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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3 绿野仙踪 清 李百川-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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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龙连忙站起,叩谢道:“老公公明见,匪夷所思,真令人佩服感激之至!小弟就如此行。此时雨已不下多时了,小弟告辞罢。”袁太监还礼后,说道:“好容易知己哥儿们遇着,你不如在这儿住一宿,明日我和你一同进城。”应龙向袁太监耳边说道:“我回去要做参本,等我参倒严嵩父子,你有功夫,我就来陪你,只用你着人叫我一声。”袁太监大乐,道:“这们的敢只好。还有句话,我说给你:若见了乔老哥,叫不得他老公公。这老公公是老婆婆的对面儿,不是什么高贵称呼。”
  应龙连连作揖,道:“小弟山野,整叫了你一天老公公,该死,该死!”袁太监亦急忙还揖道:“你好多心呀!你当我恼你么?我要恼你,我就不说了。你叫我老公公,我知道你是心上敬我。我只怕你得罪了乔老哥。”应龙又作揖道:“你还不快指教我,到的该称呼什么才好?”袁太监笑道:“你的礼忒多,到底还和我是两个人。你听我教给你:比如他要叫你邹先儿,这和你们叫老公公一样,你称呼他老司长。他叫你邹老先生,这是去了儿字加敬了,你称呼他乔老爷。他若叫你邹老爷,你称呼他乔大人。他是衣蟒腰玉的老公,比我们不同。不但你,严老头子到是个宰相,还叫他大人不绝口。这是本朝开国元勋,我们刚丙老爷,给我们挣下的这们点脸面儿。你既要做打老虎的事,必须处处让他占个上分儿,就得了窍了。我说的是不是?”应龙道:“小弟心上,终身感激不荆”袁太监道:“你放心做去罢,我内里替你托几个人,也是一臂之力。”应龙道:“更感厚情不荆”两人携手出园,叮咛后会。应龙骑在马上,袁太监道:“邹老爷,戏里头有两句:‘眼观捷旌旗,耳听好消息。”应龙在马上伏首道:“仰赖福庇,定必成功!”袁太监只等的看不见应龙,方回园内,向众小内官道:“这邹状元到还没有那种纱帽气,心上待人也真。他就在这几天要做人不敢做的事,竟是个好汉子。我明日定恳司理监赵老爷和乔老爷暗中帮帮他。
  “说着,人里面去了。
  再说邹应龙回到家中,越想那袁太监的话越有道理。想了半夜,然后起稿。上写道:福建道监察御史臣邹应龙,一本为参奏事。窃以工部侍郎严世蕃,凭藉父权,专利无厌,私擅封赏,广致赂遗。使选法败坏,市道公行,群小竞趋,要价转巨。刑部主事项治元,以万三千金转吏部,举人潘鸿业,以二千三百金得知州。夫司属郡吏,赂以千万,则大而公卿方岳,又安知纪极!平时交通赃贿,为之居间者,不下百十余人。而其子锦衣严鹄、中书严鸿,家人阎年,幕客中书罗龙文为甚。年尤桀黠,仕宦人无耻者,至呼为萼山先生。遇嵩生日年节,辄献万金为寿。臧获富侈若此,是主人当何如!
  嵩父子故籍袁州,乃广置良田美宅于南京、扬州,无虑数所。以豪仆严冬主之,恃势鲸吞,民怨入骨。外地牟利若是,乡里可知。嵩妻病疫,圣上殊恩,念嵩年老,特留世蕃侍养,令鹄扶榇南还。世蕃乃聚狎客,拥艳姬,恒舞酣歌,人纪灭绝。
  至鹄之无知,则以祖母丧为奇货,所至驿站,要索百端。诸司承命,郡邑为空。今天下水旱频仍,南北多惊。而世蕃父子方日事掊克,内外百司,莫不竭民脂膏塞彼豁壑,民安得不贫!
  国安得不病!天人灾变,安得不迭至也!
  臣请斩世蕃首,悬之于市,以为人臣不忠之戒。苟臣一言失实,甘伏显戮。嵩溺爱恶子,召赂市权,宜疾放归田,用清政本。天下车甚!臣应龙无任惶恐待命之至。谨奏。
  写完,看了几遍,至次日,用楷书写清。到初四日,一早入朝。直候到饭时。在内阁,见一蟒衣太监,面麻身长,倚着门儿站立。又见有许多大员在那里强着和他说话。应龙心里说道:“这必是乔太监无疑。”急走至面前,先与他深深一揖。
  那太监还了半揖,道:“老先少会的狠,贵姓哩?”应龙道:“姓邹。”那太监道:“可是上科状元,如今做御史的么?”
  应龙道:“正是。”太监笑道:“前日和袁敝友吃酒好乐,他是个俗物,把你的诗兴都阻了。我姓乔,正要寻你问句话儿,你跟我来。”
  将应龙引到西边一板屋墙下,说道:“你的奏疏有了么?
  “应龙连忙从袖中取出,递与乔太监道:“统望大人照拂。”
  太监接来,也向袖内一塞,道:“你这事,系袁敝友再三相托。
  有点缝儿,我就替你用力。”应龙连连作揖。乔太监拉住道:“你不要多礼,事成之后,我有几首诗要发刻,一则求你改削。
  二则还要藉重你的大名做篇序文。你却不可过河拆桥。”应龙道:“正要捧读大人珠玉。至于叙文,欲用贱名,越发叨光不尽了。小弟妹丈林润,系新科榜眼。他虽出巡江南,弟亦可代做序文,并书舍妹丈名讳,可使得么?”乔太监乐的拍手大笑道:“我的诗原无佳句,得二位鼎甲一誉扬,定必长安纸贵,价重南京矣。但不知令亲林润可就是参赵文华的那个少年翰林么?”应龙道:“正是他。”乔太监乐的手舞足蹈道:“得他一篇序文,我这品行学问,高到那儿去了。你要知道,他昔日参赵文华,就是参严中堂。你今日又参他,怎么你郎舅们都是铁汉子。我再说给你,万岁爷和严中堂是前生前世百世奇缘,想要弄倒他,难而又难。也罢了,我再替你内里托两个人罢。
  “应龙又谢。乔太监道:“我们别了罢,改日还要在袁敝友园中领教。你这本,或今日午后,至迟明早,定有旨意。”应龙别了出来,也无心上衙门,回家坐候吉凶。
  乔太监将应龙奏疏带到宫内,同六部本章放在一处,却放在第二个本章下面。等的明帝到批发本章时,乔太监放在桌上。
  明帝看到应龙参严世蕃并阎年等,心下大为诧异。问乔太监道:“怎么参本和六部现行事件放在一处?”乔太监跪奏道:“此系御史邹应龙亲到宫门,未经通政司挂号,因此放在六部现行事件内。”明帝也就不追问了。又往下细看,心里说道:“严世蕃等倚仗严嵩,竟敢如此作恶,严嵩慢无约束,是何道理?
  “又想道:“世蕃系大学士之子,言官参他,不得不放重些。
  大要虚多实少。”
  正欲想算批发,猛见方士蓝道行站在下面。明帝此时深宠信他,因他善会扶鸾。说道:“朕有一事不决,藉乩明示。”
  随即驾到鸾房。蓝道行问道:“陛下所问何事?”明帝道:“朕心默祝,你只管照鸾词书写出来就是。”乔太监便使了个眼色。蓝道行前受袁太监嘱托,午间又受乔太监和赵太监嘱托,适间问应龙参本话,他又是听见的。此刻乔太监又递眼色,心里早已透亮。少刻,乩笔在沙盘中乱动,他却不看写的是什么。
  随用自己的意见写出几句话来道:“严嵩主持国柄,屡行杀害忠良。子世蕃等贪赂无已,宜速加显戮,快天下臣民之心。”
  明帝看了,心上大是钦服。随即回原看本处,将应龙本章批道:“览邹应龙参奏,朕心深为骇异。严世蕃等俱着革职,拿送刑部。其种种不法,着三法司将本内有名人犯,一并严审,定拟具奏。邹应龙即着升授通政司政卿。钦此!”
  这道旨意一下,京师震动,将应龙此本家传户诵。都乱讲先时有许多不怕死的官儿,不但未将严嵩父子动着分毫,并连他的党羽也没弄倒半个。谁想教个新进书生,到成了大功。真是出人意外。只十数日,便遍传天下皆知。正是:避雨无心逢内宦,片言杯酒杀奸雄,忠臣义士徒拚命,一纸功成属应龙,第九十二回草弹章林润参逆党改口供徐阶诛群凶词曰:风雨倾欹欲倒墙,旧弹章引新章。覆巢之下无完卵,宰相今成乞丐郎。
  改口供,奏君王,安排利刃诛豺狼。霎时富贵归泉壤,空教磷火对寒霜。
  右调《思佳客》
  话说明帝降了锁拿严世蕃旨意,这日刑部即将本内有名人犯一一传去。也不敢将他下监,俱安顿在大堂傍边空闲屋内。
  各官俱送酒席。次日早,明帝御偏殿,严嵩免冠顿首,痛哭流涕,诉说平日治家严肃,从不敢纵子孙并家奴等为非。明帝笑道:“国家事自有公议,俟三法司审拟后,朕自有道理。”严嵩含泪退下。过了十二三天,法司还未审明回奏。只缘严嵩势倾中外,又兼三法司内,到有一牛是他父子的党羽。不但不敢将世蕃等加刑,就是家人阎年,连重话儿也不敢问他一句。严世蕃到口若悬河,力辨事事皆虚。只求参奏,也将邹应龙革职对审。三法司见旨意严切,诚恐明帝喜怒不测,又不敢将应龙参奏。因此日日挨磨,只等严嵩于中斡旋了事。
  一日,吏部尚书徐阶有本部要紧事件,面奏请旨,在宫门等候。太监乔承泽传他入去,到一小屋内,明帝独坐,徐阶跪伏面前。明帝笑着教他起来,赐坐。徐阶谢恩坐了。明帝问了回吏部事务完毕,正欲退出,明帝道:“御史邹应龙参奏严世蕃等,朕着拿交刑部会同三法司审讯,怎么半个多月,不见回覆。想是人犯未齐么?”徐阶跪奏道:“此事有无虚实,只用问严世蕃、阎年便可定案。余犯即有未到的,皆可过日再问。
  “明帝道:“卿所言极是。怎么许久不见回覆?”徐阶故作无可分辨之状,伏首不言。明帝大怒道:“朕知道了。想是三法司惧怕严嵩比朕还加倍么?”徐阶连忙叩头,又不回奏一语。
  明帝道:“卿可照朕适才话,示知三法司。再传旨,着锦衣卫陆炳同三法司严刑审讯,定拟速奏。若少有瞻徇,与世蕃等同罪。”徐阶唯唯退出。到内阁,将明帝大怒所下旨意,写了片纸,差内阁官示知三法司并锦衣卫这几处衙门。
  严嵩见了这道谕旨,大是惊惧。又见传旨的是徐阶,就知道是徐阶有密奏了。连忙回家,备名帖,请徐阶午间便饭。徐阶也怕严嵩心疑,只得拨冗一到。严嵩亲自接到大门院中,让徐阶到自己住的内房坐下。徐阶问:“有别客没有?”严嵩道:“止是大人一位。”少刻,酒肴齐备。见执壶捧杯,都是些朱颜绿鬓少年有姿色妇人。内中他儿子世蕃的侍妾,到自多一半。
  这是严嵩恐徐阶与他作对,又深知他是明帝信爱之人,这许多妇女内,若徐阶看中那几个,便是他儿子的小女人,他就于本日相送,总以长保富贵为主。这也是他到万无奈何处才想出这条主见,要打动徐阶。严嵩捧一杯酒,亲自放在徐阶面前,随即跪了下去。慌的徐阶也陪跪在一边,说道:“老太师太忘分了,徐阶如何当得起!”严嵩哭着说道:“老夫父子蒙圣恩隆施过厚,久干众恶,朝中文武大臣,惟大人与嵩最厚。今小儿世蕃同孙鹄、鸿,也平白下在狱中。诸望大人垂怜,倘邀福庇瓦全。我父子尚非草木,我还是可以报答大人的人。”徐阶心里骂道:“这老奸巨滑的奴才,又想出这样个法儿牢笼我。”
  口中连连说道:“老太师请起,徐阶有可用力处,无不尽命。
  长公大人,不过暂时浮沉,指顾便可立白。太师只管放心,晚生今早是因本部事件,候旨宫门,并未见圣上。系太监乔承泽传旨于晚生,晚生传旨于内阁。老太师毋生别疑。”严嵩佯问道:“今日大人还到宫门前么?老夫那里晓得,并连大人传旨的话也不晓了。老夫今日请大人,是为小儿下狱,共商解救之法。大人如此表白,到是大人多疑了。”说罢,又连连顿首,然后一同起来。
  徐阶陪跪了这大半晌,心上越发不快活。肚里骂了许多无耻的老奴才。于是两人对坐,酒菜齐行。烹调的色色精美,有许多认不出的食物。席间,又请教救世蕃之法。徐阶初时说些不疼不痒的话,怎当得严嵩苦苦相逼,只得应承在明帝前挽回。
  严嵩方才心喜,出席顿首叩谢。在严嵩的意见,也不望徐阶帮助,只求他不掇弄就罢了。今见许了挽回,便叫过众妇女,尽跪在徐阶面前,以家口相托,说了多少年老无倚、凄凉可怜的话。又请徐阶于众妇人中,拣选五六个服侍之人,倘邀垂爱,今晚即用轿送去。徐阶辞之至再,严嵩又让之至再。鬼弄到定更时,见徐阶决意一个不要,方放徐阶回家。又亲自送到轿前,看的坐了轿才歇。
  次日,陆炳同三法司会审,止将阎年、罗龙文各夹了一夹棍,拣了几件贪赂的事,问在他两个身上,拟发边地充军。严世蕃止失查家人犯赃,罗龙文系与阎年做过付,与世蕃无干涉。
  也不敢拟他罪名。请旨定夺。凡应龙所参项治元并严鹄骚扰驿地等事,皆付于虚。疏入,明帝也有些心疑,将世蕃并其子严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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