以为平田已经回值班室去了,于是放下心来。其实他也害怕贸然出去又会碰到吵过架的船员。
在他的意识深处,朦胧地记着跟几个女人一起上了车。驶过非常冷清的车道,进入了另一座城镇。此时已经快到凌晨一点钟了。
后来进了一家陌生的旅馆,几个女人又坐在客厅里缠着他要啤酒。他担心身上带的钱不够,但又想反正都是当地酒吧的女招待,过后会有办法付账的,于是叫店家尽管上啤酒。他记着自己也喝了两瓶。后来便昏睡不醒,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醒来已是上午九点钟左右,是被旅馆服务员叫醒的。他问这是哪里,服务员说是小洲,他顿时吓了一大跳。从杉江市区到小洲约有四十公里,途中要翻越“夜昼岭”。
自己是什么时候跑到这儿来的?小洲过去也是个两万石俸禄的诸侯城,这里也相当繁华。服务员告诉他这家旅馆叫“柳家”。
竹内想整理一下昨晚的记忆,却只留下“宝屋”吵架后又逃进别的酒吧的印象,已经无法准确地想起整个过程。他记得是跟几个女子来到这里的,一问服务员,回答说那几个女子说您醉得太厉害了,让您睡到上午九点钟。她们已经在早上七点钟离开了。
竹内平造听了旅馆服务员的话,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可就是想不起来,只是隐约地记得跟酒吧女招待来到这里。听说自己当时烂醉如泥,他对自己丑态百出颇感羞耻。
然后他去结账,前台说几个女子的费用她们自己已经结清了。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在值夜班期间外出留宿。平田事务官肯定气得够戗。尽管自己当初是应邀外出,但这事儿确实很丢面子。
竹内匆匆离开旅馆乘上公共汽车,从小洲返回杉江必须翻山越岭。途中的“夜昼岭”林木繁茂,遮天蔽日。他心中感叹,昨晚那几个女子居然能把我弄上车带到这种地方来!
仔细琢磨一下,可能她们以为他很有钱,就想拉他到小洲来再喝一顿。然而看到他醉得不省人事,又发现他根本没有多少钱,只好在那家旅馆过了一夜。如果只有一个女子单独在一起,那还有点儿意思。然而最初就是四个女人,所以显然是想抓他当冤大头。不过,女人们自掏腰包又算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偷看了自己的钱夹知道没钱,无奈之下自己付了账?竹内只交了自己的那份费用。
清晨的明媚阳光更加深了他的懊悔心情。回到地检支部该怎么辩解呢?总不能说喝醉酒跟几个女子一起去了僻静的小洲吧?平田事务官对此事负有连带责任,所以他会想办法为自己遮掩的。找什么借口呢?必须先与他统一口径。
这事儿搞得真窝囊!如果捅出去的话,自己会被追究责任受到处分。眼前顿时浮现出老婆孩子的面孔。
检察官濑川良一年轻有为,正因如此他对遵守规定非常严格。
竹内胆战心惊地在地检支部附近下了车。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路上人们接二连三地走过,心中觉得很奇怪,越走近支部人越多,看样子是出事了。那些人的表情像是刚刚看完热闹正要打道回府。
竹内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便拦住一个人询问。
“昨晚,地检厅发生了火灾!”
竹内大吃一惊。听到这句话他心中骤然失衡,愣愣怔怔地走近地检支部。一股焦糊气味窜进鼻孔,还有人在围观火灾后残留的青烟。支部昨天还在,现在却已经消失。烧光了树枝的白杨树孤零零地耸立着,消防员在焦黑的废墟上跑来跑去。
竹内站在人墙后面观望。
“哎呀,这下可糟透了!”有人痛心地说道。
竹内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那是常来常往的市区印刷厂老板,他表情深刻地站在后面。
“竹内先生,烧得够严重的!”他不失时机地表示关心。
“是啊,真是……”竹内已经说不出话来,想到这场火灾的重大责任人就是自己,连看到这位经常点头哈腰来找他的印刷厂老板都感到害怕了。
“简直不敢相信!昨天来时还好好的,一晚上就变成了这样。这可把你们整惨了!”
“是啊……”
听老板的口气,他还不知道昨晚值夜班的就是竹内。
“不过,烧毁的只是仓库和值班室,还算是够幸运的!”
《检察官的遗憾》 第一部分检察厅杉江支部(3)
原来如此,虽然木结构房屋的三分之一已经烧成了灰烬,但另外三分之二还在。残留的部分变成了黑色木炭状。
竹内这才注意到,烧毁的是仓库和值班室。仓库中保管着大量与案件相关的文件资料。当然,近些年的资料存放在别的房间里,所以没受损失。只是烧光了旧案资料,他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应该不会影响现在的工作。
稍稍放下心来,他便想镇静自若地打听火灾情况。其实他现在必须去见地检支部的某个人物,但他又想先了解一下事实真相。
“昨晚几点发生的火灾?”竹内像是在问别人的事情。
“警笛是在半夜十二点以后响起来的。我吓了一大跳,急忙赶了过来。消防车赶来三十分钟之后,火势减弱了。”印刷厂老板答道。“如果消防车再早些赶来,平田先生就不会惨遭厄运了。唉!说这话也于事无补,木头房子一着火怎么都来不及。”
平田惨遭厄运?听到这里竹内倒吸一口凉气竖起耳朵。“平田先生……”他瞪大双眼问道。“平田先生怎么了?”
“啊?你还不知道吗?”这回是印刷厂老板大吃一惊。“是吗?当然,这会儿大家都忙得团团转,我也见不上检察厅的人,想慰问一下也……平田先生在火灾中殉职了。”
“死了?”
“是啊,在值班室里烧死了。”
竹内大惊失色。平田烧死了!简直令人无法相信。但既然印刷厂老板说得很明白,那就一定不会错。竹内惊恐万分,悄悄地从现场溜走了。
平田烧死了!平田烧死了!印刷厂老板的声音雷鸣般地在竹内事务员的大脑中轰鸣。
当时平田一定是离开“宝屋”酒馆直接回到了值班室。而且由于醉酒熟睡而没能发现起火,窒息后被大火吞没。
竹内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极为恐惧。他遮住面孔不顾一切地迅速走开。印刷厂老板还没见到地检厅的任何人,所以似乎还不了解实际情况。现在上司肯定正在查找自己的下落。自己从昨晚八点钟以后一直擅离值班岗位。
喝酒时特别担心警署会有电话联系,而眼下却发生了人命关天的重大事故。值班的平田烧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竹内原想回去后道个歉就可以了,现在看来自己已然成为罪犯。突然,濑川检察官的面孔浮现在眼前。这位三十一岁的检察官,去年秋天刚从松山地检厅调到杉江支部。因为是基层支部,所以只设置一名检察官。他平时要求纪律严明,也还有着年轻人的纯真。他喜欢下象棋,自己也曾多次跟他对弈。他经常在老帅被将死时悔棋。
但是,这个青年检察官现在已经变成可怕的魔鬼。岂止如此,就连工作多年形同自家的地检厅也骤然变成铁面无私的法庭。
竹内事务员在这个只有一个检察官的支部里担任整理调查报告的工作。虽然自己不做审讯调查,但不知何时形成了对嫌疑人和被告们的权力意识。对方的态度也助长了他的权力意识,他们面对一介事务员,也如同面对检察官或警官一样俯首贴耳。
虽然竹内事务员并非如此,但他仅凭在这里工作便自然被赋予了权力,于是在错觉之中就有权力意识在起作用。嫌疑人和被告在检察官面前奉承、迎合、哀诉、乞求怜悯,在事务员竹内面前也几乎是相同的态度。那种低三下四的样子令审问者(其实竹内并非如此,但即便只做辅助工作也会产生同样的感受)产生难以忍受的焦躁情绪。他也曾因为反感对方的卑躬屈膝而厉声呵斥过。
想到自己突然坠落到嫌疑人的处境之中,不由得方寸大乱。一旦被逮捕,就会以擅离职守和失火责任的罪名受到上司和同事们的审判。由于自己整夜未归,所以搞不好还得承担平田事务官烧死的责任。现在,事务官们正在按照濑川检察官的指令查找自己的行踪。想到这里,竹内丧失了理智,手脚麻木失去了感觉。
竹内想到赶快逃离杉江市区。事后回想起来,搞不清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本来自己心里很清楚,如果逃跑只能加重自己的嫌疑。可是当时他只害怕自己被抓起来。平田被烧死使他的理智发生了错乱。
他迷迷糊糊地上了公共汽车,开动之后他发现这是与铁路线平行的北上车道,终点在远郊。幸运的是车中乘客无人注意他。虽然也有熟悉的面孔,但决不会想到他是逃逸的地检厅火灾责任人。即使知道他是地检支部的事务员,也只会想到他是为了火灾的善后而外出办事。
竹内在终点站下了车。在一座铁路小站前,他懵懵懂懂地买了去八幡滨的车票。为什么会买去八幡滨的车票,连他自己也糊里糊涂。反正离松山市很远,特别是离那里的地检厅很远。潜意识中的本能反应使他想到这座旅途中的城镇。
到八幡滨需要一个多小时。他仍然像梦游病患者似的,懵懵懂懂地下车出站。他来过多次,所以很熟悉这里。但是既没有熟人也没有朋友。
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于是走进大众餐馆要了一碗面条。但是食之无味,就剩下了一半。虽然肚子空空,却没有一点儿食欲。
离开餐馆,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闹市区的大街上。看到一家小剧场,便懵懵懂懂地走了进去。里面还没有多少观众,他在一排空座中坐下。放映了一部历史片,一部现代片,都很乏味。当然,即使看到了有趣的画面,其中情节也不会经过大脑。只有目前可悲的处境,沉重地压在心头。回头想想,昨夜发生的事情如同噩梦连连。此刻坐在剧场里看电影,才切身地感到已经彻底解脱。
如果能够彻底解脱,那真是求之不得。实际上他就是这样想的。如果昨夜与现在毫无关联,那该是怎样的如释重负!
他几乎是在无我的状态下看完了两部电影。走出剧场时已是傍晚时分,商店里灯火通明。天空渐渐昏暗下来,彩云向西天聚拢。见此情景,竹内顿时想起了家。他想跟家人团聚。
他又回到车站,乘坐下行列车返回了杉江。他专挑路灯照不到的地方走。打开自家门厅,两个正在和妻子交谈的男子站起来迎接他。他们是地检厅的同事。
关于五月十六日夜晚松山地检厅杉江支部的火灾案,地检厅与辖区杉江警署合力展开了调查。
据消防署判断,起火地点在第二仓库东侧房屋附近。在三十多平米的仓库中,保存着审判记录等旧资料。所谓第二仓库是因存放近年不用的旧资料而得名,与近年审判相关的资料存放在对面的小仓库里。
这种场所本来就没有使用火的可能。而且季节已到五月中旬,值班室里也不用火盆了。
但是,如果检察厅发生了纵火案,那问题可就严重了。当局并不急于公布火灾原因,理由就在于此。
大火吞没了第二仓库的大量资料,烧毁了走廊,烧光了八铺席大的值班室,直到隔壁的审讯室为止。
这里本是木造的旧房屋,偶尔有过一阵小雨,但火势迅猛令人意外。办公室后面就是检察官的宿舍,检察官濑川良一刚发现红色火苗就冲出来,但已经无法扑救了。
《检察官的遗憾》 第一部分检察厅杉江支部(4)
濑川去年秋季刚刚上任,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