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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他的缺陷越多,太子越容易掌握主动。”
木槿托腮而笑。
洁白的手指触着莹泽的面庞,宛如绝好玉石琢就,肌理剔透,相映成趣,那般简简单单的姿态,便不经意散出无限的文雅明媚来。
许思颜看得居然又一失神,才低头叹道:“木槿,你母后若有你一半机心,也许当日便留在吴国了!”
这是成亲三年来木槿第一次听到许思颜提起他的生母。
夏欢颜向来是皇宫里一个难以言说的禁忌,不但许思颜不提,连宫中老人们也从不敢轻易提及。
吴帝许知言倒是常会和木槿提起,但也只限于她而已。
曾有从蜀国来的游医,与夏欢颜探讨过医理;还有个宫女子,随父亲游历蜀国时曾蒙夏欢颜治过病;又有个药铺老板,卖过不少药给夏欢颜。
许知言曾将他们召去,静静听他们讲述,过后不忘厚赐,只是第二日,甚至往后的好些日子,总难免要多在病榻前卧些时候,太医也难免要每天多跑几次武英殿。
许思颜只听到那三个字,便冷着脸走开,就差点没令那些人滚得远远的,从此别再在吴宫里出现才好。
慕容皇后对于他们却极亲近,温婉含笑听他们说完,在许知言的厚赐外,不忘再加上一重厚赐。
只是从此后,那些人便从吴宫里消失了。
如许思颜心中所盼,再也没在吴宫出现。
甚至,再也没有在吴宫之外出现。
偶尔许知言和木槿说话时也会提到她的母后,许思颜总是听若未闻,更不会主动问起。
以木槿的身份,自然没有人会令她消失;只是许思颜每听她提过一回,至少半个月内,见到她时目光都是冷冷的。
但昨日砸了几只茶盏,仿佛把他心中某个屏篱给击碎了。
木槿忽然间便很有些宽慰,很有些期待,微笑道:“我倒觉得笨些没什么不好。我在吴都这三年过得多自在!”
许思颜哼了一声,“你可以试试,再继续笨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木槿便笑得鼻子都皱起来,“了不得休我回蜀国,我更自在!”
许思颜扯了扯她厚实的锦衣,说道:“别做梦了!我倒是一直想休你,你去问问父皇许不许!想自在,先去把这厚衣裳换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木槿连忙点头,“好!听闻高凉城当年很是荒凉,如今却热闹得很,我也想逛逛。”
即便在外面,拘着太子妃的身份,即使不穿礼服,衣着也须华贵严谨,便比寻常人厚重许多。恰今日甚是闷热,她身材微丰,早已热得不耐烦,待要解衣更换时,抬头看一眼许思颜,又迟疑着顿下,笑道:“其实也不甚热,就不用换衣了吧?”
许思颜眸光幽幽亮亮在她身上一扫,摇了摇头,“换吧!我正有事吩咐成谕他们,就在外面等你。”他放下茶盏,果然转身走了出去,返身带上门。
霁红瓷的茶具,如雨后天霁,绯霞氤氲,是日积月累后慢慢沉淀下的温润色彩,沉稳而明丽,居然莫名地让人心安神定。
木槿怔忡片刻,才飞身去换了衣裳,将发际珍贵耀眼的华胜宝钗俱摘了下来,只用一根碧玉簪草草绾了发,便一头冲了出去。
门外的庭院里,紫薇不肯放弃夏日的热烈,依然盛开得如火如荼;榴花却已落了,青红的圆圆石榴挂于枝头,像谁半掩半藏,正掩着嘴轻笑。
原泾阳侯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已尽数被遣开,成谕正压低了声音向许思颜道:“……那池绿藻原便不甘心只算计楼大人,才会将计就计前来寻太子。如今偷鸡不着蚀把米,只怕下面还会有算计。”
许思颜轻笑道:“池家小姐……嗬,倒也看不出是武将之女。既晓得还有另一位藏于秘室之中的绝色女子,尽快再去查查她的来历。”
木槿忙上前,问道:“怎么?看出昨晚他们打什么主意了?”
许思颜回头看时,只见木槿换了件浅青薄绸绣花短襦,下面系一条月白色细纱百褶裙,只在裙裾绣了若干蔷薇和寥寥三五只彩蝶。步履轻捷而行时,那彩蝶翩翩,竟似活了过来,正逐着蔷薇花般飞舞着。
而这一身素淡的少女,便在瞬间灵动清艳起来。
他不觉笑道:“木槿,这衣裙比你的人好看。是明姑姑给你预备的吧?”
木槿道:“不是,是前儿在楼大哥那里暂住,楼大哥临时让人赶制的衣裙。”
霁色深,素衣白马冶游天(四)
更新时间:2013…5…15 12:48:03 本章字数:3273
“哦!”
许思颜皱了皱眉,“口口声声楼大哥、楼大哥的,从前倒没见你和别的男子这般要好。虺璩丣晓”
“谁说的?”
木槿仰脸笑道,“我一向人缘好。从前不出门,可我与父皇可合得来呢!出了宫,雍王也和我要好得很。当初我五……我蜀国父皇就说,我处处都好,若有人觉得我不好,必是他有眼无珠,山野村夫没见识,也不必和他计较。”
许思颜负手,“木槿,你这是在说我呢!嫦”
木槿道:“自然不是。太子怎会有眼无珠呢?太子的眼珠又大又黑又亮,顶多眼睛向上懒得看而已,我怎敢说太子是有眼无珠的山野村夫!”
须知她现在顶着个太子妃的头衔,又是蜀国公主,一言一行都关系着两国的颜面。如今众目眈眈,若无许思颜的默许和陪伴,想在这远离京城的高凉郡自在游耍,显然不大可能。
这时候嘲笑许思颜有眼无珠,显然损人不利己,大不妥当蕊。
看到许思颜唇边似笑非笑的弧度,木槿便知这点小盘算绝对逃不过当今吴国皇太子的七窍玲珑心,连忙将话题拉回来:“那个绿藻是哪家的闺女?”
许思颜道:“其实倒也寻常,是边关一个裨将之女,因母亲早逝,养在泾阳侯府里。”
木槿将前后之事一思量,便点头道:“若太子无德,大庭广众之下污辱将门之女,引起军中哗变,加上朝中有人支持,只怕连父皇都难免受他们凌逼。”
许思颜眸光清清淡淡落在她面颊,“你觉得,我会如此无德吗?”
他比木槿高了大半个头,如今背着光垂眸看她,却将木槿整个人罩在了他的身影里。
木槿忸捏了片刻,才道:“昨晚的药再重些,太子难免会失态。外面尚有高凉众官吏看着,到时那么多人佐证,有的是法子让太子有苦说不出吧?”
许思颜便轻笑道:“怎会有苦说不出?我有太子妃,再重的药也无须惧怕。”
木槿尚未悟过来,成谕等人瞧向她的目光已暧昧起来。
待她涨红了脸再要说话时,许思颜已牵过她的手向外踱去,慢悠悠问道:“马匹备好了吗?”
成谕忙道:“沈姑娘都已预备妥当,正在外候着。”
一时二人行至偏门,果见沈南霜和两名近卫正牵了数匹鞍辔齐全的骏马等在那里。
见二人过来,沈南霜恭恭敬敬行了礼,然后看着许思颜面上的伤痕惊住,失声叫道:“太子,这……这怎么回事?”
“哦,野猫抓的。”
许思颜不以为意地答道,“我要的帐册,送过来了吗?”
“还没有,我早就跟周护卫说了,一送过来立刻送楼大人那边去。”
沈南霜自然不认为泾阳侯府会有什么野猫敢突破太子近卫的防护,跑去抓破许思颜的脸。
看那四道血痕间的距离,这猫只怕得比豹子还大。
她将许思颜的脸再一端详,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木槿脸庞掠过,低头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却是油状的伤药。
倒了一点沾在手指上,她擦到许思颜的伤处。
许思颜苦笑道:“都说了不碍事,何必麻烦?”
这般说着,却未曾避开她的好意。
木槿似未留意,只向来路张望,“太子,你不准备让楼大哥一起去?”
许思颜嘿然而笑,“他若去了,那堆帐册谁看?你总不认为我得亲自去看那些小山似的帐册吧?话说这小子病歪歪的,也就那脑袋瓜儿还有几分用处了!”
见木槿还往楼小眠所在的方向探,他的手指便捏向那细瓷般的圆脸儿,说道:“便如你,又肥又丑,也就这脸儿包子似的白白胖胖,捏起来还有几分舒服!”
沈南霜已经为许思颜擦完药,犹自在担忧着,愀然叹道:“但愿别留下疤痕才好!”
木槿正皱眉躲避许思颜的爪子,恨恨道:“你还是小心着你的脸蛋吧!要才无才,要德无德,也就剩了几分容貌能哄哄那些讨好卖乖的浮薄女孩儿,还是保重些才好!”
沈南霜闻言一怔,眼圈便微微地泛红,默默低头绞着马缰绳。
许思颜却真有几分忌惮了,瞧了眼木槿的手,嘀咕道:“怎么还没剪指甲呢?”
再来那么几下,说不准真给毁容了。
虽说他没觉得男人需要在意自己容貌,但若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抓得毁容,那可真会被人笑掉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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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凉原是昔年西凉国都,武成帝时横扫诸国,一统中原,因高凉民风剽悍,遂将西凉一众王公大臣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族人子弟一概赶到吴都附近居住,以便就近监视;高凉人口财物数年内被迁得七七八八,很快没落下去。
后来,北狄屡屡南侵,诸帝不时在边境集结重兵。高凉临近北疆,易守难攻,军粮辎重均由此而过,遂成江北重镇,渐渐又开始繁华起来。
现在的高凉城内,便有不少边防武将的家眷居住着,且大多身居要职,彼此相识照应,绵延至今,已织作巨大却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笼住了江北诸郡,甚至触角已延伸向朝堂中枢……
许思颜不过将那些富丽门庭略略扫过,便骑马带木槿等奔离贵人们聚居的东城,径至市集所在的南城。
下马瞧时,他们便见眼前人流如织,虽不比吴都富庶热闹,倒也大多衣冠济楚,看模样甚是丰足。
只是到底西凉故国,民风尚武,男子多雄健,女子多高挑,眉眼蕴着英气。
酒肆饭馆和各色铺子沿街排开,招幡猎猎,对木槿来说很是新奇,早已将马匹交给随行的近卫牵着,自己一路向前逛着。
她自幼尊贵,被家人管束得紧,只知诗酒相伴,学文习武。即便嫁来吴国,也有自幼带大她的明姑姑不时唠叨管束,甚少有机会出门,更别说出现在寻常市集里了。
她对许思颜把沈南霜带在身边有些不悦,但在她看上一包松子、两柄团扇、三朵绢花后,眼见沈南霜跟在后边杀价付钱很是爽快,便晓得沈南霜的用处了。
她和许思颜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就是有人把一粒麦子卖出一粒金子的价,他们都未必分辨得出。
事实证明,在某方面无知并不算缺陷,只要知人善任,一样能把缺陷演绎出高贵来。
比如现在,沈南霜成了帐房先生兼搬运工……
沈南霜倒也毫无怨言,跟在许思颜身后悄声道:“太子以后有机会,是得多带太子妃出来走走呢!从没见太子妃这么开心过。你看,太子妃买的多是些寻常玩意儿,她似乎从未见过,当成宝贝似的呢!”
许思颜点头,却觉木槿仰着细润如脂的圆圆脸儿,一身素裙立于众人之中,顾盼间神采飞扬,清艳如春华映月,明灿如朝霞出海,比前夜静德堂前端然凝立时的雍容沉静绵里藏针,又多出几分少女的天真灵动。
好吧,他的太子妃从不是木头。
便是夏欢颜偏心,他的父亲也不会真给他娶截木头回来。
或许,这一向真的是他太少关注他的太子妃了……
木槿又瞧见什么,眼眸再次明亮起来。
她一拉许思颜,“太子,看那边!”
许思颜瞅她一眼,悄声道:“咱们本就是微服出行,别唤我太子了。”
“哦,那唤什么?”
“唤我……夫君吧,或者许郎也行。”
许思颜唇角一笑,笑得双眸玉色清莹,“平时也不妨这样唤,好歹亲切些,便是父皇……父亲听着也欢喜。”
木槿听得一哆嗦,背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好一会儿才道:“听着忒腻味儿。还是以排行来吧!三郎、四郎、五郎之类的,听着更亲切。你排行老大,我就叫你大狼吧!”
“好啊,大郎也行……”
许思颜顺口应下,才觉得哪里不对。
大狼?
还大灰狼呢!
还有,这里似乎没有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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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风起,对酒逢花血雨落(一)
更新时间:2013…5…17 1:29:41 本章字数:3216
木槿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