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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来临+番外-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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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格外地珍惜这剩下来的日子。 
每天,快到哥哥下班的时候,恰恰便会奇迹般地醒来,挣扎半天从床上爬起来,穿了厚厚的衣服出门去地铁站接哥哥。 
已是春暖花开时节,可是恰恰却依然觉得冷,寒冷入骨,让他不停地打着颤,真冷啊。全部的热量都随着生命消消流失了。恰恰把半个脸埋入衣领中,两听手缩进衣袖里,胳膊抱在一处,切切地看着眼前一辆辆来了又走了的地铁,一扇扇的门打开又关上。那个在地铁里弹唱的男子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摸摸恰恰的头发,问:“恰恰,为什么瘦了这么多呢?病了吗?” 
恰恰说:“不,没有。我是累了。” 
恰恰回过头再看一眼这个有一点落拓却不失温雅的男子,“以后,我可能再看不见你了呢,也不能听你弹琴了。提前跟你道个别吧。” 
男子问:“哦。恰恰要搬家了么?” 
恰恰说,“不是,我只是出远门。” 
男子问,“去很远吗?” 
恰恰说:“是啊,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男子道:“这样啊。恰恰,那,抬起脸来,我好好看看你。可以把你记得久一点。” 
恰恰问:“要记住一个人是不是很辛苦?” 
男子道:“是啊。可是有时候,忘记一个人更辛苦呢。” 
男子又问:“你的哥哥,会和你一起出门吗?” 
恰恰说:“不,我只能一个人走。” 
男子转过头又认真地看了看恰恰,“真的,有的时候,人就只能孤身上路,谁都陪不了你呢。” 
恰恰看着不远处刚刚下车的祁承远,带着一团暖气似地,很有精神地走过来,看见恰恰,满上全是心满意足的笑。 
恰恰一到家就又昏沉沉起来,祁承远把他放到床上。恰恰用力地睁开疲惫之极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哥哥的身影。 
哥哥是高高的个头,挺拔的腰背,浓密的黑发,圆眼睛,总是上扬着的嘴角。原来,哥哥的耳朵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恰恰把手指按在那颗痣上,想着,如何才能记得哥哥所有的细微处呢?实在是太累了,那手指也似再也撑不住,一路顺着哥哥的脸颊滑下来。然后,手被哥哥攥住了,攥在哥哥宽大的手掌里细细地熨贴着,哥哥的手心里有薄薄的茧子,哥哥的胳膊很有力,总是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拎起来悠。 
迷迷糊糊中听哥哥贴着耳朵叫自己的名字,一叠声地问:“你怎么了恰恰?倒底怎么了?病了吗?”声音里满是急切与担心。 
恰恰想安慰哥哥,说,我不要紧。但是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感到魂魄在一一点点地流走,他几乎可以听到它流失进丝丝的哀鸣。 
第二天是周末,恰恰到快中午才清醒一点。哥哥的脸近在咫尺间,恰恰却发现自己看不太清他的样子。 
哥哥说:“恰恰,你看看这是什么?” 
哥哥的手里有一个玻璃杯,里面有半瓶晶莹剔透的水。 
恰恰知道那是什么。记忆里,哥哥在自己生病的时候,给自己采来的露水,记忆里还有哥哥被打湿的裤脚。 
哥哥说:“小懒虫,再不起,露水都要不新鲜了,我可要揪着鼻子把你拎起来罗。” 
哥哥把水喂到恰恰的嘴里,露水很凉,两分甘甜里混着青草的微涩,恰恰的精神稍稍好一些,祁承远很高兴,以为是露水起了作用了,那以后每一天,他都起得早早地,给恰恰收集半杯。 
但是恰恰还是一天天地衰弱下去,渐渐地不能起床了。 
祁承远还是向公司拿了假,不能出远门,祁承远就天天把恰恰抱到离家不远的小坡上晒太阳。他不知道恰恰是怎么了,他一直以为是开春的时候累着了伤了元气,他也知道,人间的医术对恰恰是不起作用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给他采来露水,让他晒一晒太阳。恰恰是天上的小仙子,也许自然间的力量会帮他恢复,也许很快有一天,当他下班时,他的恰恰还会在地铁站等着他。老远就对着他笑,一路跑过来,然后停在他的面前,羞涩而快乐地微笑。还会每天攀着门框,让他拉着他的脚,脸挣得通红也不肯下来,一定要做满一百下。 
祁承远让恰恰半躺在他怀里,指着不远处对他说:“你看恰恰,那里的地被征了盖房子了,说是年底就能完工,哥哥的钱存得差不多了,我们就上那儿去买一套大一点儿好一点儿的房子,你跟哥哥一起住好不好?” 
恰恰攒足了力气慢慢地问:“那新房子里有小阁楼吗?” 
祁承远说:“没有。” 
恰恰又问:“那,有暖炉吗?” 
“没有。” 
恰恰哦了一声,接着问:“那能看到星星吗?” 
“呃,不能吧。” 
恰恰轻轻地叹一口气,拉住祁承远说:“哥哥,我还是喜欢舅舅的老房子啊。” 
祁承远笑起来道:“哦,那好。那咱们就一直住在老房子里吧。舅舅不会赶我们走的。我们就永远地住下去吧。” 
恰恰伸出手,比划了寸许的长度问:“永远能不能有这么长?” 
祁承远把他的手拢在一处,“恰恰啊,永远就是,恰恰变成老头子,哥哥变成更老的老头子,那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坐在这里晒太阳。” 
恰恰想,我多么想,能快一点变成老头子啊。 
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说些什么了。 
祁承远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恰恰的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了。 
那一天早上,恰恰安安静静地睡着。祁承远觉得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不能被感觉得到。他把窗帘拉开,让暖洋洋的阳光透进来。 
恰恰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象是要轻启慢掀。但是过了许久,他依然没有睁开眼,一时间,祁承远有心惊胆颤的感觉。他仿佛看见恰恰的灵魂竭力挣扎着想要醒来,想要坐起来对着自己微笑,那躯体却好似被什么束缚住了,他动不了,也叫不出。 
祁承远凑近了细看恰恰的面容。突然,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是什么呢?祁承远想。 
恰恰的容颜依旧清丽,却只是没有了生气。祁承远猛地跳了起来!恰恰的头发!恰恰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颜色的呢? 
原本恰恰的头发并不浓黑,是一种极有光泽的深褐色,阳光下会宛若嵌着一道浅金的边儿,为什么现在变成了淡的亚麻色了呢?还有他的额角,白的近乎透明了。 
祁承远觉得有隐隐的恐惧沿着五脏六腹升腾上来,他抱住恰恰,连声地叫他:“恰恰,恰恰。。。你告诉我,倒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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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人间 

祁承远把恰恰抱在怀里,贴上他冰凉的额角,“恰恰,”他叫他,“你告诉我,倒底是怎么了?恰恰,你现在有心里的话,都不肯跟哥哥说了吗?” 
恰恰一点点地掀开眼帘,他的视线都有些焕散,他是那么想再把哥哥看看清楚,却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如今也成了奢望,恰恰小小的心眼里的悲伤如泉涌一般,只是说不出来。 
恰恰用很微弱的声音说:“哥哥,我要走啦。” 
祁承远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要走?回天宫吗?不是说好了留下来吗?恰恰,你不想一辈子跟哥哥在一起了吗?” 
祁承远心里明白,不可能是恰恰不愿意,一定是有什么原因,那原因一定不可抗拒,原来,他还是留不住他的小仙子,无论他有多么地爱他,多么地舍不得他。 
恰恰的手心贴上哥哥的脸颊,真暖啊哥哥,我只愿一直一直这样地暖。 
恰恰说:“哥哥,恰恰不能陪你了,恰恰也不回天宫去。天宫里没有哥哥。” 
祁承远说:“那么你要去哪里呢?天涯海角,哪里是哥哥不能陪你去的地方呢?倒底是什么事?” 
恰恰微微叹了一口气,“哥哥,我骗了你。其实,我在人间,只能待。。。半年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不回去,魂魄就会飞散了。。。哥哥,怕是到了这一天了。” 
祁承远看到恰恰细细的手指上落了两点水滴,看见恰恰把把手指慢慢地送到唇边去尝一尝,听见他低微的声音说:“啊,果然是咸的啊。”祁承远这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他完全不知情,他甚至要求恰恰不要回天宫,永远留在人间陪着自己,而那个孩子,宁可魂飞魄散了也要留得这一时半日的相聚。 
祁承远说,“恰恰,好孩子,你好好地歇一会儿,哥哥要想一点儿事儿。” 
恰恰依言闭上眼,又不舍地睁开再看看祁承远,祁承远把胳膊伸过去让他抱着,笑着说,“你放心,哥哥不走开。” 
祁承远不畏冷,这个天气已经开始穿上了夹衣,恰恰可以摸到衣服下哥哥强劲有力的肌肉,蕴藏着给过他许多许多温暖的力量。恰恰摸索着哥哥衣袖上的扣子,小小的扣子,老常被他咬在嘴里,线头有一点点松脱。哥哥常常会一边把扣子钉牢一边笑,难不成恰恰是个小老鼠,常常要磨一磨牙吗?恰恰模模糊糊地想啊想啊,想那些刻在记忆里的一件件家常的小事,如果没有了魂魄,这些记忆也不会在了吧?它们会变成什么呢?变成一只小小的寻常的粉蝶,每天每天停在哥哥的窗前,还是变成一只小小的蚂蚁,在墙角边恋恋不舍地爬来爬去呢? 

恰恰其实一直没有睡着,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等他终于睁眼的时候,果然看见哥哥还坐在床前。晨光已经酝染了进来,但恰恰看不清哥哥的脸。他摸索着去开灯。 
灯亮了,很柔和的光线,随着眼前人影的渐渐清晰,恰恰的眼泪也一颗一颗滚了出来,象一粒粒的珠子,扑落扑落地,接二连三地滚出眼框,沉沉地砸在枕畔。他那么冷,手指都冷得呈青白色,但是眼泪还可以这么烫呢。 
他的哥哥啊,年青的哥哥,英俊的哥哥,会做香香的饭菜的哥哥,会写好看的童话故事的哥哥,会把他抱起来打秋千的哥哥,陪着他一起看星星的哥哥,一夜之间,两鬓斑白。 
祁承远抬起眼,细细看了看恰恰,把他冰冷的手握在手间,慢慢地笑起来,说:“恰恰啊,哥哥想了一夜,我想啊,恰恰还是回到天宫去吧好不好?就算是以后哥哥没有机会看见你,但是我知道你还在天宫里,我还会想啊,原来我认识天上的一个小仙子呢,也许他在我想着他的时候也想着我。你看这样也不错对不对?” 
恰恰呆呆地听着哥哥说。 
祁承远拿过一个枕头垫在恰恰头颈下,接着说:“来,恰恰,打起精神。再休息一会儿,哥哥带你再去看看舅舅的花,你要走了,也该跟舅舅说一声,要不以后舅舅问我,”祁承远学着老人家打手势的样子,“他问我,我…们…的…小…恰…恰…哪…里…去…了?到时候,我会跟他说,小恰恰长大了,他回老家娶媳妇儿去了。” 
哥哥做出滑稽的样子,恰恰近乎透明的脸上浮出一个微薄的笑意。 

祁承远给恰恰穿好衣服,把他半扶半抱在怀里。问他:“恰恰,你走得动吗?” 
恰恰抬头看看哥哥,微笑起来,“当然啦。” 
祁承远带恰恰来到花棚里,舅舅正在与几个雇工一起忙碌着。 
恰恰蹲在舅舅的眼前,打着手势对舅舅说:我要走啦,我要走啦。 
舅舅的脑子不是很灵光,却是真心疼恰恰的,他在恰恰额头上亲热地拍一拍,打着手势问:什么时候回来呀?什么时候回来呀? 
恰恰不知道怎么回答,舅舅也不再问,反手拍拍自己背,恰恰象平日里一样,趴在舅舅的背上,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头在他的颈窝里蹭一蹭。 
舅舅的头颈间有混着灰尘味道的汗气,恰恰想,他会记住这个味道的。 

祁承远拿出一个黑色的包给恰恰背上,那原本是预备带恰恰出去玩儿时用的,包的下角,用白色的笔写着“祁恰恰”三个字。 
恰恰是草木化人,无父无母,他从未想到,人间的一个哥哥,会给他一个姓。恰恰看着包上的那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哥哥在包里给他装进了那面小镜子,还有一些他们两人拍的照片,恰恰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儿。 
哥哥又拿出以前给恰恰买的细白金链子,链子上,拴着一颗小扣子,半透明的,哥哥的袖口上扯下来的扣子,哥哥把它挂到恰恰的脖子里。 
哥哥张开双臂说:“恰恰,宝贝儿,过来让哥哥再悠悠你。” 
恰恰吊在哥哥的胳膊间慢慢地悠着,恰恰问:“哥哥,你看我长高一点没?” 
哥哥说:“那是自然。每天吊门框,那是闹着玩儿的吗?” 
只可惜我再也不能看着你长高,长成一个大小伙子,有着细长的个头,明亮的眼睛,生动的表情,可能还会有一点点的叛逆,也许会把头发染出一缕绿色来,还是,在耳朵上打上八个耳洞? 
恰恰的身体轻飘如絮,他的头埋在祁承远的肩上。 
祁承远说:“恰恰,抬头让哥哥看看你。” 
恰恰不肯,呜呜咽咽地说:“你看过很多次了。很多次。” 
祁承远说:“那么,恰恰你再看看哥哥。” 
恰恰说:“不要。我也看过你很多次了。” 
祁承远的肩头一片湿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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