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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菲尔德花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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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丽诺看在妹妹的面上,不好坚持硬说下去。况且,看在威洛比的面上,她认为也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因为她若是硬要争个青红皂白,玛丽安固然要大受其害,威洛比也将无利可得。两人沉默了不一会儿,詹宁斯太太毕竟是个热性子人,突然又嚷嚷起来: 
  “好啦,亲爱的,这里倒真正用得上‘恶风不尽恶,此失而彼得’那句俗语,因为布兰登上校就要从中捞到好处了。他最终要得到玛丽安啦。是的,他会得到她的。你听我说,到了夏至,他们不结婚才怪呢。天哪!上校听到这消息会多么开心啊!我希望他今晚就来。他与你妹妹匹配多了。一年两千镑,既无债务,又无障碍——只是确实有个小私生女。对啦,我把她给忘了。不过花不了几个钱,就能打发她去当学徒,这样一来有什么要紧?我可以告诉你,德拉福是个好地方,完全像我说的那样,是个风景优美、古色古香的好地方,条件舒适,设施便利,四周围着园墙,大花园里种植着乡下最优良的果树。有个角落长着一棵好棒的桑树!天哪!我和夏洛特就去过那儿一次,可把肚子撑坏了!此外还有一座鸽棚,几口可爱的鱼塘,和一条非常美的河流。总之,只要人们想得到的,应有尽有。何况,又挨近教堂,离公路只有四分之一英里,什么时候也不会觉得单调无聊,因为屋后有一块老紫杉树荫地,只要往里面一坐,来往的车辆一览无余。哦!真是个好地方!就在村庄上不远的地方住着个屠户,距离牧师公馆只有一箭之地。依我看,准比巴顿庄园强上一千倍。在巴顿庄园,买肉要跑三英里路,没有一家邻居比你母亲再近的了。好啦,我要尽快给上校鼓鼓气。你知道,羊肩肉味道好,吃着这一块就忘了前一块。我们只要能让她忘掉威洛比就好啦!” 
  “啊,太太,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埃丽诺说,“以后有没有布兰登上校都好办。”说罢站起身,找玛丽安去了。不出她所料,玛丽安就在房里,闷闷不乐地坐在奄奄一息的炉火前。直到埃丽诺进来为止,室内就这么一点亮光。 
  “你最好离开我,”做姐姐的就听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要是上床睡觉,”埃丽诺说,“我就离开你。”但是,玛丽安实在悲痛难忍,凭着一时任性,先是拒不答应。然而,经不住姐姐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她很快又乖乖地顺从了。埃丽诺见她把疼痛的脑袋枕到枕头上,真像她希望的那样要安安稳稳地休息一下,便走出房去。 
  她随后来到客厅,过不一会儿,詹宁斯太太也来了,手里端着一只酒杯,斟得满满的。 
  “亲爱的,”她说着走了进来,“我刚刚想起,我家里还有点康斯坦雪陈酒,你从没品尝过这么好的上等酒——所以我给你妹妹带来一杯。我那可怜的丈夫!他多么喜欢这酒啊!他那胆酸痛风症的老毛病一发作,就说天下没有什么东西比这老酒对他更有效。快端给你妹妹吧。” 
  “亲爱的太太,”埃丽诺答道,听说这酒可以医治如此截然不同的疾病,不由得微微一笑,“你真是太好啦!但我刚才来的时候,玛丽安已经上床了,差不多都睡着啦。我想,对她最有益的还是睡眠,你要是允许的话,这酒就让我喝了吧。” 
  詹宁斯太太虽然悔恨自己没有早来五分钟,可是对这折衷办法倒也满意。埃丽诺咕嘟咕嘟地喝掉大半杯,一面心里在想:虽然这酒对胆酸痛风症的疗效如何目前对她无关紧要,不过它既然能治好失恋的心灵创伤,让她试用与让她妹妹试用岂不同样有意义。 
  正当大伙儿用茶的时候,布兰登上校进来了。根据他在室内东张西望寻觅玛丽安的神态,埃丽诺当即断定:他既不期待也不希望见到她,总而言之,他已经晓得了造成她缺席的缘由。詹宁斯太太不是这么想的,因为一见他走进门,她就来到对面埃丽诺主持的茶桌前,悄声说道:“你瞧,上校看样子和以往一样沉重。他还一点不知道呢,快告诉他吧,亲爱的。” 
  随后不久,上校拉出一张椅子挨近埃丽诺坐下,然后便问起了玛丽安的情况,他那神气越发使她确信:他已经掌握了确切的消息。 
  “玛丽安情况不佳,”埃丽诺说。“她一整天都不舒服,我们劝她睡觉去了。” 
  “那么,也许,”上校吞吞吐吐地说,“我今天早晨听到的消息是真实的——我起初不敢相信,看来可能真有其事。” 
  “你听到什么啦?” 
  “听说有个男子,我有理由认为——简单地说,有个人,我早就知道他订了婚——我怎么跟你说呢?你若是已经知道了,而且你谅必一定是知道的,就用不着我再说啦。” 
  “你的意思是说,”埃丽诺故作镇定地应道,“威洛比先生要与格雷小姐结婚?是的,这我们确实知道。今天似乎是个真相大白的日子,因为直到今天上午我们才知道这件事。威洛比先生真是令人莫测高深!你是在哪几听说的?” 
  “在帕尔美尔街一家文具店里,我到那儿有事。有两个女士正在等马车,其中一个向另一个叙说起这桩计划中的婚事,听声音并不怕别人听到,因此我可以听得一字不漏。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她一再提到威洛比的名字:约翰.威洛比。接着她十分肯定地说:他与格雷小姐的婚事已经最后敲定——不需要再保密了—一甚至不出几周就要办喜事,还具体地谈到了许多准备情况和其他事宜。有一件事我记得尤为清楚,因为它有助于进一步鉴别那个人。婚礼一完结,他们就计划去库姆大厦,也就是威洛比在萨默塞特郡的宅第。真叫我吃惊啊!不过我当时的心情是莫可名状的。我在文具店里呆到她们走,当场一打听,才知道那个藏不住话的是埃利森太太,后来又听人说,那是格雷小姐的保护人的名字。” 
  “是这样。你是不是也听说格雷小姐有五万镑,如果我们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解释的话,这或许就是一个。” 
  “这有可能,不过威洛比可能——至少我认为——”上校略停了片刻,然后用一种似乎缺乏自信的语气补充说,“且说你妹妹——她怎么—” 
  “她非常痛苦。我只能希望痛苦的时间相对短一些。她一直到现在,悲痛极了。我想直到昨天,她还从未怀疑过威洛比的情意。甚至现在,也许——不过,我倒几乎确信,他从未真正爱过她。他一向很不老实!从某些事情上看,他似乎心肠挺冷酷。” 
  “嗨!”布兰登上校说,“确实如此:可是你妹妹不——我想你说过——她不像你这样认为的吧?” 
  “你了解她的脾气,尽可相信:要是可能的话,她现在还急着替威洛比辩护呢。” 
  上校没有应声。过不一会儿,茶盏端走了,牌桌安排妥当,人们必然也就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詹宁斯太太本来一直在兴致勃勃地瞅着他们两个谈话,心想只要达什伍德小姐一露口风,布兰登上校马上就会笑逐颜开,就如同一个人进入青年时期,充满了希望和幸福一祥。不料她惊奇地发现:上校整个晚上比往常还要不苟言笑,心事重重。 
   
  第九章 
  玛丽安夜里比她料想的睡得要多,然而第二天早晨一觉醒来,却依然觉得像先前合眼时一样痛苦。 
  埃丽诺尽量鼓励她多谈谈自己的感受,没等早饭准备好,她们已经反反复复地谈论了好几遍。每次谈起来,埃丽诺总是抱着坚定不移的信念,满怀深情地开导她,而玛丽安却总像以前那样容易冲动,没有定见。她有时认为威洛比和她自己—样无辜、不幸,有时又绝望地感到不能宽恕他。她时而哪怕举世瞩目也毫不在乎,时而又想永远与世隔绝,时而又想与世抗争下去。不过有一件事她倒是始终如一的:一谈到本题,只要可能,她总是避开詹宁斯太太,若是万一摆脱不了,那就坚决一声不响。她已经铁了心,不相信詹宁斯太太会体谅她的痛苦。 
  “不,不,不,这不可能,”她大声嚷道,“她不会体谅我。她的仁慈不是同情,她的和蔼不是体贴。她所需要的只是说说闲话,而她现在所以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给她提供了话柄。” 
  埃丽诺即便不听这话,也早知妹妹由于自己思想敏感精细,过分强调人要多情善感,举止娴雅,因而看待别人往往有失公道。如果说世界上有一多半人是聪慧善良的,那么,具有卓越才能和良好性情的玛丽安却如同其他一小半人一样,既不通情达理,又有失于公正。她期望别人和她怀有同样的情感和见解,她判断别人的动机如何,就看他们的行为对她自已产生什么样的直接效果。一天早饭后,正当妹妹俩一起呆在房里的时候,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进一步降低了玛丽安对詹宁斯太太的评价。原来,都怪她自己不好,这件事意外地给她带来了新的痛苦,而詹宁斯太太则完全出自一番好意,情不自禁地给卷了进去。 
  她手里拿着一封信,认为一定会给玛丽安带来欣慰,便老远伸出手,喜笑颜开地走进房来,一面说道: 
  “喂,亲爱的,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管保叫你高兴。” 
  玛丽安听得真切。霎时间,她想象中见到威洛比的一封来信,写得情意缠绵,悔恨交加,把过往之事一五一十地作了解释,令人满意而信服,转瞬间,威洛比又急匆匆地跑进房来,拜倒在她的脚下,两眼脉脉含情地望着她,一再保证他信里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谁想,这一切顷刻间便化为泡影。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她以前从未讨厌过的母亲的手迹;在那欣喜若狂的幻景破灭之后,接跟而来的是极度的失望,她不由地感到,仿佛到了那个时刻才真正遭受到痛苦似的。 
  詹宁斯太太的冷酷无情,即令玛丽安处在最能说会道的时刻,也无法用言语加以形容。现在她只能用涌流不止的泪水来谴责她——然而这种谴责完全不为对方所领悟,她又说了许多表示同情的话,然后便走了出去,还劝导她读读信,宽慰宽慰自己。但是,等玛丽安安静下来读信的时候,她从中并未得到什么安慰。威洛比的名字充斥着每一页信纸。母亲仍然确信女儿订了婚,一如既往地坚信威洛比忠贞不渝,因为只是受到埃丽诺的求告,才来信恳请玛丽安对她们俩坦率一些。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女儿的温情,对威洛比的厚爱,对他们未来幸福的深信不疑,玛丽安边读边痛哭不止。 
  现在玛丽安又产生了回家的迫切愿望。母亲对她来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倍感亲切.一一—由于她过于误信威洛比,才显得倍加亲切。玛丽安迫不及待地要走,埃丽诺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不知玛丽安究竟呆在伦敦好,还是回到巴顿好,因此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劝她要有耐心,等着听听母亲的意见。最后,她终于说服了妹妹,同意听候母亲的意见。 
  詹宁斯太太比通常早些离开了她们。因为不让米德尔顿夫妇和帕尔默夫妇像她一样感伤一番,她总是于心不安。埃丽诺提出要陪她一起去,被她断然拒绝了,她一个人出去了,一个上午都在外边。埃丽诺忧心忡忡,知道她是去传播这些伤心事的,同时从玛丽安收到的信中可以看出,她对此事没能让母亲做好任何思想准备,于是,便坐下来着手给母亲写信,把发生的情况告诉她,请求她对将来怎么办作出吩咐。与此同时,玛丽安等詹宁斯太太一走,也来到客厅,现在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埃丽诺伏案写信的桌前,盯着她唰唰舞动的笔,不仅为她吃这苦头感到伤心,而且更为母亲会做出何等反应而感到忧愁不安。 
  这种局面大约持续了一刻来钟。这时,玛丽安的神经已经紧张得无法承受任何突如其来的声响,不料偏偏被一阵敲门声吓了一跳。 
  “这是谁呀?”埃丽诺嚷道。“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打扰呢。” 
  玛丽安走到窗口。 
  “是布兰登上校!”她恼怒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也摆脱不了他!” 
  “詹宁斯太太不在家,他不会进来的。” 
  “我才不信你这话呢,”她说着就往自己房里走去。“一个人自己无所事事,总要厚着脸皮来侵占别人的时间。” 
  尽管玛丽安的猜测是建立在不公正的基础上,但是事实证明她还是猜对了,因为布兰登上校确实进来了。埃丽诺深知他是由于挂念玛丽安才到这里来的,而且从他那忧郁不安的神情里确实发现了这种挂念,便无法宽恕妹妹竟然如此小看他。 
  “我在邦德街遇见了詹宁斯太太,”寒瞻之后,上校说道,“她怂恿我来一趟,而我也容易被怂恿,因为我想八成只会见到你一个人,这是我求之不得的。我要单独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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