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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铁骑令-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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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他得到了,但是他却感到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值得他争取的了,他暗中道:“从此,武林中将不会出现岳多谦的名字了。”

  白冰望着芷青轻轻地问白玄霜:“爹,他受了伤?”

  岳多谦望了望芷青,对白冰道:“不妨事的。”

  白冰对芷青说一句话,但是芷青却像是了无知觉地望着夭空,她咽了一下口水她觉得,自己象是要哭出来一般,喃喃地低声道:“天啊,难道他根本不知道我在……爱他?……”

  耳边传来白玄霜爽朗地声音:“岳老哥无敌三环威震环宇,小弟可谓眼福不浅——”

  他说到这里,牵着女儿的手,缓缓道:“小弟先走一步,咱们就此别过——”

  岳多谦拱了拱手,朗声道:“后会有期——”

  其实他心中却正在想:“从此,我将埋身名山深谷之中,我们是后会无期的了——”

  于是他有些激动地叫道:“白兄多自珍重!”

  自玄霜挥了挥手,带着白冰去了,一方和卓方竭力克制住自己,但是他们却忍不住不约而同地斜瞥向白冰,白冰的目光却完全落在躺在地上的芷青身上,而芷青的双眼,却正痴然地望天空悠悠的浮云。

  白冰轻轻地对自己说:“别了,别了……”

  两滴泪珠挂在她美丽的脸颊上。

  岳多谦轻轻抱起了芷青,他安详地望着几个孩子,他的声音平静得紧,这使卓方想起,当日爸爸败给青蝠时,他在孩子面前也是如此的平静。

  “孩子,禾甘菜香,倦鸟知返,我们回终南山去吧。”

  他抱着芷青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正当他们走出山脚,只见迎面一个年轻和尚骑驴走了过来,那和尚走到一棵大树下,跳下驴来,便盘膝坐下,一语不发。

  岳多谦不禁奇怪地望了那和尚一眼,那和尚忽然朗声吟道:“吾年三十九,是非终日有,

  不为自己身,只为多开口,

  何立自东来,我向西边走,

  若非佛力大,岂不落人手?”

  岳多谦听得不由一愕,他喃喃道:“何立自东来,我向西边走……喂,何立是谁?”

  那青年和尚双目一睁,手指山下一个飞马狂奔上山的人道:“何立来啦,何立来啦,他是秦太师的家将。”

  岳多谦不觉一惊,暗道:“秦太师?秦桧?……”

  那和尚双目一闭道:“告诉施主们一个消息,国失于城,宝国军节度使岳元帅就要遇害……”

  岳多谦大吃一惊,正待追问,只见那青年和尚又低声念道:“……何立自东来,我向西边走,

  若非佛力大,岂不落人手?”

  这是那山下之人巳自赶到,那人是个胖子,拔刀喝道:“大胆妖憎,岳贼党羽,竟敢信口雌黄,妄论丞相是非,还不跟我何立回去伏罪?”

  那年青和尚朗笑一声。吟道:“若非佛力大,岂不落人手?”

  那何立下马舞刀上前,岳多谦待要喝止,那何立却已大叫一声,退了三步,岳多谦问道:“怎么?”

  那何立道:“和尚巳死了。”

  岳多谦上前一摸,只见和尚笑容仍在,身巳僵硬,实已圆寂了。他想到和尚所吟的诗句,不禁心中一凛,暗赞道:“这和尚年纪轻轻,却是异人。”

  岳多谦伸手一把抓住何立,冷冷道:“我知道你是秦桧的家将,你方所才说的‘岳贼’可是岳飞?”

  何立忽觉手上如加了一道铁匝,又热又痛,手中握着刀却是动也不能动,当下骇得面如死灰,结结巴巴道:“大王饶命,是……是……是岳飞……不管小人的事……”

  那青年和尚所说“国失干城”四个字飘入岳多谦脑海中,他反手一推,何立跌倒地上,他喝声:“快走!”

  抱着芷青一步飞跨,人在七丈之外,一方追赶上去,问爸爸道:“到临安去?”

  岳多谦道:“不错,咱们快!”

  大宋高宗绍兴十二年的最后一天。

  临安被笼罩在大雪中,而银白的雪野被吞噬在黑夜里。

  这是大年夜,在往年,虽然在这四更夜半,临安城中的灯火会通宵达旦的,但是如今,正是所谓国破家亡,寄旅异乡的游子又有何乐可作?

  城垣上守夜的卫兵也懒洋洋地靠在阁柱上,忽然他眼前一花,黑暗中似乎觉得有几条人影一掠而过,他揉了揉眼睛,定神一看,却又不见什么了。

  岳多谦扶着伤势未痊的芷青,带着他三个儿子,从城垣上一掠而过,现在,他们在屋脊上飞奔。

  今夜的临安似乎还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岳多谦奔过了两重街屋,远远望去,皇宫的屋宇依稀可见,街心静荡荡的,忽然一阵依依晤晤的声音,街角一个醉汉走了过来,那厮手中还抱着一只酒壶,嘴里不断地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岳多谦轻轻地跳了下来,他一拍醉汉肩膀,那醉汉却哼道:“朋友,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咱们干一杯……”

  岳多谦问道:“朋友,天牢在那里?”

  那醉汉伸手向东一指,又依依晤晤地哼唱起来。

  岳多谦一招手,飞快地横过马路,向东而去。

  一转过几条胡同,他们又跃上屋背,这时忽然一阵嘈杂的人声传来。那声浪似乎充满着愤慨和悲壮,岳多谦怔了一怔,加速向前奔去,就在这时,忽然那前面传来惊呼之声,岳多谦仰首一看,也是惊咦一声——

  芷青等人一齐抬头仰首,只见西天一颗带角金星划过长空,陨落下来,岳多谦暗中一凛,一个不祥之兆闪过心头——

  蓦然——

  “霹雳”一声,一个焦雷突然响起,一片黑云如千军万马般飞到头顶之上,霎时在严寒的大雪中,竟然下起倾盆大雨,同时狂风怒号,有如虎啸猿蹄。

  岳多谦吃了一大惊,他沉声喝道:“快走!”

  五条人影飞快地在大雨中掠过,转向东方,只见眼前一亮。

  成千的人默然地在街上移动,有如一条黑色的长龙,大雨打在他们的身上,宛如未觉,岳多谦望了望,他们的方向正是向着天牢,他暗中长叹一声,“唉,晚了,岳飞休矣!”

  他们从房屋上飞快地奔向天牢,远远只听见有人在喊着:“风波亭,风波亭!”

  从屋脊,他已能看见狱前的布示板上贴着大幅白纸,上面写着“奉旨,斩决人犯岳飞……”

  他们五人不约而同暗叹一声:“完了!”

  岳多谦眼前浮出了国失干城四个字,芷青脑海中却飘过岳飞那直捣黄龙而痛饮的豪态,他一跺脚,屋背上的瓦顿时裂了数块。

  他们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着街心那一条缓缓移动的长龙,那是孤臣孽子无言的抗议,像是愤怒的大江,滚滚地流着。

  有人开始低声唱起,霎时大伙儿合了起来,那歌声愈来愈高昂,愈来愈悲壮,高昂的极处,反倒成了浑厚的一片,在狂风暴雨中低沉地汹涌着——

  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铁骑令第十七章 荒坟旧事



第十七章 荒坟旧事

  大宋的一代名将岳飞冤死风波亭已经足足八个年头了。

  临安城的西街小巷,这是临安城中最热闹的地区,也是较低级的地区。只见巷头巷尾全挤满了各色各样的小贩,有的推着小板车,有的挑着担儿,有的摆着地摊。

  日近中午,太阳晒得正凶猛,那巷角一棵亭亭如盖的大槐树下走来一个挑担的中年汉子,那汉子把竹扁担往地上一落,掏出一条乌黑的汗巾拼命地揩着滴滴黑汗。

  他略为休息了一下,就是树阴下唱喊起来:“蜀锦——蜀锦——道地的川货啊,穿在身上又爽又凉啊——”

  立刻就有一批闲汉妇人围了上来,这汉子在竹箩中拿出一匹缕花蜀锦,迎风抖着,口中大声道:“正宗的川货啊,昨天才到的,花色最新,谁要买啊——”

  有一个老婆婆花了几个银子买下了,那汉子又拿出一幅绣屏,几条古玩来,一边唱着,一边胡言乱语,说这花瓶又是隋炀帝遗物罗,那个瓷盂又是唐明皇的御物罗,那些闲汉也七嘴八舌起跟着凑趣。

  过了一渐会,围着的人渐散了,那汉子把货品一件件又收回箩筐,这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翁和他闲聊上了。

  那老翁道:“何总管——”

  那汉子摇手道:“方家二爷,您千分别再这么称呼我啦,我何立被赶出秦府已经五年啦,那还是什么总管不总管的。”

  老翁道:“近来生意可好?”

  何立唉了一口气道:“别说什么生意啦,反正这口苦饭吃也吃不饱,饿也饿不死,想当年我何立在丞相府里当差,东街西巷那个不买我何立几分贴?唉——”

  老翁道:“我说何总管你也太刻苦自己啦,就凭你在秦公馆里当了那么多年差,说怎么也该有点积蓄啊,何必风吹雨打地契这种苦?”

  何立道:“唉,这个您就不知道啦,当年我何立得意的时候,只怪我生性仗义疏财,左手来右手去啦,那有一个子儿有余?”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俊美无比的佳公子走了近来,这公子长得好不俊美,端的是貌似潘安,神如子都,身上也穿得极是华丽富贵,那老翁悄悄道:“老朽在临安也住了几十年了,怎么从未就没有看过这公子,不知是那家的少爷?”

  正说话,那少年踱了过来,他目光在何立的竹箩筐中一扫,忽然目光落在一块玉牌上面,他的脸上露出又悸又喜的神色——

  何立瞧他瞪着那块玉牌,便拿起来道:“公子爷,可要买什么古玩奇珍?小人这里全是正宗隋唐宫中的遗物,价钱保险公道……”

  那公了就伸手接过那玉牌,对着阳光仔细瞧了一会,只见那王牌通体透亮,正当中刻着一个大“佛”字。

  那公子紧握住玉牌,迥目四顾了一番才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

  何立陪笑道:“这个吗,本是唐明皇年间留下的古董,若是公子要的话,就算十两银子吧。”

  那美公子瞪了何立一眼,忽然低声道:“我出你一百两银子,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何立吃了一惊,但他究竟在秦太师公馆里当过总管,大小场面也经过一些,只啊了一两声,便连忙挑起担儿跟着那美公子走。

  那美公子转了两三个弯儿,到了一条静僻的胡同,这才道:“这块玉牌你是什么地方得来的?”

  何立吃了一惊,迟迟不言,那公子从怀中掏出个绣囊,取出一本钱庄的银票,撕下一张来,上面写着:“凭票即付来人纹银一百两。”

  何立鼠眼一瞟,巳看清楚那银票是临安“万字钱庄”的票子,万字钱庄在临安是最大最靠得住的钱庄。

  何立当下吞了两口唾沫,这才道:“公子爷,小人何立原在秦太师府里做总管,只因得罪了三姨太,这才被赶出来的,也不瞒公子说,这玉牌也不是什么唐明皇什么的,那是小人在秦府里拾来的——”

  那公子脸上露出一丝惊色,但随即向道:“怎么拾到的?”

  何立望了那张百两银票一眼悄悄道:“那一年,秦太师宴请他的哥哥和一个来自西域的大和尚,结果——”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结果第二天那两人都死在府中的秘室中,是我何立偷偷把尸体运出去埋却的,而这玉牌儿就在那尸体身旁拾来的——”

  那俊公子睑上现出无可形容的表情,过了一会,他把那玉牌儿往怀中一塞,把银票交给何立,快步走开了。

  何立眯着一双鼠眼,恋恋不舍地捧着银票看了又看,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张银票指叠整齐,放在贴衣袋中藏好。

  他左右望望无人,天空日巳正中,正是炎炎有如火烧,他掏出那条比抹布还脏的汗巾抹了抹脸,然后挑起竹担儿。

  转出那条僻巷,他三步作两步地快走回家,上午还要更热哩,有这一百两银子,今天还要再做什么生意?

  黑沉沉一片,看不清楚是小树还是野草,风吹起,月亮从云堆中露出,惨淡的照在那狭窄多草的路面上。

  “沙沙!”“沙沙”有人从路的一头向这边走来,昏暗的月光,映着长长的影子,渐渐地近了。

  那人身形高大,鬓发苍然,他看了四面都是漫草野坟。不由眉头一皱,加快脚步前去,口中喃喃道:“这墓园好大,如果今夜找不到宿地。就得与这群孤魂野鬼同眠了,老萧呀老萧!你一生出生入死,也不知见过多少大场面,这身宿众坟,与野鬼为伍倒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他苦笑了一下,举目仰望前方,黑黑地似乎并无边际,他心一横暗忖:“就是走到大亮,终不能在这鬼气森森之地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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