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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下落梅如雪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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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响,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悲呼:“此仇不报非君子”,气息极弱,似刚害过一场大病般,隐约有个苍老的声音嘟囔道:“少爷,你又不是君子……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房中又是一声更大的碎裂声。 
那小厮吓了一跳,他多少有点见识,知道像褚家这样的人家,若是听到了哪些听不得的话,只怕有性命之忧,慌忙一溜烟跑了。心中忍不住好奇:褚大公子的生辰,谁这么不痛快?转念又想:想必大户人家也不过是表面光鲜,内里却是各有各的难处。一面想,一面又不禁连连摇头。 
谢晓风不喜热闹,这几日只在房中静坐,褚连城闲时便来看他,但这样的日子褚连城哪里会有闲暇,倒是林若兰过来几次,嘘寒问暖,问他些天山上的风物。谢晓风神态拘谨,问一句答一句,并无别的话。林若兰也觉无趣,只道他少见世面,略一坐便走了。 
一日枯坐,谢晓负忽然想起林俊南那晚端了碗粥来要他喝,当时觉得诡异,倒灌了给林俊南喝,也不知那粥里究竟有什么古怪没有,寻了个小丫头来套问。小丫头本是个多嘴的,又是林若兰交待过的人,知道谢晓风曾救过褚连城的命,更何况谢晓风长了那么一副英俊无铸的容貌,两片薄唇碰个不停,盏茶功夫将林俊南这几日的丑态倒豆般讲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加一句:“南方人就是娇气些,水土不服也是有的,哪像谢公子这样,一看就是英雄侠士,一身骨头都是铁打的。” 
谢晓风听得有趣,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原是个孩子,容貌再英俊,也不过是个英气十足的漂亮男孩子,只是心事压着,格外显出种冷峻沉稳来,这时一笑,剑眉微扬,星眸中波光潋滟,显出种兴灾乐祸的调皮,那小丫头不由得看得怔住了。 
第五天上,天南海北的客人总算散尽。当晚,褚连城过来告诉谢晓风明日就可去梅庄。谢晓风性子执拗,既与他结拜为兄弟,便不再作他想,然而情之一字,岂是说忘就能忘的,深心里总望能和他多呆一会儿,却又知道“梅庄”一去,他留在这洛阳城的理由就没了,心里忽喜忽悲,一片纷乱。 
晚饭时上了一道鹿肉,褚连城连夸鲜嫩,谢晓风吃在嘴里,却和沙子无异。略喝了些酒,一个小厮进来,附耳说了几句话,褚连城脸色微沉了一沉,向谢晓风笑道:“你瞧我这过的什么日子?一顿饭也吃不消停。明儿我们谁也不告诉,悄悄地溜去,看他们哪里找我去。”谢晓风不知如何答他,只是淡淡一笑。碎碎的雪粒又飘了起来,眼看着褚连城披上斗篷,被两盏风灯引着去了。一开始还能看见人影,到后来人影一点也看不见,只剩两盏渺茫的灯光越走越远。 
谢晓风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张望半晌,不由得痴了。 
这晚半睡半醒,听了一夜的西风吹窗,雪压枝折。



第 20 章 



第二日竟是个晴天。和褚连城出了府门才发现去梅庄的不止他二人,还有林若兰和林俊南,谢晓风深觉失望,起伏了一夜的心一点点地沉没,仅余的一点热度也散了。 
褚连城问:“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住不惯?” 
谢晓风转过脸去,轻声道:“我有点儿想家了。” 
褚连城微一愕,黯然片刻,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上车吧。” 
梅庄是褚家在城外的一处园子,亭台精致,园中植了近千株梅树,一场场的风催雪催,催开了一树树胭脂般的花朵,谢晓风心中沉郁,只觉那如云的绯红似堵在心口的棉絮,撕扯不开,闷得呼吸都是困难。褚连城言语殷殷,待他和从前似乎没什么不同,可谢晓风不是傻子,褚连城既带了林若兰来,分明是有意和他生疏。他心里一片灰冷,深悔为什么要来这洛阳城,恨不得现在就拔脚逃了去。 
一行人到梅林中的庐舍中坐了,开了四面窗子,一面饮酒一面赏雪。林俊南是个闲不住的,不一会儿就借故溜了出去。谢晓风强打精神坐了一会儿,耳中听着褚连城和林若兰的温言,仿佛有把小刀剜心一般,酸楚一层层地逼上来,眼中竟有了湿意,他怕别人看见,道了声“我想出去走一走。”也不等褚连城答话起身就走。 
林若兰忙推褚连城,褚连城握了握她的手,温言道:“外面雪滑,你有身孕,不要乱走动。”待林若兰含笑答应了,才出去追谢晓风。 
听到褚连城在后面唤他,谢晓风也不吭声,闷着头只是往梅林深处走。褚连城知他心事,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渐入梅林深处,周围再无旁人,谢晓风霍地回头盯住褚连城,眼中多了几分狠色。 
褚连城不动声色地唤了声“二弟。” 
谢晓风倒抽了口冷气,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半晌在心里冷笑了两声,想要说几句狠话,哆嗦了半天嘴唇,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又似是被什么东西挤得满当当的,空不出一块转身的地儿来,喉咙口明明有千言万语,却都堵在那儿,气噎喉舌,半句话也说不出。 
褚连城却似什么都没看到,走到他身边,与他并排,望着满树的梅花缓缓道:“你瞧这花开得多好。若兰怀了我的孩子,再有几个月,我就要做父亲了,她说要是女孩儿就叫褚寒香,可她怎么就知道是女孩儿,若是男孩呢?我想过了。你救过我,又是我的结义兄弟,今日一聚之后,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就叫褚忆风。二弟,你说好吗?” 
谢晓风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痛,挣扎了半天,答非所问:“大哥,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褚连城沉默半晌,道:“我知道你心里怪我。” 
他若不挑明了说,谢晓风本不知道要怎样,他这么一说,倒把谢晓风心里的委屈一古脑儿地翻了出来,鼻中一酸,眼里又湿了,骄傲的性子又叫他厌恶这样的自己,深吸一口气,转头就走,却被褚连城一把拉住袖子。他猛地一挣,不想褚连城抓得太紧,“撕拉”一声竟撕下半幅袖子来。 
褚连城那么沉着自在的人,也不禁觉得狼狈,握住谢晓风肩头道:“小谢,你怪我,我也没有别的可说。当日是我不该招惹你,把你害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我……我但凡能管住自己,或者早些告诉你我已有未婚妻,断了你的想头,你也不会似现在这么苦恼。” 
谢晓风心中难过,却将头偏到一边冷冷道:“过去的事,我都忘了。” 
褚连城叹道:“小谢……” 
谢晓风心中一颤,他对褚连城忘不了、放不下,时时刻刻都在和自己做斗争,这时最渴求的就是褚连城的温柔,最怕最受不了的也是褚连城的温柔。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彻底崩溃了,不禁向后退去,嘴里低吼:“我不听你说,什么也不听!”眼泪却不争气,把眼前的世界浸得雾蒙蒙一片,见褚连城逼近一步,他一把拨开褚连城的手,声音中满是绝望愤恨:“我说了要走,我是要走的!我都和你结拜了兄弟,你还是不信我!你……你……”满心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终于化作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谢晓风恨自己不该这么软弱,不该在褚连城面前哭。这样哭哭啼啼算什么呢?求他回心转意吗?那些荒诞、自卑、痛恨的感情在心上略一转就被一重重的伤心冲得干干净净。只是伤心,只有伤心,血淋淋的伤心,赤裸裸的伤心!伤得那么重,什么骄傲,什么尊严,什么伪装,都顾不得了! 
突然,一双有力的臂弯把他包围了。那么熟悉、亲切而温柔,是他曾一千遍一万遍温习过的动作!一年的相思迢递,一年的辗转反侧,一年的冰雪寂寞,所思所想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怀抱吗?可心里却明白:这个怀抱,刚刚才依偎过另一个女子,这不是他的,也不会为他而留,他于这怀抱,不过是个匆匆过客。 
微微的一僵,谢晓风一把推开褚连城,转身掠了出去。 
树树梅花照眼明,恍惚间,听见梅花深处有人说话,却是林俊南的声音:“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我知道。” 
“少爷什么不明白?”苍老的声音冷笑。 
林俊南的声音:“罢罢,你到底要怎的,你要不怕我姐姐生气,你就去告诉她。” 
姐姐……姐姐……那就是林若兰了。谢晓风听不得这个名字,飞掠得越发快,那苍老的声音随风传来,叹息着说:“少爷,你也心疼心疼大小姐,她有孕在身动不得气,你就消停几天吧。” 
有孕在身……是了,她是个女人,是能为褚连城生下孩子的。褚家需要这么一个女人,她只有她能陪褚连城那长长的一生。褚连城是她的,这洛阳是她的,这中原是她的,而他谢晓风,拥有的只有塞外绝地的孤寒。 
谢晓风加快脚步,逃一般飞纵。 
突然,一缕细风破空而来。谢晓风虽然心中纷乱,身手却还在,微微低头避过。一溜寒光自眼前掠过,一股怪异的淡香拂上鼻端。谢晓风心中一震,连忙屏息,一股烦恶已涌上心头。他心中更惊,提起内息强压那烦恶,内息却已全然乱了。 
第 21 章 



林俊南被冯伯烦得不行,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往梅花林里逛,在雪地上发现了一摊血迹。血是新的,还未凝住,向前方蜿蜒。 
林俊南沿着血迹前行,远远望见了被压在刀锋下的谢晓风。 
四个青衣人分守住四方,其中一个执刀的道:“阁下在阴风岭全歼蜀中七狼后,还能以一敌四,从我们兄弟手中抢走东西,我很佩服;当日你拿言语挤兑住我们兄弟,拼着挨了一刀带走暖玉灵脂,这份心机和狠辣,我也很佩服;受了我一刀而未死,还能远走千里,我更是佩服。我不想伤你,只要你把暖玉灵脂交出来,我不为难你。” 
谢晓风肩上腿上都是血,正靠在一株梅树底下喘息。林俊南对他一心怨恨,看了也觉得心惊,转念又想:谢晓风若说出她姐姐的名字,姐姐不就危险了吗?虽然有褚连城护着,可谢晓风那么高的武功,竟被这些人伤成这样,这些人又岂是好相与的!他怎么能让这种危险接近姐姐呢? 
林俊南心中正焦虑,听那青衣人又道:“你中了绵冰毒掌,十日就要犯一次,我算着前几日应该又犯了一次吧?刚刚那支箭上带了绵冰毒掌的引,顷刻之间,你体内的绵冰毒掌的伤就又要犯了。我在这绵冰毒掌上浸淫数十年,掌力惊人,如果再不及时救治,一旦毒入心脉,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谢晓风怕冷似的,全身都在抖,眼光显出种异样的迷离。 
林俊南想起几天前谢晓风内伤发作时也是这个样子,他当日曾渡了一些在自己身体里化解,知道那滋味十分难熬。他虽恨谢晓风的心狠,却爱他的相貌英俊,又听说他中了什么绵冰毒掌,似乎性命难保,怜香惜玉的毛病就又泛了,心里忍不住为他的处境着急。 
青衣人却放缓了声音,温言道:“阁下小小年纪,武功惊人,正有大好江湖风光等你经历,若英年早逝岂不叫人扼腕?‘暖玉灵脂’虽是至宝,终究不过是治疗心脉之伤的药材,我看阁下并无此病,这东西对阁下其实无用。若我所料不错,阁下也是为了别人求药。以阁下气度,自然不是为什么贵人效命,想必是为了某位佳丽。只是佳人虽好,却要有命享用才成。若为此搭上自己一条性命,未免不值。” 
林俊南当日用玫瑰膏换出“暖玉灵脂”纯粹是出于好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研究了好久,始终看不出明堂,至此才知原来不过是一味药材,不禁觉得失望,心中暗想:怪不得谢晓风把那“暖玉灵脂”当保贝,原来是为了什么佳人求的,却不知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能叫这么冷面狠心的小东西动心!唉哟哟,为了那佳人还挨了一刀,从此我不敢自称多情了,原来最多情的却是他。 
正胡思乱想,忽听谢晓风道:“那东西已不在我身上。” 
林俊南知道眼前的形势大概是躲不过了,那东西既然也不值什么,只好上前去把“暖玉灵脂”还给他们,至于谢晓风知道了“暖玉灵脂”在他身上会不会气得杀人也顾不得了。他心下叹息着,就要出去应声,却听谢晓风又道:“你说的不错,我途经开封,已把暖玉灵脂送给了你说的佳丽。” 
青衣人问:“她是谁?” 
谢晓风牙齿打颤,“既然是我的心上人,我怎么会告诉你?” 
林俊南觉得好笑,心想:“暖玉灵脂在我身上,可惜我不是你的心上人,只是个你见一次就要打一次的苦命人。”又想:“他和褚连城结了义,我姐就算他的大嫂,这个石头人儿为了不肯牵连义嫂竟肯撒谎,倒是个讲义气的。”心电疾转,对谢晓风的种种愤恨竟然冰消。 
青衣人盯着谢晓风,忽尔一笑,“你不肯说?” 
“不肯。” 
“我们有的是刑讯手段,管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谢晓风冷笑,“我又不是傻子。我说了,你们难道会放过我?” 
青衣人淡淡一笑:“我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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