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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找个背静的地方歇着，骑了一天的马，现在站着都觉得双腿在抖。忽听前方大帐中传来福全的声音：“你让猪油蒙了心是怎么的？你说了没有？”
又有常宁不耐烦的声气：“没有。”
“什么人你都敢要。”福全斥道，“再胡噙我抽你！”他说着，推开帐门出来了，和我走了个对脸。
“二爷，五爷，您二位歇着呢。”我连忙请安行礼。
兄弟二人见着我都是一愣，常宁讷讷的不说话，福全点头笑道：“是啊。科尔沁的小王爷们老是灌我，我这头正晕着呢。”
“奴才让人给两位爷做点醒酒汤，一会就送来。”我笑道。
“不用了，不用了。”福全摆摆手，越过我便走。
“楚姐姐……”常宁正想和我说几句话，福全便回头叫道：“老五，快着走。”只得无奈的随哥哥去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疑惑的微笑着，这又是哪一出儿啊？
十月十四日，漠北蒙古巴雅尔台吉告辞北返，他应当是不虚此行的。康熙虽然嘴里骂着噶尔丹是狼羔子，可仍然同意他做准噶尔大台吉。册封噶尔丹的蒙文金册交给巴雅尔，命他们父子转交。
小公主哈斯琪琪临走时痛哭了一场，满地打滚的不肯离去。她抱着康熙的马腿，死活不肯上车。任凭什么人哄都不听。最终康熙亲自下马将她抱上车，又送了她一匹刚刚生下的小马驹。
“这个小祖宗，我可算是见识了！”曹寅私下里笑对我们道：“你们说说，哈斯格格，今后还见得着么？”
我笑道：“不知道。只是这位小公主长得是真漂亮，眼睛像葡萄，睫毛像蝴蝶。再过十年……”
纳兰蹙眉摇头，并不言语。
福全听见我们的话，嘲讽道：“嘿嘿，把这么不大点的丫头片子带过来，札萨克图汗真用心啊。”
“怎么着？”康熙回头笑道：“朕中了美人计了？”
我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敢说话，唯有康熙身边的常宁吐出两个字：“差点！”
康熙举起马鞭子便扬了过去，笑斥道：“掌嘴！”
十月十六日，康熙起驾。御驾经由老边、辽河桥、广宁县、榆林堡、连山、宁远、山海关、抚宁、永平府、蓟州等地，于十一月初三抵达京师，结束了他登基以来首次东巡之行。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严冬销尽，已是康熙十一年。春日里的第一件喜事，便是纳兰中了顺天府举人。康熙听说后呵呵一笑：“果真是不负众望，一考就中，看他明年殿试如何。”
春光和暖，宫里再次秀女大挑。这次大挑却似与众不同，康熙特意奏请太皇太后，要为自己的小弟弟常宁挑个诚心如意的福晋。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笑着：“你疼弟弟，这是没的说。还没听说选秀女，皇上没挑，就先给亲王栓婚的呢。”
“可不是嘛。”来慈宁宫请安的裕亲王福晋笑道：“皇上偏心五弟。”福全开春时候便去口外练兵了，他的福晋得了空，常进宫请安。
“怎么着？”坐在一边的皇太后笑道：“老二媳妇还不乐意了？难道你这婚事栓的不好？”
裕亲王福晋红着脸笑道：“也没说不好啊。”
“二嫂气朕发了二哥去口外。”康熙笑道，“这是二哥自己千求万求，朕才答应了的。”
裕亲王福晋忙道：“这是自然。我们爷常说将来要做个大将军王，出兵放马。总在京里不成样子。”又故意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反正他只要不在家里，上哪都是好的。”
“三哥，等我娶了亲，也让我跟二哥一块去口外行吗？”一直红着脸坐在角落里的常宁抬头恳求道：“我也不想在京里待着了。”
康熙未说话，皇太后便向众人笑道：“听听这话，你们都记着。”回头对常宁道：“将来娶了媳妇，赶你你都不走了呢。”
众人轰笑。常宁又缩回墙角的矮榻上，脸上便没意思起来。
“老五腼腆，你们别逗他。”太皇太后微笑道：“叫内务府办去。满蒙汉秀女，娘家一律都得是三品以上的，长相要端正，年纪略大个一两岁是最好。先拿了名册给我看，择了人，都叫到宫里住几日，可不能马虎。”
在一旁的皇后连声答应，“媳妇派人督着办去。”
众人散后，康熙与皇后一同去坤宁宫，我正独自要回乾清宫去。忽然常宁快步赶了上来叫住我：“楚姐姐！”
“给五爷道喜。”我含笑行礼。
“你就别笑话我了。”常宁皱眉道，“我快烦死了。”常宁长得和康熙很像，只是比康熙黑一些，常常拧着眉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五爷的烦心事儿，能和奴才说说么？”我微笑道。
常宁踱了几步，回头对我道：“老祖宗、皇额娘还有皇上兴兴头头的给我物色福晋。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我好。”
“五爷既然这么清楚，还有什么可烦心的？”我扑哧一笑，随即正色道：“当初二爷成亲，就是老祖宗一句话。如今老祖宗与皇上只怕您不称心，特意大张旗鼓的选人。只要有您喜欢的……”
“我喜欢你。”
“……还能不答应么……”
没能反应过来，我口中的话依旧说完了。笑容全僵住，话说完了，嘴都没闭上。我们俩就这么对望了一会儿。
“五爷……”我哭笑不得道，“您别说笑话……”
“我没说笑。”常宁苦笑道：“看看，你也是不愿意的。”
“我……”我张口结舌。
一向讷讷不爱言语的常宁此时却说的清晰利落，“你一进宫，我就喜欢你了。你长得漂亮，对我也很好。宫里少有人把我放在眼里。”常宁笑了笑，“那时候我知道仙姐姐一定会嫁给三哥，我就想，你要是能嫁给我，兄弟娶姐妹，多好啊。谁知道仙姐姐去的早，你也……”
“我本来想要和皇上要你。可二哥不让我说。”常宁叹了口气，对我苦笑一下：“不说了，反正我没有这个福气。”他一口气说完，转身便走。
“五爷……”我不知所措的追了几步。
常宁猛然回头笑道：“那天在盛京，你骑着马从雪花儿里走出来，就像雪山上的仙女一样。真美……”
“我？”他走的没影了，我无奈的蹲了下来，紧紧的抱住膝盖，这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正文 30、冰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恭亲王福晋：常宁福晋是那拉氏，乌拉是我加的。
选秀：父亲死了的孤女，一般死不参加选秀的。卢黎珍就不应当选秀。常宁对我说的话常常萦绕在我的耳边，“我喜欢你。”小王爷他喜欢我！我苦笑起来，晚间对着镜子，向镜中熟悉的妙人儿问着：“你是谁？”
镜中美丽的少女正是我自己。漂亮的脸蛋，给我带来了多少莫名其妙的故事。难怪的，我八岁的时候，倭赫就要我做他媳妇了，因为我“长得水灵儿”。
常宁再也没对我说过别的话，我向他请安时，他连“起来”都懒得说。他再不叫我“楚姐姐”了。
半个多月后，几个十五六岁的秀女进宫。都是贵胄亲眷，以“陪伴老祖宗，给老祖宗解闷儿”的理由住在慈宁宫后殿。
这天康熙去慈宁宫请安，我在宫门处看见一乘小轿往里抬，便随口问小太监道：“这个是谁家的？”
“汉军旗的。先刑部侍郎、两广总督卢大人的大小姐。”
“卢大人？！”我闻言大惊，“是不是卢兴祖？”
“对，格格知道啊。”
我忙收敛容色，问道：“卢大人已故，按理儿他的小姐不该来应选了。”
“听说是明珠大人送进来的，老祖宗大约也不讲究这个。”
“哦，哦。”我傻傻的站着，远远的看着小宫｜女搀着卢黎珍下了轿，缓步进殿去了。
全乱了，这全乱了！明珠他在干什么！把未来儿媳妇往宫里送，他吃错药了么！
“楚儿，今日慈宁宫里又进来一个，你猜是谁？”康熙在回宫的轿撵上，侧头对我道：“卢兴祖家的女儿。记得卢兴祖么，当初为鳌拜的事……”
“奴才记得。”我点头道，心里琢磨片刻，便笑道：“奴才还认得这个卢大小姐，我们老太太过寿时候见过。后来乌兰格格的道场，在德寿寺也见过。她还照应过奴才。”
“哦。”康熙笑道，“朕看着很好，进退有理。朕想指给常宁。你看着如何？”
“她是汉军旗出身。”我忙道，“且听说老祖宗看上了乌拉那拉氏格格。”
“朕知道。”康熙笑道，“做个侧福晋也挺好。”
我伸手猛的扣住了康熙的轿杆，犹豫片刻终究没吭声。
晚间无事，容妞儿到我房中笑道：“请你给我绣的荷包儿好了么？”
“好了。”我从针线笸箩里取出来递给她，“看看行么？”
“不错。我就是弄不好这个缂丝纹，亏你耐烦这个。”容妞儿坐在炕边喝着茶：“今儿慈宁宫里又来了个卢家姑娘，你看见了么？”
“没看见。”我只顾着绣着手中的衣袍，耳朵却早竖起来了。
“长得清凌凌的，别提多标致了。”容妞儿笑道，见我看着她笑，便又找补一句：“没你好看。”
我轻轻啐了一口，听她又道：“今儿这个卢姑娘来给惠贵人请安，怪不得的，是明珠送来的。你说这个明珠也有意思啊，明知道老祖宗看上了乌拉那拉氏的格格，还往宫里塞什么人啊。”
我用针拨着绸子上的针脚，装作不经意道：“他巴结呗。”
“明珠这意思明明白白的。卢姑娘啊，他是给皇上准备的！”容妞儿压低声音神秘道，“这个你都看不出来！”
我心中一动，脸上不敢露出，笑道：“我哪儿看得出来？姐姐您圣明，在这儿自问自答的半日。我还蒙鼓里呢。”
“你这人！就烦你这样不会聊天儿的。说十句你也答应不了一句。怪不得你……”容妞儿推了我一把，笑道：“甭说了。告诉你，惠贵人有了。”
“有了？”我奇道，“没听说。”
“没张扬。”容妞儿叹了口气，“一个月了。她自从有了这一胎啊，在娘娘面前就没原先那么懂事儿了。也露出样子来了！还没怎么着，就想着往宫里拉自己人。不想想，她自己是皇后娘娘的宫里人，还没当上正经主子呢。”
宫中嫔以上的妃子才称“正主”，其余贵人以下，常在、答应等只能随正主居住，为“宫里人”。惠贵人纳兰氏自进宫以来，便做皇后的宫里人。
我心中想着，只轻声笑道：“荣贵人，您这是吃味儿了么？”
“去你的！”容妞儿啐了我一口，起身道：“我走了。”
“再坐坐。”
“不了！”
“我明日去给娘娘请安！”我笑道。
“知道啦。”容妞儿随意挥了挥手，扶着侍女一步一摇的去了。
将针扎在缎子里，我伏在炕桌上思索着。不知多久，才发觉手指头生疼。针扎在手上了！
我连忙拔了出来。“哎呦！”钻心的疼。手指胡乱在身上蹭着。“吧嗒”一声轻响，红石榴小香袋儿落在了地上。我将受伤的手指头在嘴里吮吸着，纳兰要预备着明年的科举，早已奉旨不再进宫了，唯有去找黎珍问清缘由才行。
第二日一早，康熙上朝后，我立刻飞奔到了慈宁宫，命格小宫｜女叫黎珍出来见面。
“姐姐！”卢黎珍走到了我的跟前，拉住双手，含笑道：“可算是见着你了！”两年没见，黎珍长高了不少，相貌更加清丽了。此时她身着一件湖蓝水纹旗装，头上身上一水绿玉首饰，清秀端庄又盈盈如水。
“怎么回事？”我顿足道：“你怎么进来了？”
黎珍踌躇了一下，淡淡道：“明珠大人派人和我母亲说了，叫我这次来应选。就来了。”
“明明能不选，自己偏往里头凑！”我恨恨道：“明珠多大岁数？他老糊涂了！”
她皱眉叹道：“明珠大人是为我们家里好。”
“狗屁！”我骂道，自己又后悔，怎么在她跟前说起脏话来了，“你母亲就让你来？”
黎珍伸手拨弄着一簇碧桃花，缓缓道：“我母亲本是没有主意的人。我家受明珠大人的恩太重，自然要报答一二。夫人倒是不愿让我来，可她也无法。”
“容若呢？他也让？”我急问。
“容若哥哥……”卢黎珍勉强笑道：“他不知道我进宫来了。”
“珍儿，我告诉你，你们家不欠明珠什么，何必这么报恩。”我擦了擦汗，急切道：“明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