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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岚飞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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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深夜还来打扰,儿臣深感歉意。」

长秋殿上,耿帝是正坐于案前挥墨研读。因帝君坚持,本该放置奇珍摆设的寝殿,却只有几项基本家俱。在这宽阔空间内,那孅瘦颀长的身子,便尤显单薄。

「别在意,你妹妹也才刚回去。」耿帝笑的温柔,却因周遭氛围,自动在他身上,呵了寸寒。

体会那冰冷,所以岚始终无法像妹妹自然亲近父亲。坐在有些距离的茶几,岚好奇问,「霖?她是所为何事夜访父皇?」

「除了又来拗朕暂时别考虑她的婚事,也是来调阅往年政论记录。」

这些年来,已届婚龄的霖,论身份论貌美,她无疑皆是耿朝首位。贵族、官将,只要合乎条件,无不想娶得美人归。但这霖一股拗劲,就死硬不从,也非三两天消息了。向来宠昵她的父兄,也便只由得,却是不知她坚持理由何在。

「政论记录?她看那做什么。」从霄口中得知,霖另个目的,才是让岚更不解了。 

「她这些年来算看遍群书了,问她也只说是要多纳些知识,斗嘴不想输给某人。还像个孩子呢,朕建议她可以看看政论,她便给看出兴趣了。」沏开一壶龙井茶,霄笑着续讲。「这孩子很有些小聪明,说来,可惜她是女儿身,但也许正因为女孩的养育方式。所以很多见第,她能更柔软理性去思考,有机会,你可以跟你妹妹聊聊,或许能开阔些新的见解。」

起身走至耿帝跟前,岚作了个揖,正经道:「儿臣只望妹妹快快乐乐便好,这些事情,不想让她知晓。」

真心诚意的,不论岁月让岚怎样改变,他总是将这孪生的妹妹,放在心中最柔软之处爱护。自然,他不希望让她接触到政治的黑,邪。这世间酸苦,他早她一步降生,便有责先一步尝尽。为她挡下一切可能苦楚,只愿自己双生灵魂的另一半,幸福……

知晓岚的意思,耿帝并没有接口表示。只是亲自动手收整起桌前杂物,岚本想唤仆役帮忙,却给霄制止了。 

「随手之物,朕自己处理便行。」 

这会,岚才注意到桌上所置对象,分别是两封一样的信笺。写着些简单加衣添饭的内容,特殊的是,一封看来很有些岁月痕迹,纸缘都已泛黄,而另一封则新墨未干。

「岚儿,你这该说说今夜所为何来了吧!」没等岚开口,耿帝一声长叹,倒先声回答了。「朕猜,你这是为了怜渶而来?」 

意外耿帝为何会知道,岚片刻犹豫后,顺着话说:「是的,我希望能调请三军副将霏怜渶回朝。」

「唉,何苦连你们这群孩子也要跳入这苦窑呢?挽回不了,拯救不了,人与人间,真正作决定的,最终只有自己……」耿帝搁在新信笺上的纤白手指,一揉,那唯一不同之处,画有一座小山岑的属名,被掩饰过。不同态度对待,将属名单字光的旧信笺,仔细摊平收好后。他续道:「朕会帮你派文,但你要知道,决定者始终在于怜渶自己,不论是任何选择。」

风雪对床眠,梦魂何处去。 

由耿帝派出的那一只诏书,没有拒绝或答应回报。在几项更危险的征伐后,第三年时的夏天,大胜贺兰后,怜渶如他的承诺回来了。

*****

龙朔三十一年,时节夏,出征贺兰的十万大军,历三年,终于班师回朝。

依战绩升职加赏,除了主帅辛玥所率的一军得有重赏外,在这回战役中出生入死表现卓越的三军右翼,也特加赏赐。尤其是率领此军的将领霏怜渶,更是直封堇都郡王,赐地万顷,金百万两,珍宝数万,仆役千人,足见耿帝对其厚爱。

在帝君特别宠幸下,也传出新王爷与耿朝一代公主耿霖,两人走的极近,在各个宴席上,都是出双入对。佳话流传,民间更有戏曲迎合传言,编谱了公主多年不嫁,便为相守当年有约的怀恩侯归来。郎才女貌,画意诗情的故事,驸马身份看来也不遥远。

而回朝后,其手腕之灵活,更叫人惊讶。不属太子党或守旧党,却是在两者间应付自如。展露除了领兵作战以外,朝务政事也不同凡响的能力。

理当,他平安回来了,岚该高兴;他变聪敏机警了,岚该高兴;他与心爱的妹妹成对,岚更该祝福欢愉。但心中,百般纠结的情感,却只剩下哀伤。

怜渶已成年,圣上又有加封领地,所以他已搬出皇宫。朝议时,两人还可见面,但也不过是偶然交肩时,生疏恭敬的短暂对话。

人,已在眼前,心,却遥隔万里。

岚迷惑了,他不知,不知自己在心中隐隐作痛,这些年渴求的情感,到底算什么。或许,每回梦断人醒时,那些本做甜蜜动心的回忆,真是幻梦一场……

不自觉中,没唤停的轿舆,将太子又扛到每日必先来一探的咸若宫──往日,怜渶所住居所。

走在廊径上,这三年无人居住的宫殿,却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这是因这些年来,仅管怜渶不在,当朝太子还是命下宫女侍从们,要好生整理。

只盼宫殿主人归来,还一如往昔,情亦依然。

但景在,人却非,他甚至连一夜都没睡入。

站在往日怜渶收画轴的壁龛前,岚的心,是揪紧。

摒退随从,撩上芷白描金凤的细致长袖,他低头狂拭檀木壁龛。白净的袖袍沾上点点灰污,磨开金线,一下,又一下。他,想擦拭去的,却一直不忘。

一下,指尖抵过,想忘掉他声音;一下,手腕划过,想忘掉他相貌;一下,肘子抹过,想忘掉他温柔。想,忘掉这三年等待,忘掉这多年自己关乎他的莫名感情。

「岚?」

无奈,岚忘不得,宿命因缘也不让他忘得。那声突然从他身后传来的呼唤,一如往日,熟悉,热切……

出现在岚身后的男人,已完全褪去青涩。顶天高的挺拔结实身子,俊秀容貌更增刚毅成熟线条,不变的,是那总专注望他的憨厚笑颜,仍是那么傻,那么痴的,直像要窝昵入心。

梦里不知身是客,这或许,只是他的梦一场?看着朝他楞笑的怜渶,岚几乎说不出话来。

「怜渶……不,堇都郡王……」

还待不得岚说完,怜渶大步一跨,竟是将岚拥入怀中。「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连着讲的话,躁急,好象没嚷出来,便会瞬间失落世界般。

那般掏心剖肺的吶喊,也是岚一直压抑。任怜渶紧紧拥抱着,他想回抱他,但手只是紧捏住袍子,拧满一壶难化的郁闷,才能让他不妥协。

深吸一口气后,岚决定推开怜渶。没想到的是,怜渶在外地磨练过的臂膀,根本不是常年处理内政的岚可以对抗。挣扎好一会,岚最后也只得放弃,任怜渶牢牢抱着。他额前的秸灰发丝,垂在岚肩胛,脸蛋则蹭在岚颈子,一下一下,像大狗儿似。那温暖怀抱,渐渐化开的,是岚这些年来的冰封……

直到岚头上的发髻给怜渶蹭着,岚嚷了声痛,怜渶才是惊觉放手。急急将岚从肩膀到手臂摸了一遍,就担心他给自己抱疼了,「不知道力道轻重,弄疼你了。」

「你现在倒好意思说很想,要你写信,为什么都回成那样……」

其实岚更想问的,是怜渶与霖的事,还有为何回朝后都没来找他。但这话讲来他自己也觉得小女儿态,哽在喉咙好久,又咽回去,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这,我不会写中文字,我不知道要向谁问,不知道该怎么写……」

中土字汇与霏国字相差很多,在基础时期,怜渶又没学好。而军中兄弟虽是中原人,但信任的不识字,识字的不信任,怜渶根本没法讲出那千言万语想说的话。

见怜渶认真的窘迫,岚气也消了半,几个念头转过,综合所有情绪,他最想问的问题,其实始终只有一个──

背对怜渶坐下,岚轻舒了口气,问:「那,你这些年来,过的好吗……」语调之轻,之淡柔,这些年来,却可是揪结怎样一壶浓愁在心,也不过,就是这么句话。

面对这问题,怜渶也不坐下,就站在岚身后。好一阵子,随着哽咽的声音,终于,几滴热泪坠在岚颈子上。「我好想你……」

每个字,每个音,怜渶讲出的,也是岚的心声。「这,这么大的男人了,还要哭,羞不羞,还要说想哥哥……」为了掩饰情绪,岚讲着像戏逗的话,一口饮下桌上壶中物,三年来的情绪,却哽咽在喉舌间。

「我很笨,尽管想要写信给你,但我不会写中文,总写的好丑好丑,文法也讲起来怪怪的。我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告诉你,可是写不出来。」

一笔一画,拳头握住笔杆,他好想跟岚讲所有的一切,每一个发现,每天的事件及所有的想念,但却力不从心。中原每个字长得都好象,可是又不确定意涵正确,这一撇一勒,可有将他的心传递,纸笺不足负载他的情感,那样困窘、紧张、痛苦。

「此趟出征,辛玥告诉我许多父王及娘亲当年的旧事……父王会为我取叫怜渶,是因为娘亲名字的关系。我想,父王应当真是爱着娘亲的……或许这样便够了,觅不得画轴真相也无碍了。」

「那儿的霏国旧民,很亲切很热情,在那辽阔土地上,感觉自己的心胸都开阔了,可以更坚强了,我记忆的空白片段也越来越少出现,我都想要告诉你……」

「可是我写不出来,在每回危险时,我都想着绝对不能死,不能死。我要活着回去,我要告诉岚这一切一切,我要快些回去……」不能死,这是在那刀光枪影,箭雨满天的战场,为挣得一份战绩及保全弟兄生命,他奋战,搏命空余,脑中唯一只能想到的事。他要活着,他还想再多跟岚说些话,想再见一眼岚啊!

但一回京后,勾心斗角的官场,让他恢复到原来空白记忆的状况,而且更甚严重。他不解为何自己会迁至皇城外,不知道那个在皇子党及守旧党间八面玲珑的自己,不知道那个传言跟霖在一起的自己是谁。

他拚死命作战,只一心想帮岚,只是这样。 

「岚,我好想你……」从身后抱住岚,怜渶决堤泪水在岚冰冷的颈子,完全融入的,却是岚的内心。

怜渶的每句话,都让岚内心热烫,饮着壶中物,但注意力全在怜渶身上。岚自然是也没注意到,因为这殿久没人用,又为维持生人气息,所以久置的壶中物,不能放茶,而是酒……

岚觉得自己似乎轻飘飘的,忘却一切束缚,每句心想总算可以顺利说出:「第一年吹南风时,你说会回来,我好期待……第二年时,我总要担心,怕再看不到你了,我怕啊……」

完全无设防倚入怜渶怀中的岚,那模样那反应,忍耐三年的怜渶觉得体内像燃股火焰。几经忍不冲动时,岚仰头嫣然一笑,竟是伸手大力捏住怜渶高挺的鼻子。

「第三年,我不要等你了,你回来作什么啊!」

「痛──」

「还明年、后年、大后年的约定呢!你爽约了啊!傻、蛋──」松开手,岚将雪白牙齿用力抿成一线,那纯真表情,直是可爱。

少年时两人在夜市集定下的约定,怜渶一直记得牢靠,但他不敢奢求岚也记得。如今,从岚口中听得这话,是让怜渶又惊又喜。「岚,你还记得……」

「你不要玩弄我,」倚回怜渶怀中,满腔的情绪栓解开,再痛苦时也不曾落泪的岚,此时藉酒醉效力,泪珠点点滑下白净脸蛋。「我很在乎你啊,你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啊……」

月色凉若水,牵牛织女星相会,一斛银河伴夜升。 

「我可以吻你吗?」

这话,是由岚脱口。怜渶傻了一下后,用力点头应允。岚垫起脚来,柔软唇瓣,轻轻点过怜渶鼻尖,是那样温热。

「哈哈,你以为要吻那里,瞧你鼻子被捏,可怜,才给你惜一惜。瞧你嘴巴嘟那么高,笨──」岚伸手又要去拧怜渶嘴巴,却给怜渶抓住,低头吻下一股火热。

晚风未深寒,夜幕正启……

夏夜虫嘶嘹亮,水蛙鸣唱,南风扫开一塘涟漪。

两人交缠的双瓣,却是不解夏夜清风和煦,激烈。

像渴望将对方借着吻,融入体内似的。多年相识以来,始终都是个乖巧憨厚弟弟形象的怜渶,第一回表现出侵略性。

热烈地,狂野地,怜渶舔弄过岚的唇角,上唇,再从下唇吮含他美好弧度的薄唇。每一个接触,温柔却也执着。终于,岚整个身子给怜渶压上光滑的坛木大桌。

平素设防深的岚,贴身衣物一贯连女官都不能帮他替换,但在怜渶的吻下,他却恍然了。怜渶细吻岚的脸,解开腰环,岚细长指尖只能在他颈子抓出条条无力的红丝。怜渶细吻到岚颈子喉结时,撤下芷白外袍,岚正好啮咬他秸灰的发旋,刮过那已松解发髻的头皮,力道之轻柔。直到最后一件外裳撤下,隔着秽衣,怜渶舔吻在岚胸前的突起,唾液渗过薄衫,湿热合着布料轻磨,是直灌入脊髓的酥麻……

突然袭来的强烈感觉,让岚整个人弹起来。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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