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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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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却始终弯著那一挘Γ菩牡种菊龋诼缰校道淞肆橙荨
    ……
    接下来,或许是三数天,或许是月已满,府内众人都只道新来的那位怪和尚
难伺候,谁便也无心计算,反正是就此买断一生,数算日子也便是个奴才,也罢。
    可奴才们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怪和尚虽好淫好色,可他带来的几个小的还是
好的。有水寂,有山清,有秋离,有春去,个个唇红齿白,丽眼好姿,一个个走
出来,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其中以水寂为最。於是府内少艾们不免有怀春之思,
大娘们个个眉开眼笑,好果好菜,常常随便疏爽让去,有何新见闻,也往往口耳
相传,也算是闷闷之中,徒生乐趣。
    不过要说欢喜,常侍在主子身旁的烟式倒是倒霉。不慨被理了个大光头,还
给踢到来这个别府之中受人閒气,要说也是个美少年,这样无端失宠,倒也教人
婉惜,也不知是得是失。谁不知他们主子有如斯爱好?今天是个和尚,明天也许
就是小的了,早离苦海,也许亦算回头是岸。
    可说起那个和尚,倒也奇怪。要说人中之姿,也是平平而已;要说年纪相当
嘛,倒也过了嫩芽新发之时。如今这般被收在府中,也算是主子百般宠爱所致,
可这人嘛,除了消瘦一点,单薄一点外,也无其他可怜可爱之处。且性淫逸乐,
专以挑逗猥亵为务不说,单说那双单眼皮敛著淫笑,禄山爪掷向木瓜的猥琐难看
模样,实在也不能为人所悦。
    何以挑这一个人,何以宠这一个人,就是专侍主子已久的管事,也说不上一
句上来,只能放著侍候,万万不敢得失而已。
    「嗯……呀……」管事走到亭阁上,开口却又不知该唤什麽。和尚的称呼他
不是没想过,只是怎麽都是个两难。要说是客,这分明就是半个主儿;可要叫作
主子,恐怕又难教人信服;就说不理那什麽捞子麻烦,唤回和尚本称好了,却又
是尊卑不分,若是教别人知道了,还道他府中不知规矩。
    这也怕,那也怕,於是阁著阁,就臭出一通尴尬。管事温著一张脸,也只得
以和悦声气哄人欢喜:「呀,主子这就要来了,尊驾要出门接风,还是就在这待
著?」
    当下和尚就似是茫无所觉,良久才从一片好山好水中移过脸来,就在那经刻,
似乎是飘然自天上来,似乎是皓然如霜雪白,似乎有许多为人所知的,以及不为
人知的美好都逐一浮现。只是在那以後,和尚却笑了。
    笑容弧弧的,不乏鄙夷,不乏猥琐,哼,说穿了不过就是小人得志。管事翻
了翻眼,越发相信是主子用错了心,看错了人,白花花的银钱如水逝去,换来的
不过是一个俗物。
    和尚再把笑提起,似是看不见管事劣行,却又把手上的茶杯一迳摔到人身上。
「啊!」茶声清清热气腾,管事伏在地上,正要拾捡起一张无辜脸,却又听见和
尚说了。
    「还呆著呢?人啊,你还不给快请进来?」笑,又再升了一重。虚伪,假情,
媚意,式式俱备,反正都不过为著讨人欢心,谁又管得真情安在?
    这种人管事见多著了,也便不和他计较,反正最後皆是一般可怜,又何必在
乎当初那一点气焰?想著,管事心平了,也淡淡的应一句:「是,我这就去。不
过快来不来,也不是奴才说了算的。」
    他快步快走,和尚也及不得上骂,人就在弯弯道上暗柳无影了。和尚倒也懒
得计较,只是怀袖一宽,赤肘就往石桌上阁,似是从没听过那话,似是从没说过
什麽,只是一派悠然自得,閒閒以茶漱洗冷桌。
    壶嘴轻翘顿把俗世淹,紫砂青烟又绕尘世情,和尚盯著圆几发呆,似乎从许
久以前就干著这事,他这麽一个人,除了专师糟蹋好茶,泯灭名器外,还能有哪
种作用?
    如能让人捞上一点实质好处,想来也是不枉此生了。
    和尚又笑笑,却一袖把茶色抹了,正襟一坐腰板直,所有,就似是从未发生。
尔後,都从这刹那消抹开去,然後拨云见月,某君正从小道上閒閒而来,拐过一
弯又一弯,渐而进入正题。
    再见时,和尚著实是认不得。
    青玉冠横髻一载,乌丝缠玉白钗一插,好个相貎堂堂,仪表非凡的公子翩翩
而至。一时看呆了和尚的眼,以为是天上人间,一下子数算了数百数十年。要不
然那新剃的头何以如此?要不然那赖皮的嘴何以如此?
    只见公子扬袖一坐,开口却煞是有礼,晃如陌路:「先时教你受累了,背上
的伤,今日如何?」
    和尚但亦不答,扬目瞧看他顶上那髻,究竟是物是人非,究竟是回复本相。
和尚暗在怀里手握著手,搓揉著茶气湿润,脸上但亦笑笑。
    「嗯?」不久,公子也觉察他脸色不妥,随而随著和尚所视抚上顶髻,未几
却又回笑。「这个?嘿嘿……是下人们为我张罗的东西,虽然中看不中用,也胜
似顶著头皮朝走。嗯,你知道,我那个模样著实见不得人……」
    闻言和尚亦摸上自己的光顶,触感刺利娴熟,似乎亦触起和尚同感。他往公
子看去,一派亦同如是的模样。
    「这东西虽有不善,可造工还是好的,改日我也教人做顶给你玩玩。」公子
顺应一答,环视却在寻个茶杯茗茶,谁知和尚向来惯於独酌,就是那唯一一只,
也在适才教人摔了,可公子又哪会晓得?
    只看他摆摆头,满有不悦之意,身後随从随之连爬带滚,一哄应上前来,刹
眼就似池中锦锂摆尾,身後水流白沬也不得不顺应模样。一时小茶陈设,式式俱
备,香气四溢,大有王母设宴光景。两双象牙白筷,两个青瓷碗儿,茶壶虽只一
个,香茶却有两杯。就在不经不觉之间,和尚惯用的都已给换下来,却又摆上新
一式的顽玩意。
    「这是我教厨子新做的软香漏沙包,你虽是个僧人,可吃的什麽应该不忌吧?」
公子别有所指的笑笑,未几又想起和尚大块肉大碗酒的情态,一时合不拢嘴,又
不欲失却主子之威,唯有低头但作沉思状。
    那边厢和尚抬筷把包一扳,油滑绵香即顺著黄嫩颜色升腾而出,直是诱人下
箸,和尚却呆而不动。开始旁人还道他不会吃的,经刻却见他实似是不想吃,也
不禁担心起来。这时公子似乎亦觉察了,开口暗含不耐,却仍旧柔声细语:「怎
麽了,这东西不合你的口味,嗯?」
    和尚还未要应,身後那个管事一上前却是抢著答了:「主子息怒,他背伤未
愈,奶黄鱼虾东西皆是可免则免的……」
    公子听著,一边摆手笑了,一边却吓得身後众人胆战心惊:「哈哈,唉呀,
这些东西实在毒著了你,怎麽不早说呢?」然後又掉一句。「都怪这些人不加留
心。」
    和尚摆著筷子微笑,没说怪,也没说不怪。公子瞧瞧桌面,也没多少是和尚
可吃的,也就教人撤了。身後众人也只道这人主子著实是宠著,又哪里敢閒话应
不应该。一时仆从如云绕著明月流水转,收收撤撤留白一张桌,却又让公子腾出
一个空档去拿人。
    可一捉在手,公子眉又皱了。「怎生这般湿冷?」旁人即把香巾送递上来,
公子拿著和尚的手揉揉按按,又让人去取新的上衣给和尚换过,方才移椅旁坐,
放心把人一抱入怀。「你身子这样还不多加注意,一下害著病根,倒是不好了。」
    注意二字,公子沉声稍为多下了嘴舌,身後的管事就连抖了三抖,一时也怕
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於是恭维模样,就又添多了两分重量。公子也不去理,
只顾安抚著怀中那人:「这儿住的惯吗?人还能使得吗?你的伤还……」
    一声声痛否、痛否,还真难为他像个奴才。和尚报以微笑,任由他把握著软
手揉弄,也用不著说一句话,只消点头摇头,就吓煞出席下一片青色。这光景著
实是得意,可这光景著实是可悲。
    不经意的叮咛叮咛,公子竟又重提旧事,说来竟是不顾尊卑:「那天你教人
拿著,我心里多急,只想要快步快上把你抢回。谁料那贼子不长眼,下刀竟想把
你剐了,还幸老天有眼,人虽是全的,可我心里到底不解恨……」
    公子稍微一歇,贴耳却又温声腻出:「你道我怎样著来?我教人自他甲面间
细细的扳,镶空单削指里的肉;又把搜来的怪虫异卵单往他耳洞引去,不单教他
每每搔痒难当,头痛难熬,待这虫长成时,自内就把他嚼得脑瓜空空,要说多痛
快……」
    他这样閒閒聊著,极其温柔,又极其残酷。和尚听了也就笑笑,旁人听来可
就从头顶凉了一重,也不知公子是意有所指,还是想要杀鸡儆猴拿人开刀。个个
如箭在弦,心里一一划定了材料,到底备著推缷上来也能有个把握。
    只是和尚待久了,心也不耐,随便摆摆手左盼右顾,害仆从一一又担心伺候
不周。笑往公子看,绷绷硬硬又柔化了,也著实能使人忘却初衷,顿入温柔。
    公子起手抓著和尚指骨细揉,说他载玉扳指好看,说他骨精皮薄,说他许多
许多,琐碎话题。和尚知道他此行所求必不如是,却又不作点破,反正纸若不离,
火自点开,又何必一个旁人多管閒事?
    於是,公子说了:「多天不见,你又伤重在身,就是隔了万载千里,又怎能
教人不挂心?只是……」
    世上就恨有一个只是,世人但恨有一个转折。只见公子润一润唇,越发好声
道出大驾疏候之由,越发软绵适意和尚心思:「只是我父亲的事,著实耽阁不得。」
    和尚扬扬眉,却是回手寻他的茶去。
    「你这回遭难,虽未查明,可若究其因,八九不离十都是因为我大哥……」
公子追想著,似乎越说越是痛切。「兄弟谗阋,就是放在寻常人家也不为寻常事,
可咱们……亦不比寻常人家。」
    自然。
    和尚卷茶入舌,醇厚,但又甘香。
    摆手使杯一阁放,等著话来。
    「我……」
    公子但又发声,和尚亦敛眼细听。
    ——你毕竟是吾皇的六王子。
    公子究竟开口了:「……我毕竟是宗国的六王子。」
    ※※※z ※※y ※※z ※※z ※※※其之六焉知弥久深素来都自有人悲叹,
只恨生在帝王家,更恨生成么儿辈。
    毕竟在皇座前较上论资排辈,还是长子继承、嫡孙当立。若是排在二、三还
能有个指望,究竟有人缘由命薄亦未可知,可算上四五六七,除了风花雪月等著
儿孙由贵降贱,此生还能有什麽作为?叱吒风云,响彻云霄的事儿都只等著下下
辈子。
    所以君王无情,皆是由欲生权,由权生恨,恨里又怎能容情?於是父子上下,
母子之间,从来都以贵论贱,彼此不过名利场内点点筹码,莫论天伦人情。兄弟
相争,父子反目,尤如相食蛊虫,其恨无比,其毒无比,随著血脉渗透,为害世
代子孙。所以古来都不乏人悲叹——只恨无权无份,生在帝王之家。
    从来可悲。
    「我毕竟是宗国的六王子。」他这麽一说有多威风,随而就逗笑了和尚。
    「哦?」不惊不喜,随而悄然抽手而出,和尚一派淡然模样,也难怪公子不
习惯。到底是缺了感恩涕澪的一出,到底是缺了声声震天的千岁,人还是依偎在
他怀内,几曾见过有双膝下地的意思?
    不过公子这一丝脾气,当下还是要压下的。「觉得怎麽?」
    「果真是贵气非凡。从来就觉得你与常人有点不同,原来就在这里。」和尚
撇身扇出了点热气,还没靠回去,倒是偏头问道。「说来你大哥……长王子他,
怎生要这般害我?」
    「的确是无妄之灾。」公子叹一口气,追贴上和尚颈背,却又不说了。
    因果因果,从来有因有果,怎会有无端灾祸?怎会有天降之褔?一张嘴横拉,
和尚笑得甘美,拍著公子的手但又不语。
    这般耐著耐著,琴弦断音究竟是欲语还休,只待和尚的手一拨,公子却又发
声了:「都怪是父亲的一场游戏……」
    「皇上的?」低垂著一双佛眼,和尚弹弹衣上的皱摺又接道。
    「父亲日前突然生了兴致,要跟我们兄弟几人来一场游戏。」公子倒是不避
讳,说著贴心语儿似的与和尚一一道来,彷佛从来就是个多亲近的人,连心肝里
流著多少热血也彼此知道。「父亲他要我们在京师内,寻一样物事,然後带到他
跟前领赏。」
    「什麽样的赏,教你们这般腾折?」和尚一腔好奇语调,脑间却追忆回当日
种种,想来那黑衣人也是教人下了死令迫的,不然怎会多番莽动,一副狗急跳墙
之势?
    眼下可好了,就教六王子无本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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