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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坯子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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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女儿英格丽。英格丽十九岁了,撇开女儿的金发和父亲的深色头发不说,父女俩其实长得极像。
  “还要咖啡吗? ”马丁·贝克问。
  英格丽摇摇头,女招待离开去准备账单。马丁·贝克从冰桶里拿出装水果酒的小瓶子,把剩下的酒倒进两人的杯子里。
  英格丽啜着自己的酒。
  “我们应该经常这样。”她说。
  “喝水果酒吗? ”
  “嗯,挺好喝的。不是,我是指我们应该多聚一聚。下次我请你到我那儿吃晚饭,你还没去看过我在柯洛斯特路的住处呢。”
  英格丽在父母离婚前三个月便搬出来了。马丁·贝克有时会想,要不是受到女儿鼓励,只怕他不会有勇气跟英雅分手,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英格丽在家里很不快乐,高中还没毕业就搬去跟朋友住了。现在她在大学念社会学,最近才在石得桑找到一间套房,虽然目前还是跟人转租的,不过将来应该可以自己承租下来。
  “妈妈和洛夫前天来看我,”她说,“本来我想也把你拉来,可是找不到你。”
  “我在奥利布鲁待了两天。他们还好吧? ”
  “好得很。妈提了一大箱行李,毛巾、餐巾,连那个蓝色的咖啡机都带了,其他还有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哦,我们谈到洛夫的生日,妈希望我们能去跟他们吃晚饭,如果你排得出时间的话。”
  洛夫比英格丽小三岁,两人性情迥异,却一向合得来。
  红发女招待送来账单,马丁·贝克付过账,把酒喝干,他看看表,只差几分钟就一点了。
  “走吧? ”英格丽说,她一口把最后几滴水果酒喝掉。
  父女俩沿着厄斯特蓝路往北走,夜空繁星闪动,空气清新冷冽,两名酒醉的青少年吵吵嚷嚷着从杜肯街走出来,喧闹声在古老的大楼之间回荡。
  英格丽挎着父亲的胳膊,配合他的步子走着。高瘦的英格丽有双长腿,马丁·贝克觉得她实在太瘦了,却老听到她吵着说要减肥。
  “你要不要上来坐一下? ”两人往科曼多克的小丘走去时,马丁·贝克问道。
  “好啊,不过我只上去叫一下出租车,很晚了,你该睡觉啦。”
  马丁·贝克打了个呵欠。
  “我的确是挺累的。”
  有个男人蹲在圣乔治和巨龙的雕像下似乎睡着了,他的前额搭在膝盖上。
  英格丽和马丁·贝克经过时,男人抬起头,提高声音语焉不详地嘟嚷了几句,然后伸直腿,下巴往胸前一垂,又睡着了。
  “他不是应该去收容所睡吗? ”英格丽说,“外头很冷呢。”
  “迟早得去吧。”马丁·贝克说,“如果那儿有房间的话。不过我已经很久不管醉汉的事了。”
  两人默默地走到科曼街。
  马丁·贝克想到二十年前的夏天,自己还在尼古拉管区当巡警的情形。斯德哥尔摩当年不比今日,旧斯坦曾是个如诗的田园小镇,那时的醉鬼、穷人当然比现在多,但政府大力清除贫民区,重建小镇住宅,租金涨到老房客再也负担不起之后,住在这里反而成了一种时尚,而他自己现在也是少数特权分子之一了。
  父女俩搭电梯来到顶楼,这是他们在翻修大楼时加盖上去的,是旧斯坦中少有的顶楼。公寓的设计非常现代,包括客厅、一个小厨房、浴室,和两问窗口朝东、面向一大片庭院的房间。
  一大一小的房间很暖和,有深宽的凸窗和低矮的天花板,第一间房摆着舒适的安乐椅和矮桌,而且有个壁炉;里面房间有张大床,大床边全是架子和橱柜,窗边有张大书桌和成排的抽屉。
  英格丽外套也不脱就走到房间书桌,拿起听筒打电话叫出租车。
  “不留一会儿吗? ”厨房里的马丁·贝克喊道。
  “不了,我得回家睡觉,我累死啦,你还不是一样。”
  马丁·贝克没提出抗议,他突然觉得很困,不过一整晚他都在打呵欠,刚才父女俩跑去看特吕弗的《四百下》时,好几次都快睡着了。
  英格丽终于叫到出租车了,她走到厨房,亲吻父亲的脸颊。
  “谢了,今晚很开心,如果最近不再见面,咱们就在洛夫的生日当天碰面吧。好好睡一觉吧。”
  马丁·贝克送女儿上电梯,低声说再见,看电梯门关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公寓。
  他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倒人大玻璃杯,进房把杯子放到书桌上,然后走到壁炉旁的音响边,挑了一张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放到唱机上。这栋大楼非常独立,马丁·贝克知道就算音量开得很高也不会影响邻居。他坐在桌边喝着啤酒,冰凉清爽的啤酒将水果酒的甜腻全冲掉了。他把滤嘴套到烟上,咬在两排牙齿之间,然后擦燃火柴。马丁·贝克用手支着下巴,望向窗外。
  春夜深蓝的星空罩在院落上方,屋顶上泛着青光,马丁·贝克听着音乐,任思绪自由奔腾,心中无限地轻松自足。
  他将唱片翻面后,走到床边的架子,拿下一艘完成一半的飞云号帆船模型,慢慢做着桅杆和撑帆的长柱。他弄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把模型摆回架子上。
  马丁·贝克一边更衣,一边自得地欣赏自己做好的两具模型——短衫号及教练舰丹麦号。不久飞云号就只剩下船索的部分了,这是难度最高也最烦人的地方。
  他赤身走出厨房,把烟灰缸和啤酒杯放到水槽边的整理台上,然后熄掉所有灯,仅留下枕头边的一盏。马丁·贝克关好卧室门回到床上,调整时钟,指针指向两点三十五分。然后他检查闹铃的按钮开了没。但愿今晚没事,这样他就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库尔特.贝延格伦的《汽船结构》躺在床头柜上,马丁·
  贝克快速地翻看,看着以前曾经仔细研究过的照片,偶尔读一
  小段解说文字,看看图片说明,重温旧梦一番。书很厚,并不
  适合在床上阅读,不久他的手就被书压酸了。他把书放到一边,
  伸手关掉床头灯。
  这时电话响了。
                第四章
  埃纳尔·勒恩已经累得快虚脱了。
  他已连续工作了至少十七个小时,此时正站在国王岛街警局的刑事组办公室里,看着一名出手打伤朋友的男人哀嚎。
  也许“男人”这两个字有点儿言过其实,因为这个金发披肩的十八岁男孩儿基本上只算个大小孩儿。他穿着艳红的Levi’s 牛仔裤和棕色的小山羊皮夹克,夹克背面印着LOVE四个字母,字母四周还点缀着粉红、深紫及淡蓝色的花朵。男孩的靴子上也有花朵和文字,再看详细点儿,那儿写着“和平”
  和“玛姬”。夹克的袖口上精巧地缝着柔长的真发。
  让人怀疑是不是把人的头皮削下来缝上去的。
  勒恩也想哭,一来他实在累了,但主要还是为犯人感到难过( 而不是受害者) 。最近他常遇到这种情形。
  披着一头秀发的年轻人意图杀害一名毒贩未果,但警方已将他列为二级故意伤人的重大嫌犯了。
  勒恩从下午五点就开始追查这个人,也就是说,他得跑遍美丽的斯德哥尔摩各区,到至少十八处毒贩出没的地方一一搜查,那些地方龌龊无比,一个比一个脏。
  这一切,全是因为某个在玛丽广场把毒品卖给高中生的王八蛋头上被敲了个包而已……好吧,那个“包”是被铁管敲出来的,而且铁管还敲断了,但毕竟只是个包嘛,勒恩心想。
  这个浑蛋害得他加班九小时,等到他回到法灵比的公寓时,就变成十小时了。
  不过事情总是好坏参半,今天的好处就是可以多赚外快。
  埃纳尔·勒恩是拉普兰人,生于阿耶普洛,娶了一个拉普兰姑娘。他并不特别喜欢法灵比,可是他很喜欢住处的那条街名:拉普兰街。
  勒恩看着值班的年轻同事签收转交犯人的单据,然后把长发青年交给两名警卫。警卫将犯人押进电梯,带到三楼的登记处去。
  转交单上写着犯人的姓名,单子背面通常会由值班警员写上适当的描述。例如“凶暴成性,一次又一次去撞墙,结果受了伤”,或是“无法管控,撞到门受伤”,甚至只是单纯地写着“跌倒受伤”。
  诸如之类。
  门开了,两名巡警架着一名年纪稍大、留着灰胡子的男人走进来,三人穿过入口时,其中一名巡警在犯人肚子上捶了一拳。犯人弯身哀叫,听起来像是狗吠。两个值班的警员依旧不为所动地慢慢翻着公文。
  勒恩厌恶地看了巡警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然后他呵欠连连地看着表。
  两点二十七分。
  电话响了,其中一名警员拿起电话:
  “是的,刑事组,我是古斯塔夫松。”
  勒恩戴上毛帽朝门口走去,他的手刚摸到门把时,那个叫古斯塔夫松的人喊住他。
  “什么? 等一下,喂,勒恩! ”
  “干吗? ”
  “有事儿。”
  “又怎么了? ”
  “萨巴斯贝里出事了,有人被打死了吧,电话里这家伙也搞不清楚。”
  勒恩叹口气转过身,古斯塔夫松把遮在听筒上的手拿开。
  “这边有位制暴组的同事,是我们的主力战将,这可以吗? ”
  一小段停顿。
  “是的,是的,我可以听见你讲话。很可怕,是的。你现在究竟在哪儿? ”
  瘦瘦的古斯塔夫松三十来岁,为人冷漠坚毅,他听着电话,然后又用手遮住听筒。
  “他在萨巴斯贝里医院中央大楼的主要人口,显然需要帮忙,你去吗? ”
  “好吧。”勒恩说,“我去好了。”
  “要不要找人送你过去? 那辆警务车好像有空。”
  勒恩同情地看着两名巡警,然后摇摇头。这两人又高又壮,身上配着枪,皮套里还插着警棍,那犯人软趴趴地瘫在他们脚边。两人用又羡慕又愚蠢的眼神看着勒恩,满脸期待能荣获重用。
  “不必了,我开自己的车去。”勒恩说完转身便走。
  勒恩并不是警局的主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连小兵都算不上。有些人觉得他很干练,也有人认为他表现平平。可是尽管如此,经过多年辛勤的工作后,勒恩毕竟也成了制暴组的成员。用小报的说法,这算是货真价实的警察了。他一脸温良谦让,有个红红的酒糟鼻子,正值壮年,因久坐办公桌有点儿发福——就凭这副德行,众人也不会有别的想法。
  勒恩开了四分钟又十二秒,来到指定地点。
  萨巴斯贝里医院盘踞在一大片长方形的坡地上,主要大楼北邻瓦萨公园,东侧沿着达拉街、西侧顺着索尔街而建,大楼的底部被感化院湾伸展过来的新桥截断了。一间煤气工厂的红砖大楼从索尔街的蔓延过来,在角落边占据了一块地方。
  医院的名称取自旅馆老板瓦伦特·萨巴斯。十八世纪初,萨巴斯在旧城拥有罗斯托克和雄狮两家旅馆,他在这儿买了地,还在池子里养鳄鱼,后来池子干涸或被填掉之后,萨巴斯在这里开了家餐厅,一七二零年他辞世前,总共经营了三年。
  萨巴斯去世十年后,地上挖出了矿泉水,两百年的矿泉旅馆后来慢慢就变成医院和救济院了,如今这栋建筑则蹲踞在一栋八层楼高的养老院阴影处。
  原来的医院是一百多年前盖在达拉街侧边的石地上的,包括许多由覆顶通道相连而成的棚子,有些旧棚子如今还在使用,很多最近才拆掉换新,原有的通道系统现在也已转到地下了。
  园区尽头有许多作为养老院的旧大楼,还有座小教堂,花园的草坪树篱及碎石道问有栋避暑别墅。别墅漆着白边,圆圆的屋顶上有个尖儿,前面一大排树从教堂延伸到路边的旧警卫室。教堂后面地势较高,不过到了索尔街上面便不再爬升,地面在悬岩和对面的波尼亚大楼之间弯行。这里是院区中最安静、人迹最少的地方。医院的主要入口设在有百年历史的达拉街上,这是一百年前盖的,新的中央大楼就设在入口旁边。
                第五章
  巡逻车顶的蓝灯闪映在勒恩身上,让他觉得自己跟鬼一样。只是他没想到待会儿情况会更糟。
  “发生什么事了? ”他问。
  “还不清楚。总之很恐怖。”
  这位巡警看起来非常年轻,他语气自然,怀着同情,眼神却充满了困惑,而且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他左手扶着车门,右手慌张地抚着枪柄,勒恩十秒钟前刚到时,还听到他松了一大口气。
  勒恩心想,这孩子在害怕呢。勒恩安慰他说:“我们待会儿就知道了。尸体呢? ”
  “那地方不好找,你跟我的车去吧。”
  勒恩点点头返回车里,尾随蓝色的闪灯绕过中央大楼,在院区里弯行。巡逻车在三十秒内向右转了三次,向左转了两次,然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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