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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上)-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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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基家的房子好找,几乎不用打听,见着有风火墙围着的大宅院就是刘家无疑,那建筑的风格,也是没有文化的人设计不出来的。    
    朱元璋带着郭宁莲等人来到刘基家的风火墙大宅院。    
    朱元璋叫郭宁莲去叩门。    
    少顷,一个庄头出来,打量着朱元璋一行人问:“客官找谁?”    
    朱元璋上前诚恳地说:“我叫朱元璋,专门从婺州赶来,来拜见你家伯温先生。”    
    庄头道:“他外出去了,不在家。”话说得冷冰冰的。    
    朱元璋很失望:“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庄头说:“这可难说了,他常和朋友们聚会,有时半年,有时一年才归。”说罢关门进去了,一句客气话没有。    
    朱元璋很泄气地说:“我可没有刘玄德的运气了。”    
    郭宁莲让他别灰心,刘玄德也是三顾茅庐才请得诸葛亮出山的呀。    
    朱元璋说:“军务缠身,哪能学刘玄德呀?走吧,我会再来的。”    
    几个人怏怏而去。    
    其实朱元璋也想到刘基有可能在家,故意不露面。他想,这是抬高身价待价而沽呢,还是不愿为朱元璋所用,不肯出山?既然佛性大师力荐,又一定与刘伯温有过交流,他不出来又是何故?    
    反正急不得,人家说不在,你又不好派兵进去搜。    
    回到婺州后,朱元璋给了郭宁莲一个差事,叫她再度化装成男子去私访,在这小城里,朱元璋不便亲自出去,怕人认出来。郭宁莲领受了使命,官吏军民,都在访察之列。    
    郭宁莲化装成男子,悠闲地走在街上。但见市面平静,市声如旧,人来人往很繁华。    
    此时刘基和章溢也在市上闲逛,用心体察民情。刘基问一卖瓜果蔬菜的老者:“老人家天天出来卖菜吗?”    
    “是呀。”老人原以为婺州城战事一起,半年不得安宁,没想到,这支军队文明,来买菜,一分一厘不少给,军纪严明啊。    
    刘基点点头,又凑过去问一个在街上行走的女眷:“满城是兵,你一个年轻女人敢出来走?”    
    那女人说,人家朱家兵不抢不掠,见着女人客客气气的,怕个什么?    
    刘基又点点头,他的举动引起了郭宁莲的注意,便跟在后面。    
    她也同时引起了刘基的注意。刘基悄悄对章溢说:“看见后面那个年轻人了吗?是朱元璋放出来的探子。”    
    章溢不由得看了郭宁莲一眼,也觉得有点像。如果朱元璋放出探子是为惩办违纪者,那朱元璋就真的能成为最有竞争力的一代明主,因此刘基故意要传个话给郭宁莲。    
    刘基向章溢挤挤眼说:“丈八的烛台,有时候难免灯下黑,朱元璋白白精明一回。”    
    章溢会意,说:“是啊,到四牌楼去看看就一目了然了。”    
    这话听在郭宁莲耳中,她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那里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那里有人乱纪违法?她决定赶到那里看个究竟。    
    郭宁莲走走停停地来到四牌楼下,见左面是一处高大门第,门口有兵把守,行人走到这里都要绕行,一个老太太从门前经过,立刻挨了一鞭子。    
    郭宁莲刚往跟前靠,立刻有人吼:“别过来,从别的地方绕行。”    
    她只好停住,问一个愤愤不平的老头:“这里面住着什么人啊,这么威风?”    
    老人摇摇头不满地哼了一声,还用问吗?不是朱元璋,也是朱元璋的大将。    
    “他们这不是扰民吗?”她故意这么问。    
    “民是什么?蚂蚁而已。”老人哼了一声走开。    
    郭宁莲望着深宅大院出神。她不能不佩服朱元璋远见于未萌,稍一放纵,民心就会尽失啊。    
    四牌楼大院原来是元朝院判庆寿的府第,修建得富丽堂皇,如今成了胡德济临时征用的宅子,他自恃是胡大海的儿子,又是攻下婺州的功臣,未免有点忘乎所以。    
    掌灯以后,院里灯火通明。    
    一个黑影从高墙上轻盈跃下,原来是郭宁莲。她悄悄躲过巡逻兵的视线,从夹道墙下走过去,来到正房外,已听到一片丝竹管弦之声。    
    因为院里站满了士兵,她无法靠近,便绕到房后,趁人不备,上了房顶,伏在屋檐上,双手抓着檐瓦向下看。    
    只见胡德济正在大开宴席,怀里抱着个女子,左右还坐着两个,不时地与她们狎昵调笑,大厅里有二十几个半裸的舞女在跳舞。    
    一个赤红面孔的人坐在打横处,他也抱着个女人在调戏。外面打更的梆子声起。    
    赤红面推开那女人,说:“不好,都三更天了,我得回去了。”    
    胡德济说:“急什么!难道半夜三更朱元璋还盖大印不成?”原来他是朱元璋身边的掌印吏黄初,本是朱元璋打太平时捡到的孤儿,后来和胡大海攀上了乡亲。他能到朱元璋身边掌印,也与胡大海推荐分不开,所以他们之间走动频繁也就不奇怪了。    
    赤红面黄初可吃不准朱元璋的脾气。    
    “也说不定。”赤红面说,“去年攻镇江时,我就被半夜叫起来过,半夜用印的时候虽只有一次,也够怕人的了。”    
    胡德济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朱元璋虽然是和尚出身,也不是不吃荤腥的,他才不会在这时候启用大印呢!他保证正搂着美人销魂呢!    
    赤红面说:“将军胡说吧?怎么会呢?”    
    胡德济说,他为什么非要杀他外甥李文忠?李文忠那小子太蠢!放着绝色佳人自己不用,又不肯献给舅舅,却一刀一刀地都宰了!朱元璋能不气吗?能不心疼吗?    
    赤红面说:“这么说,是你先把美人给他孝敬去了?怪不得你这么明目张胆。”    
    胡德济喝了一口酒,说:“还用得着我去献殷勤吗?人家的侄子朱文正早捷足先登了。唉,可惜咱没这个艳福。”他说朱文正送给朱元璋那个,真是倾国倾城,会写诗,会作画,又会弹琴,刻过文集,是什么“江南楚苏”中的一个呀!是浙西有名的女才子,谁见了都得动心。    
    既然朱元璋也一样搂着美女寻欢作乐,黄初就放心了,乐得开怀畅饮,完了搂着美人儿过上一个销魂之夜,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呀。    
    房上的郭宁莲一听说连朱元璋跟前的掌印吏都敢如此嚣张,且又给朱元璋头上泼污水,气得咬牙切齿,她马上要回去报告,顺便也要查查,朱元璋是否真的搂了那个江南才女在行巫山云雨?    
    朱元璋的书房里通宵达旦地亮着灯,他伏案写了很多小纸条。这是他近来的一项发明,把军政大事、官员遴选、民间疾苦,事无巨细,全写成纸条粘在屏风上、书架上,一样一样地办,办完一件扯掉一个。    
    夜已很深了,朱元璋才把近几天要办的事弄出个头绪来,把一张张写好字的纸条贴到屏风上去。马秀英进来,方盘里托着点心和汤,把一碗汤放下,说:“再不休息,天都亮了。”    
    朱元璋说:“你看,有这么多事等着要做,睡下了也不安枕啊。”    
    马秀英奇怪地看着那些纸条,问:“这是什么呀?”她一张张看去,有的写着“婉拒张士诚之子为人质,诚心来归,便应推诚相交……”,有的写着“应令胡大海再攻绍兴,进占浙东重地……”,“近日当返应天……”    
    马秀英笑他下的是笨功夫,用得着都写在纸条上吗?    
    朱元璋道:“天下大事都担在我一个人身上,事无巨细都要我决断,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疲于应付。”他是信奉这八个字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把要办的事全挂在这里,便不会忘了。    
    马秀英不由得叹息,他也够可怜的。    
    朱元璋端起碗来喝着,一口气喝个精光,又吃了几块点心。    
    马秀英问:“味道好吗?”


第三部分 夹着的尾巴露了第52节 朱元璋的夜查

    “啊,好,”朱元璋吧嗒一下嘴,又反问,“什么汤?”    
    马秀英笑他真是食不甘味。吃下去了,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汤。朱元璋不禁长叹一声。    
    马秀英问,郭宁莲呢?她怎么不陪你?倒自己先去睡了。    
    朱元璋说她也不容易。委派她女扮男装出去私访了。    
    马秀英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她冷眼观察,朱元璋的部下对他都是有令必行、百依百顺的。    
    “人心隔肚皮呀。”朱元璋说,李善长又怎么样?一切法度皆出于他之手,他不也背着我到秦淮河去狎妓吗?    
    马秀英说:“可你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呀。”    
    朱元璋道:“那也对。从长远看,宁可谁都不信,也不可偏听偏信。我作为你父亲的女婿,他都信不过我,你说世上有不变的真情吗?人都趋于利,所以才有人向我投诚,所以才有人为我驱使。”这话听起来无懈可击,却也让人心寒。    
    马秀英说:“你太累了,休息吧。”    
    这时门开了,郭宁莲轻盈地进来,一见马秀英在,就说:“有吃的吗?饿死我了。”马秀英拿出那盘点心,说:“这是我做的小点心,你最爱吃的。”    
    郭宁莲抓起一块,整个吞进口中。马秀英说:“又一个可怜虫。”    
    朱元璋问:“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此行有收获吗?”    
    郭宁莲叹道:“当然有。不过现在不到说的时候。你有一个管印的人是赤红面吗?”    
    “啊,黄初。”朱元璋问她怎么忽然提到了他?这是朱元璋打下太平时在路上捡到的一个孩子,很可怜,就收留了他。    
    “现在他可不可怜了。”郭宁莲冷冷地说,显然话里有话。    
    “他怎么了?”马秀英问。    
    郭宁莲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朱元璋不假思索,当然是在被窝里睡觉。他身边的人哪个不像避猫鼠。    
    郭宁莲说这怕是要打脸了。她说今天碰上两个斯文人,也像在私访,他们说丈八的烛台灯下黑。    
    “灯下黑?”朱元璋说,“灯下黑是最可怕的,听你这口气,黄初背着我在干坏事?”    
    “不止是他。”郭宁莲说她一直觉得朱元璋疑心太重,现在看,不重还真不行啊。    
    朱元璋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郭宁莲说:“先出去看看你的掌印官哪儿去了吧。”    
    朱元璋马上站起来:“走。别弄成灯下黑,我这丈八的烛台也就没用了。”    
    由于朱元璋的夜查,小吏们全都从睡梦中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衣衫不整地站在地上,个个发抖。    
    朱元璋指着一个铺盖叠放整齐的铺位问:“是黄初的铺位吧?人呢?”    
    没有人回答,都摇头。    
    朱元璋对一个中年簿曹说:“你是管理者,你的下属有漏宿者,该怎么办?”    
    那人抖抖地说:“听凭发落。”    
    朱元璋说:“打你五十大板不冤吧?”    
    那人跪下:“我有罪,甘愿受罚。”    
    朱元璋挥挥手,他被拖到院中,立刻传来乒乓的杖责声。    
    朱元璋伸手按了按黄初的床铺,又去捏他的枕头,却发现枕头很重、很硬,便用力撕开,随着米糠泻出,露出一大堆银锭和珠宝首饰。    
    在场的人全都瞠目结舌。    
    恰在这时,喝醉了酒的黄初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一踏入官舍房门,立刻有如五雷轰顶的感觉,一下子醒了酒。    
    朱元璋恨恨地哼了一声,并没有下令杖责,这下,黄初绝望了,如果打几十大板,也就过去了,不打不罚,看来脑袋保不住了,他跪在那里长号起来。    
    朱元璋回到官衙,更无睡意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忽然,朱文正来了,朱元璋问:“天都快亮了,难道你一夜没睡?”    
    朱文正说:“父亲不也没睡吗?”    
    朱元璋深深叹了口气,问:“有事吗?”    
    朱文正说:“我看父亲实在是太劳累了,我想……”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朱元璋警惕起来,说:“有事就说嘛。”    
    朱文正说:“我也没有什么可尽孝心的。我得到了浙西有名的奇女子……”    
    朱元璋打断他:“是不是工于诗词歌赋的苏坦妹?”    
    “父亲也知道此人?”朱文正受到了鼓舞。    
    朱元璋说:“我见过她的诗文集,听说是才情不逊色于李清照,名噪天下的人啊。”    
    “不止才情呢。”朱文正仿佛受了鼓舞,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说,她够得上是国色天香的人物了。    
    朱元璋道:“听你这口气,你见过了?”    
    朱文正道,岂止是见过?就在他手里。他不敢私自留下,特把她奉献给父亲,带在军旅中,也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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