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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和他的刽子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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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烟来,苦思苦想,要猜透这个谜。

可是,一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束缚住了我们卡塞尔纳街总部的人的手
脚,而且使我相信,马泰依的行为已经不纯粹是一件让我们感到发窘的事了。
我们那时正在处理一个极端可疑的人的问题。他公开的身分是美容师,实际
上是个拉皮条的,他在文人聚居的郊外湖滨区有一幢富丽堂皇的别墅。不管
怎么说,他门口的出租汽车和私人汽车是整天不断的。我还没有开始审问,
他就提供了一个情况。他得意洋洋地向我们叙述了关于马泰依的消息,一副
炫耀的样子。他说马泰依如今在他的加油站跟一个卖过淫的女人同居了,一
个名叫海勒的女人。我立即打电话给库尔的警察局,请他们给我接马泰依的
加油站所在地的警察站。这事果然是真的,我气得哑口无言。那个美容师趾
高气扬地斜靠在我桌前的一把椅子里,一面嚼着口香糖。我认输了,下令让
这个拉皮条的滚蛋。他出的牌把我们全镇下去了。

这件事真让人震惊。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汉齐勃然大怒。检察官觉得恶
心,而联邦议员也听说了这件事,他提到在公众面前丢丑的问题。海勒以前
也当过我们警察局的主顾。她的一个密友——也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被谋杀了;我们怀疑海勒知道的内情比她愿意告诉我们的要多。我们干脆把
她从苏黎世州驱逐出去,虽然除了她所操的行业之外,我们并不掌握什么真
正的罪证。不过官衙里总是有人只按自己的好恶办事的。

我决定出来干预,我要亲自去看看实际情况究竟如何。我朦朦胧胧地感


觉到,马泰依的古怪行径与葛丽特利·莫赛尔有关,但是到底是什么关系我
并不明白。我的蒙昧无知使我生气,使我不安。而且,我应该承认,对案件
的好奇心也在推动着我。作为一个侦探,我渴望知道事情究竟怎样了。


二十四

我独自驾车出发了。这又是一个星期天。回想起来,这个案子的许多关
键事件都发生在星期天。到处都在响着教堂的钟声,似乎整个国家都在嗡嗡
鸣响。途中,我在施维茨州的某处遇到了一支游行队伍。在大路上,是一辆
汽车紧接着另一辆汽车,在收音机里,是一次布道紧接着另一次布道。小晌
午时,在每一个村子附近的打靶场里,都是枪声大作,劈劈啪啪,砰砰嘭嘭,
哧溜哧溜地响个没完。到处都毫无意义地又吵又闹,没有一块安静土。整个
东瑞士似乎都在动乱之中。不知哪个地方在举行车赛,西瑞士的汽车也源源
不绝地涌来凑热闹。一家子一家子人,一大帮一大帮人,都坐了汽车出来兜
风,等我终于来到那个加油站——就是你方才见到的那个——我已经给这种
天晓得的喧哗闹得筋疲力尽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加油站那时候还不像今天这样荒凉破败,看起来挺
讨人喜欢的,一切都干干净净,窗台上还放着天竺葵。住房也还没有变成小
酒店,有一种正派的小市民的气氛。我还注意到,所有的地方,一直延伸到
门前的大路上,都有迹象说明这儿住着一个儿童。门前有一个秋千架,板凳
上有一所洋娃娃的房子,地上有一辆儿童汽车,还有一匹木马。马泰依刚接
待过一位顾客,我跨出我的奥佩尔车时,那人正好发动他的大众汽车急急开
走。马泰依身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抱着一只洋娃娃。小姑娘梳
两条金黄色的发辫,穿着一条红裙子。我只觉得那孩子有点面熟,可不知道
为什么,因为她一点也不像那个叫海勒的妇女。

“那不是‘红脸梅依尔’吗?”我说,指了指刚开走的大众汽车。“他

出狱刚刚才一年。”
“加油吗?”马泰依冷漠地问道。他穿了一条修车工人的蓝布套裤。
“要高级汽油。”
马泰依把油箱加满,又擦亮了前窗玻璃。
“十四个半法郎。”
我给了他十五法郎。“找头留着吧,”当他打算找零钱时我说道,但是

我立刻就涨红了脸。“请你原谅,马泰依,我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
“没关系,”他回答道,一面把钱放进兜里去。“我也惯了。”
我还是感到很窘,便低下头去再看看那个小姑娘。
“怪可爱的小姑娘,”我说。
马泰依替我打开车门。“祝你一路愉快。”
“得了,”我不高兴地嘟哝道,“我早就想跟你好好谈一谈。该死的,

马泰依,你这种种做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过不再拿葛丽特利·莫赛尔案件的事去麻烦你的,局长。我们

公平交易,也请你别来干涉我。”他回答道,一面把身子转了过去。
“马泰依,”我说,“我们别闹孩子脾气了。”
他没有回答。一片爆裂声、轰鸣声和呼啸声响了起来,显然左近什么地

方也有一个打靶场。时间已将近十一点了。他在照料一辆阿尔法·罗米欧时,
我观察着他。
“这个人坐过三年监狱。”那辆汽车开走后,我说道,“我们能不能进
去谈谈?这些枪声真烦人。我从来就受不了射击训练。”
他带我进屋去。在门厅里我们遇到了海勒,她正取了土豆从地窖里上来。


她仍然很漂亮,作为一个警官,我感到挺不好意思——有点负疚感。她怀疑
地瞧着我们,一时之间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很友好地跟我打了招呼,
总的说来,她留给我一个颇为不错的印象。

“孩子是她的?”海勒走进厨房后,我问道。
马泰依点了点头。
“你倒是从哪儿把海勒找出来的?”我问。
“就在附近。她那时在一家砖瓦厂里干活。”
“你为什么让她住在这儿?”
“嗯,”马泰依回答道,“不管怎么说,我需要有个人帮我管家。”
我摇摇头。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我说。
“安妮玛丽,到厨房里去。”马泰依命令那个孩子。
小姑娘走出去了。
房间里没什么布置,但是很干净。我们在靠窗口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外面,射手们在放枪,一阵齐放,接着又是一阵齐放。
“马泰依,”我又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非常简单,局长,”我的老部下回答说,“我是在钓鱼。”
“你这是什么意思?”
“侦查工作嘛,局长。”
我烦躁不安地点燃了一支雪茄烟。“我不是一个生手,不过我真的不明

白。”
“给我一支烟。”
“请抽吧,”我把雪茄烟盒递给他。
马泰依拿来一瓶樱桃酒放在桌上。我们坐在阳光里。窗子半开着,室外,

六月的和风吹拂着牻牛儿花,还有那不断的射击声。已近中午时分,汽车来
得少了,偶尔驶来一辆就由海勒去照料。
“我猜洛赫尔准是把我跟他谈话的纪要送了一份给你吧?”马泰依细心

地点燃了雪茄烟后跟我说道。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弄不清楚。”
“可是我很清楚。”
“怎么清楚法?”我问。
“孩子的那幅画道出了真实的情况。”
“是吗?那你说那些刺猬代表什么?”
“这我还不清楚,”马泰依回答道,“不过我已经琢磨出那只有奇异犄

角的动物是什么了。”
“是什么呢?”
“是一头野山羊,”马泰依从容地说。他吸了一口雪茄,使劲地把烟喷

在房间里。
“你去动物园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在那里花了好几天工夫,”他答道,“还让孩子们给我画了野山羊。

他们画出来的都跟葛丽特利图画里的那头动物一个样儿。”
我有点明白了。“野山羊,也就是本地人所说的Steinbock,这是格劳
宾登的州徽,”我说,“是这个地区的象征。”
马泰依点点头。“汽车牌照上的州徽引起了葛丽特利的注意,因此她画


了一头野山羊。”答案竟是如此的简单。

“我们本应立刻就想到这一点的,”我喃喃地说。

马泰依专心谛视着他的雪茄烟,看着那袅袅上升的青烟,那越来越长的
烟灰。

他轻声轻气地说:“我们:你、汉齐和我,所犯的错误就是以为杀人者
是以苏黎世作为中心出外作案的。其实他是从格劳宾登来的。我查了一下别
的案件发生的地点,它们都处在格劳宾登到苏黎世的路上。”

我细细想了一想全部事实。

“马泰依,这里面可能是有点道理的。”我最后不得不承认说。

“情况还不仅仅如此呢,”他告诉我。

“还有什么?”

“我遇到过几个钓鱼的青年。”

“钓鱼的青年?”

“嗯,说得精确些,是几个钓鱼的男孩。”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明白吗?”他解释道,“我发现了野山羊的原委后,便马上开车到
格劳宾登去。这也是合乎情理的。可是我很快就理解到这样做是很蠢的。格
劳宾登州那么大,你对凶手除了他个子很高,开的是一辆黑色的美国旧汽车
之外,在其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要能找到他,那真比登天还难。格劳宾登
面积是七千平方英里,人口有十三万人,散居在无数小山谷里。这件事是根
本不可能做到的。有一天,天气寒冷,我来到恩加丁的英恩河畔,一筹莫展
地看着一些男孩在河边玩。我正要转身走开,看到孩子们注意到我。他们似
乎有点害怕,颇为紧张地站在那儿。其中的一个拿着一根他自己做的钓鱼竿。
‘你们继续钓鱼吧。’我说。孩子们不信任地看着我。‘你是警察局的吗?’
一个大约十二岁的红头发、有雀斑的男孩走上前来问我。‘我模样像吗?’
我回答道。‘嗯,我说不上来。’他说。‘我不是警察局的。’我向他解释
道。

“接着我看他们把鱼钩甩到河里去。他们一共是五个,都在专心致志地
钓鱼。过了一会儿,那个有雀斑的小孩心灰意懒地说:‘它们今天不咬钩。’
他爬上河岸向我这儿走来。‘你有香烟吗?’他问。‘我想抽一支!’我说,
‘你这么小就抽烟。’‘不过你看上去像是会给我烟抽的人,’那孩子说。
‘那我看来只好给你一支啰,’我回答道,便把我那包巴黎女人牌香烟递给
他。‘谢谢,’他说,‘火柴我有。’他让烟从鼻孔里喷出来。‘逢到钓鱼
白干一场的时候,抽一支烟会让自己觉得好过一些。’他装模作样地说。‘哼,’
我说,‘你那些朋友好像耐心比你好嘛。他们坚持下去,马上就会钓到点什
么的。’‘不,他们钓不着的,’男孩说,‘顶多钓到条茴鱼。’‘我琢磨
你是想钓到条梭子鱼吧,’我逗他。‘梭子鱼我没有兴趣,’男孩回答道,
‘斑鳟鱼才是好东西,不过这得花钱哪。’‘干吗要花钱?’我问。我自己
小时候也常到水里去摸鳟鱼。他轻蔑地摇摇头,这都是小毛孩干的事。‘不
过你用手去逮过老鳟鱼吗?鳟鱼比梭子鱼强多了,也难钓得多,’男孩说,
‘可是钓鳟鱼得要有执照,这得花钱捐呀。’‘哦,原来你没有执照就钓鱼
啊,’我笑着说。‘就因为没有执照,’那孩子解释道,‘咱们不能上好地
方去钓嘛。有执照的人才能上那儿去。’

“‘你说的好地方是什么意思?’我问。‘我看你这人对钓鱼是一窍不


通啊,’孩子评论道。‘我看也是这么回事,’我回答说。我们两人走到河
边在堤岸上坐了下来。‘你以为一个人只消把鱼钩往随便哪儿的水里一甩就
行了吗?’他说。我有点不明白,便问他这有什么不对头。‘道道地地的外
行话,’那雀斑脸说,又从鼻孔里喷出来两股烟,‘要说到钓鱼嘛,你首先
得要明白两件事:一是地点,二是钓饵。’我用心地听着他的话。‘比方说
吧,’那男孩往下说道,‘你想钓一条斑鳟鱼,一条长足了的老鳟鱼,你得
先想想这条鱼喜欢呆在什么地方。自然是一处不受急流冲击的地方,同时又
是在急流的附近,这样就会有许多它捕食的小鱼游过。这就是说在下流一块
大石头的后面,或者是在桥墩后面,这地方就更棒了。问题在于这样的好地
方总是给有执照的钓鱼人占据着。’‘我懂了,必须是在急流给阻住的地方。’
我说。‘你总算明白了。’他神气活现地点了点头。‘鱼饵的事又有什么讲
究呢?’我问。‘那就要看你想钓的是吃荤的鱼呢,还是像茴鱼、江鳕这些
吃素的鱼了。’他答道,‘比方说,钓江鳕得用樱桃。可是像鳟鱼或江鲈这
样的吃荤的鱼,你就得用活物来钓。用虫子、蚯蚓或是小鱼儿。’

“‘得用活物。’我沉思地重复着他的话,站起身来。‘拿去,’我说,
把剩下的香烟都给了他。‘这是你赚的。我现在明白该怎样钓我的鱼了。首
先得找准地方,然后把钓饵准备好。’”

马泰依陷入了沉默,我好久好久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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