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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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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人小,清楚地看到,当时陈妃娘娘虽然口气鄙薄,,却已是气得胸口起伏,搂着淮皇弟的双臂也在簌簌发抖。

随后大人们开始不断地争吵,朝室上气氛十分吓人,自己曾经偷偷躲在太和殿的屏风后听着,被吓得僵在了那里

陈妃娘娘双目亮得吓人,抱紧了自己所生的淮皇子,浑身都在颤抖,“你们不能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她死死盯住那位昭宁公主,“先帝并无遗诏,你凭什么决定立谁为嗣?!”

她激动已极,环视四周,大臣们站在远远的阶下,左右宗亲们的目光都不看向她。

未央当时觉得,陈妃娘娘,好似站在一块孤木之上,四周都是滔滔海水,要将她缓缓淹没。这般的孤单无依。

未央看到自己的母后坐在上首,她的眼下有浓重的阴影,仿佛疲惫已极,她的柔声细语,几乎要淹没在众人的窃窃声中,“先帝骤然驾崩,这是谁也料不到的事。但他生前,一直很爱重淮皇子”

“皇嫂。”昭宁公主亲密地喊着,却是截断了她的话,“皇弟是个心善温和的人,对每个孩子都是极为疼惜的。”

她旁若无人地朝着右侧下首,那个身着暗紫宫装的女子微微一笑,“琴妃所出的颖皇子,虽然才三岁,却也很得皇弟疼爱呢。”

你又不在宫中,凭什么说得好似亲眼见过一样!未央心中忿忿想道。

琴妃低着头,丝毫不敢抬起,她深深裣衽,“一切全凭长公主殿下做主了。”

陈妃性子刚烈,当场就大怒,“这上头还坐着皇后娘娘呢,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琴妃被她一喝,吓得抱住颖皇子就哭了起来,顿时殿中又是哭号声,又是劝阻声,顿时乱成一团,谁也没有再看嘉帝的棺木一眼。

白绫在头顶来回飘荡,宛如幽魂在冷冷看着这一切,满殿嘈杂,人人眼中闪着不同的光芒。

这一切,都让未央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她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后来的几次廷议,未央没再敢去偷看,只是母后一次比一次回来得晚,面色也一次比一次沉重。她抚摸着未央的头,缓缓道:“你父皇去得太过突然,但他确实是有意把淮皇子作为继承人,只是他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快就……”

最后说不下去了,只是默默整理着女儿的衣衫,心中却越发沉重。

未央知道,在宫廷中,琴妃可算出身低微,她原本只是乐女,尤其善弹琵琶,到动情处能使全场哭泣,所以嘉帝对她颇为怜爱。

陈妃的父亲虽然不是高官,却也是饱读诗书的编修,她亲自教授淮皇子诗书,淮皇子也非常聪慧,三岁能背诵四书,六岁竟能写些言之有物的小文章了,嘉帝看在眼里,是真正把他当继承人来栽培的。

未央不禁问道:“为何昭宁公主要选颖皇弟,而不是淮皇弟呢?”

皇后默然,半晌才道:“因为淮皇子和你一样,已经十岁了,小大人一般,很是机灵……而颖皇子才三岁,什么都不懂,他的母妃又全无娘家可以依仗。”

这样的孩童,才适合做傀儡,方便昭宁公主摆弄。

未央并不愚蠢,心念一转,已经想到了这点。

“难道就由着昭宁公主决定吗?母后您也要拿出正宫皇后的气势来!”

未央有些义愤填膺了。

皇后露出一丝苦笑,“昭宁公主早年称病离开宫廷,其实是被皇上变相驱离,但数年后,她居然下嫁给了石秀的长子,手中立刻便握有两州,这么多年来,她与其他世家大阀来往密切,一呼之下,竟然有很多人应承。”

皇后叹了一声,虽然愤怒,却难掩疲惫,“她这是筹划了许久,有备而来啊!”

未央看着母后烦恼,却也无法可想,蓦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可以请萧伯伯来帮忙吗?”

“你是说清远郡王吗?”皇后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他收到消息,正从封地赶来……清远郡王虽然名满天下,却毕竟是外臣。”她叹了一声,有些顾虑,对着女儿也无法明说。

嘉帝还在襁褓中,正逢天下大乱,萧策起兵勤王,又筹建新军,将狄人驱逐出中原,功在社稷,可说是真正的擎天第一人。

他虽然位高权重,却丝毫不曾恋栈高位,嘉帝亲政后,他立刻奉还大政,回到自己的封地上,从此很少回到京城。

萧策克己甚严,并不想让人说他背后操纵朝局,所以非诏绝不入京,他离开朝中已经十年,又是外臣的身份,他若是有所偏向,只怕更会惹人非议。

在立皇嗣上,他真能争过嘉帝唯一的胞姐吗?皇后并不看好这位刚直不阿的郡王。

萧策回京的那一日,未央忍不住,又偷偷去看了。

箫策年轻时是芝兰玉树般的美男子,如今虽然两鬓微霜,却仍是仪态不凡,让人见而忘俗。

“真是好久不见哪!”

昭宁公主含笑说道,未央从侧旁偷眼,只觉得她虽然笑靥如花,眼中却闪着寒芒。

萧策微微一礼,并不愿正眼看她。

朝堂上又热闹起来,一片争吵喧哗中,只有萧策一人,对着嘉帝的灵柩,陷入了深深的哀痛之中未央甚至看到,他的眼中,闪着泪光。

“淮皇子虽然在文才上有所进益,但他身体却也有些赢弱,皇弟就是因这个原因而去了,我身为长公主,当然不希望重蹈覆辙。”昭宁公主说得义正词严,一旁宗室们竟也频频点头。

未央皱起了眉头,大人们吵闹的虽然她并不全懂,淮皇弟的身体,她还是有数的他由于母妃的关系,偏于文事,加上性情沉静,并不爱动,小孩子又容易感染风寒,所以难免病了几场。

他的体质,并不能算好,但与父王那种难断病根的顽症比起来,根本是天差地别。

昭宁公主的话有些强词夺理,但偏偏谁也不能反驳嘉帝因为身体虚弱而逝,棺木还在这里放着呢!

萧策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见一旁琴妃忽然越众而出,到了他跟前,不由分说地,竟跪下欲行大礼。

萧策慌忙躲开,琴妃却不管不顾,执意要拉了走路都有些踉跄的颖皇子来拜见“萧世伯”。

颖皇子虽然小,却也嘴甜乖巧,萧策对着这小小孩童,一时手足无措。

昭宁公主在一旁笑了,“看吧,颖皇子也挺懂事的,两个其实都还是孩子,萧策你这么赞成一个,反对另一个,只怕世人会说你有私心吧?”

她身后宗室成员也面露猜疑萧策位高权重,什么时候学了王莽,一直是他们担心的事,如今难道他真要威权自擅,任意决定下一任天子?

世家大阀更是纷纷出言,为昭宁公主撑腰自她下嫁石家后,他们便逐渐连成一气了。

一片暄哗中,萧策沉默了,未央清楚地看到,他单手成拳,紧紧握着,露出青筋来。那般的无能为力。

颖皇子登位那一日,正是嘉帝迁入陵墓的时候,众宫眷最后一次围棺哭泣,有意无意间,昭宁公主站到了皇后身旁,两人并驾齐驱。

陈妃却站起身来,直冲到面前,水葱般的手指直戳向她

“你少在这里摆什么长公主的架子,你的那点丑事,以为这宫里就没人知道吗?!”她高昂而尖锐的声音,宛如一把利剑,狠狠刺入众人的耳膜。

“你当年抱看皇上,贪生怕死,根本不管他死活。”

“你躲在石秀那里多年,眼看着皇上被狄人围杀堵截,就窃喜自己高枕无忧了!”

“你的贴身侍女,与萧策大人一起扶持皇上,编练新军,十年劳苦艰险,才把狄人赶出中原,等回到京城,你倒是出现了,口口声声说她是假冒公主,对她施以酷刑,流放到极北雪地里去。”

“可惜啊,你这个蛇蝎毒妇,天都不保佑你,她命不该绝,还成了如今的燮国王后!”

“你这个什么长公主,根本只是诸侯心中的笑话‘沐猴而冠’这四个字,再适合你不过了!”

“你还淫荡不知羞耻,你跟石秀一直不清不楚,他死后你又嫁给他儿子你居然还凯觑清远郡王!”

啪的一声,耳光响亮,将越说越是激动的陈妃扇倒在地。

“她得了失心疯了。”昭宁双目闪着异样的光芒,未央不禁打了个寒战,躲到母后身侧。

灵枢继续向前,路上的气氛压抑沉闷,还下起雨来。

那是未央最难受的一场雨。

陈妃不久就真的疯了,据说她胡乱骂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连太医也无法让她安静下来。过了几日,御苑的湖中发现了陈妃的尸体,据说是宫女没看好她,她半夜乱走,这才失足落入水中。

又过了一阵,淮皇子因为天气变化,染上了风寒,他又因思念母妃,终日郁郁,内外交迫之下,竟是没能熬过这一关。

昭宁公主堂而皇之地回了宫中,宗正们联合举荐她辅助皇后,一起处理政务。她却连连婉拒,终日在佛堂中为先帝祈祷。

母后于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处理那些积压下来的政务。琴妃虽然也想伸手过问,被敲打了一番之后,也略微老实了些。

日子就这般过了几月,宫里人都松了一口气。未央却不知怎的,只觉得心烦意乱,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

那一日终于来了,当母后毫无血色的僵硬躯体横在她面前时,未央只感到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宫女们说,母后方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捂着心口,面色苍白地倒了下去。太医说,皇后是心脏先天不足,骤停麻痹而死。

连母后身边的宫女,都言之凿凿地说,皇后先前就有过几次心绞痛,她自己都没当回事。

这一切,都是谎言。

未央记得自己是怎样睁大了眼,将母后即将入殓的面容深深刻入脑中。

穷她一生岁月,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昭宁公主亲自料理了皇后的丧仪。

萧策进宫拜谒皇后的灵枢,昭宁公主斥退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发觉,蜷成一团,躲在厚厚帷幕后的未央。

她笑得分外妖媚,眼中却带着满足的煞意,“你们当初都瞧不起我,连皇帝也是……他居然撤去我的玉座珠帘,驱赶我离开这座皇宫!”

“还有你,萧策,本宫对你的垂青,你却不屑一顾!”昭宁公主虽然是在笑,却分明是咬着牙的,她一口糯瓷般的细牙,闪着雪白的光芒,看在未央眼中,却是比禁苑中的豺狼更为恐怖。

萧策握拳,伸向她的玉颈,未央以为他就要将之生生折断,激动快意得几乎

要大喊出声。

殿外冲入无数禁军,铁甲铿然,手中满是兵器,未央吓得更加缩成一团。

这一瞬,未央仿佛感觉到,萧策的目光朝着自己的方向看来。他好似很是惊异,随即叹息一声,终于放开了手。

“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吧。”他转身决然而去,面前刀戟如林,竟也不能挡住他半分。

“悔不听疏真之言……”他若有若无的叹息中,带出这一句来。

之后发生的一切,对于未央来说,好似一场梦。一场漫长的噩梦。

她冷眼看着,昭宁公主与琴妃一同垂帘听政。也冷眼看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如何向她们谄媚奉承。

煊赫天下的萧策向朝廷提出了辞呈,将封地传给亲族之子,归隐而去。

无数的忠臣良将也心灰意冷,纷纷挂官而去。

十年来颇有收敛的门阀大族,又开始横行不法,鱼肉天下。

直到后来,诸侯连例行的朝觐都开始缺席。

忽有一日,夑国通告天下,历数朝中奸佞恶行,悍然起兵直指天朝,天下顿时哗然。

……

未央从回忆中醒来,窗外的烟尘已经有些凝化了。

绛雪殿那片,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未央的心中,不禁感到一种残忍的快意。

琴妃一心想迁进昭阳宫住,奈何昭宁占据了那里,她只得把自己的绛雪殿改建得无比富丽。如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还是太便宜她了!

未央眯起眼,想起清晨时分,琴妃听到燮兵入城后,受不住刺激,一时魇迷,竟也疯了起来。

她哈哈大笑着,讲述自己在昭宁公主的示意下,如何将毒涂在甲套上,每日给皇后请安时,都谦恭体贴地搀扶她坐下。

未央眼睁睁看着她疯狂大笑着,将绛雪殿点燃。

自作孽,不可活。

含元殿外,人们的呼喊声也逐渐消失了大概这些宫人见她不肯开门,便不愿再僵持,四散逃命去了。

未央抱紧了怀中包袱,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发觉,含元殿也包裹在了火光之中。

木门被熏得变形,无论如何也拉不开。火舌逐渐逼近,她感觉到灼热之苦。她将衣衫喷上水,紧紧抱住包袱,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殿门撞去!她整个人被门反撞在地,不顾疼痛,她艰难地起身,只听见远处遥遥传来

“昭宁公主已经授首,其余人等,跪者生,立者死!”喊声如此洪亮,快速逼近了。

未央尖叫一声,宛如觉察到危险的小兽,从被火烧得扭曲的门扇中跑出去。

身后火舌燃尽一切,宫殿轰然崩塌下来。

……

朱颐纵马冲入宫道,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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