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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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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养伤,若真如你所说……我会将灵儿送回你面前。”起码,谷映尘还有这等自信。

将灵儿送回……那么,是人,还是……

秋若尘深深一叹,再也无力多想。

七天了!灵儿依然生死未卜、芳踪渺茫。

“没有?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要自己去找!”体力已恢复些许,从他能够起身下床开始,他就一直想这么做了。

他怕寂静,真的好怕!因为一旦静下来,脑海就会浮起太多可怕的揣测,将他逼入发狂的境地。

只要一想到灵儿或许就在某个角落哀哀唤他,他如何坐得住?

“若儿,你冷静点,你爹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难道你还信不过自己的父亲吗?”秋水心安慰他道。

“不是这样的,娘,我只是太想念灵儿,灵儿一定也在盼我,我必须亲自去找她,求求你,娘,别拦我……”

“你这又是何苦?”自己身子都还虚着,却满心惦念着吉凶难测的未婚妻……唉,她的傻儿子,明知道灵儿叵真坠崖,都这么多天了,早已了无生机,再做什么也全都无济于事,他又何苦强撑着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见汪以灵儿,才是真正的苦!”所以,现在的他,一点都不苦,因为他还有残存的希望,就够支撑他活下去,穷尽一生,只要一日不见她的尸,他就绝不死心!

“有你痴情相待,灵儿也算不枉此生了。”轻唛的叹息由门外传来,静伫好一会儿的唐逸幽缓缓走了进来。

“姑丈。”

“所有的事,我都听说了。”

“姑丈!侄儿有负所托,没将灵儿照顾好!”双膝一变,他当着唐逸幽的面重重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别矮了尊严。”唐逸幽双腕一扣,硬是将他拉起。

“尊严……呵!那算什么?还不了姑丈一个完好的女儿,挽不回我一个甜美的未婚妻!”若尊严换得回灵儿,他愿意啊!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

“所以你不惜一切,坚决找回灵儿,即使那后果不是你所承受的?”

“什么意思?”秋若尘敏感地一怔,惊觉他话中有话。

唐逸幽扣住他手腕,敛眉沉思。“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你服过‘燕双飞’。”

“‘燕双飞’?”他听过此物,但那仅只是传说罢了,他没想到,世上真有此物。

那么……他瞪大眼,若姑丈所言无误,在当时的情况,会使用“燕双飞”的,也只有灵儿了!

他通体发寒,揪沉的心──碎了!

将所有的事集结起来,真相早已呼之欲出。

难怪,难怪他会在那种情况下,与灵儿有了夫妻之实,难怪灵儿会在事后远离他……

她并非遭人毒手,而是选择自了!

“天哪,是我!是我害死了灵儿──”该死的是他、是他呀!而灵儿,却代他承受了这一切,要他亲手将他推向死亡深渊,教他如何原谅自己?!

身中剧毒,再跌落万丈断崖……她还能有存活生机吗?

灵儿呀,你真傻!我情愿死的人是我,你知不知道!眼看你以命相护,你教活下来的我情何以堪?

“姑丈,我对不起你──”

唐逸幽轻轻摇头。“不怪你,这是灵儿的选择,我这个当父亲的,只是尊重她……”

他愈是这么说,秋若尘愈是悲痛得难以自恃!

“若儿──”谷映尘低唤,像是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爹!”他急忙冲上前去。

“怎么样,找到灵儿了吗?”

“你──不会死心的,对不对?”除非将他要的答案给他,否则,谷映尘怀疑,他可能会永无止境的坚持下去。

爹为什么这么说?莫非……

他不敢呼呼、不敢发问,惊惧的眼眸,就这么与父亲对望着。“我,只能给你这个。”递出手中之物,同时,也见着了他惨无血色的脸庞。

这……是灵儿那天穿的衣物!

残破的衣衫,沾着斑斑血迹,将它捧入怀中,秋若尘悲难自抑、痛断肝肠地狂吼失声。“灵儿──”

脚步一踬,颠狂的痛穿心噬骨,气血翻涌的冲击难以生受,鲜血自口中狂呕而出。

“若儿!”三道心惊的呼唤同时响起。

眼前一黑,他坠入了无边黑暗。

再度醒来之后,他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未再掉一滴泪,成日宛如游魂,仿佛所有的知觉也已随灵儿死去,麻麻木木、神魂空洞。

他心已绝,灵儿是为了他,才会断送年轻的芳华生命,他本当陪她长眠,她现在一定好孤单、好寂寞,她一向都爱缠他,那么,这一回,就由他前去寻她,黄泉之下,再度相随。

执起锋芒闪动的匕首,他毫不迟疑地压向胸膛──锵!

一只珠钗飞来,打掉了手中的利刃,他目光由痛麻的右手移向门口。

“你真是我的侄儿吗?我觉得好丢脸!”谷映蝶冷冷地道。

姑姑……他似有若无地扯动唇角,发不出声音,他有愧于心,无颜面对她。

“我女儿死得好冤,你不配她如此相待!”

秋若尘脸色一白,死咬着牙,不自觉握住双拳,紧得指尖泛白、紧得十指陷入掌心,都还浑然未觉。

“灵儿牺牲了性命来救你,结果呢?你是怎么回报她的?任意践踏她以命相护的一切,我怎能不恨?我女儿牺牲得太没有意义!如果你认为这么做对得起她,请便!”

拾起地上的匕首,她用力塞回他手中。“拿去!要死要活,不关我的事。”秋若尘怔怔地看着,微仰起头,“姑姑,你──怨我吗?”

“用力的一刀刺下去,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恨你与否。”她冷声道。

他懂了……却懂得好心酸。

唐家人,没有一个怨他,所有人都希望他好好活下去,才不负灵儿以命相替的深情。

反倒是他若真舍命相陪,他们才当真会怨他,是他太导弹了,无法承受打击,却累得所有同样悲伤的人,陪他同受煎熬。

手一松,匕首自手中滑落。‘对不起,姑姑……“谷映蝶放缓神情,”这才是我的好侄儿。记住,你的命,是灵儿换来的,你没有资格结束它,真爱灵儿,就为她好好活下去,否则,连她都会恨你。“他们爱灵儿,但,同样也爱他,失去了灵儿,就更加希望能保住他。

“我懂……强抑酸楚,他绽出微笑。”姑姑,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婚期依旧,灵儿是我的妻子,任何事都改变不了。”她曾说过,死都要嫁他……

这是她的心愿,她已期待了一辈子,他何忍负她?纵是鬼妻,他也要娶!谷映蝶心神一动,微微启口,最后却仍化诸无言的幽叹,黯然点头。

这是一场奇诡幽异的婚礼,没有大红喜字,没有龙凤双烛,没有锣鼓喧嚣,更没有络绎不绝的宾客,由里到外,只弥漫着忧伤的气息。

秋若尘一身清逸素衫,除了白,找不着第二种颜色。

手捧灵牌,微风吹起飘扬白衣,他神色清寂,无视于来自四面八方的侧目,一步步将灵儿的牌位迎回。

“一拜天地──”谷清云忍着哽咽,扬声喊道。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望着无言的牌位,他弯身一礼。

“送入洞房!”

这一刻之后,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灵儿呵,他的妻。

夜,静得无声无息,只有秋风卷动落叶的沙沙声,此时此际,备觉凄清。

秋若尘靠坐床头,珍怜万般地将牌位捧着。

“爱妻唐灵儿之灵位”

指尖顺着刻痕,字字抚去,好似也给予她电子学沉的怜惜与温柔。“灵儿,灵儿,你感觉到了吗?我真的好想你……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再度拥抱你?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真的!”

“从没想过,我们会阴阳两隔,看不到你、碰触不到你的感觉,好难受……你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呢?”旋即,他笑自己的多此一问。“我真傻,你当然也是,一向最爱赖在我怀中、缠着我说上半天话的你,会不会好想念我的怀抱?”

于是,他绵绵密密地将“她”护进胸怀。“我在抱着你呢,感觉到了吗?这是你期待了好久的洞房花烛夜,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与我一同度过哦!”

漫漫长夜,有她相伴,他并不寂寞。

燃烧中的火烛,摇曳着某种奇异的幽影,沉醉在凄楚温存中的秋若尘一震,敏感地望几窗外。“谁!谁在外面?!”他迅速起身,推开虚掩的窗扉。外头,只有一轮斑驳月华,以及三两株摇曳的树影。

是他多心了吗?

低下头,轻抚着爱妻灵位,他低喃:“或者,是你不舍我愁绪萦怀,故来慰我凄伤?”

无所谓了,是人也好、魂也罢,人都只认定这名今生唯一的妻。

灵儿呀,你若有灵,请魂归来兮,与我长相左右、岁岁朝朝──

第七章

三年后──“啊──”一声凄厉的尖叫,自幽静的竹屋中传出,好不容易自缠绕的梦魇中,唐灵儿睁开了眼。

梦,是梦──她疾促地喘息着,豆大的冷汗自额角滑落,瞪大的眼盈满了惊恐。

坐起身,几乎是出自潜意识,她奔几只有数步之遥的铜镜。

“啊──”破碎的颤音自口中逸出,她喊得声嘶力竭,喊得悲伤凄绝。她掩着脸匆忙退开,跌跌撞撞,在身体上平添数道伤,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不,她不要看!那不是她的脸,那丑陋如鬼魅的女人,不是她、不是她──跌坐地面,她环抱住颤抖的身躯,嘤嘤啜泣。

三年了!她还是无法平心静气地面对这张可怖的脸孔,宛如爬上她身体嚣肆的魔魅,张狂地撕扯着她每一道肌肤,扭曲了原本的形貌。

怎能?她怎么能够接受?一张连她自己都作呕惊怕的脸孔,又还能再期待谁来接受?

不会的,再也不会有人担然接纳她,包括──她此生最爱的男人。

幽幽渺渺的思绪,飘到三年前,那个绝望心碎的日子──那一天,她绝望地站在断崖边。就在她闭上眼,等着面对死亡的那一刻,双肩一动──“傻灵儿,你在做什么?”

一回身,见着自幼疼惜她的男子,她再也抑止不住,投几他怀抱,崩溃地泣喊。

“堂哥──”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寻死?”

唐临渊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几天,见这对小俩口浓情蜜意、出双入对,他便适时的避开,不想当个没道德的偷窥狂,没想到……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灵儿幽幽地望了一眼,眼泪又再度滑落,忍不住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堂哥。

“我……我该怎么办?若尘他……我不想让他亲眼目睹我的死去,可是……可是……”灵儿早已没了主张,只能软弱地依附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唐临渊不断拍抚她颤抖的身躯,怜惜地低道:“傻丫头,你忘了你还有个扬州神医的父亲吗?伯父一定会有办法的,快别哭了。”

“是……是这样吗?”她惊疑不定地仰首。

“当然。”唐临渊坚定的眼神,稍稍平复她满腔的惊惧。

当时,她是真的满心期望父亲能解她体内剧毒,然后,她会飞奔回秋若尘的怀抱之中,今生再也水离开。

那些日子,唐临渊以自身内力助她强自撑持,直到父亲日夜兼程、飞奔崦来……

日日夜夜,毒性噬骨,钻心绞肠的疼,折磨得她几乎想就此死去,但她不甘!她还想再见秋若尘一面,如果可以,她还想伴他朝朝幕幕,就因为这一份不甘,所有的苦,她熬了过来。

然而,在宛如烈火焚身、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后,她看到了父亲歉疚心疼的眼神,以及──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孔。

爹终究还是没能解她体内奇毒,他一绝的医术,再配合上他深厚的内力,仅能与她体内的毒抗衡,续了她的命,却保不住她的容颜──与其如此,她宁愿死啊!

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教她哪来的勇气去面对秋若尘?她好怕,怕见到他眸中的恐惑与鄙弃……

梦已碎,心已残,她知道,她与他,是再也不可能了。

就在爹告诉她,见汪以她的尸,若尘一辈子都不会死心之时,她将那套染血残衣交给了他。

“就让他以为,我真的死了吧,反正──”她哀怆一笑。“我现在与死也没什么差别了,他若坚持要尸,我也可以给他!”

唐逸幽闻之心惊,只能顺着女儿的意。而依谷映尘的能耐,的确也找着了他刻意丢入崖底的那件血衣。

有一度,她好想死,但是唐临渊的一番话,敲疼了她的心。

“如果龚至尧发现若尘没死,你想,若尘会如何?不用我说,你比谁都明白,这样,你还放得下心吗?”

就因为这一句话,她含悲忍痛地活了下来。

颤抖的手,贴上了狰狞可怖的面孔,不只这张脸,还有覆盖在衣衫底下的肌肤,都只能在面目全非来形容,她自卑自厌,再也无法面对任何一个人,包括生她的父母。

心疼爱女的唐逸幽夫妇,只好依了她,让她独居郊外,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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