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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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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深谈

孙淡走到翟鸾身边。低声道:“翟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翟鸾如今已经宣了圣旨,手中的差使已经交卸,已经不算是钦差了,神情也放送下来。见孙淡主动找自己攀谈,心中也欢喜,点点头:“好。”

二人走到院子的一角,孙淡这才说:“翟大人的名字我也是久仰了,孙淡想问一下,你这道圣旨一宣之后,接下该如何处置我们?”

翟鸾不明白孙淡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道:“处置?这事同我也没什么关系,翟鸾今天到这里来不过是传达一下陛下的旨意。至于下来你们几个该放的放,该抓了抓,自然由锦衣卫来处置。你和黄公公还有乔大人现在就可以出去了,毕云自去面圣。至于孙鹤年,按照程序,依旧羁押在北衙中,等着受刑。”

他心中一动,“孙先生你是问孙鹤年的事情吧?”

孙淡微微颔首,“鹤年公毕竟是我孙家的长辈。他犯下如此重罪,我心中也不好受。”

翟鸾叹息一声:“鹤年也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在大节上就把持不住了呢?”

孙淡:“我还想向翟大人求个情。”

翟鸾:“这可是陛下定的钦案,怎么求情。”

孙淡:“等下你去回陛下话的时候,能不能这么说,就说你在进北衙前,孙鹤年已经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翟鸾一震,面上变色:“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他已经明白孙淡和孙鹤年想做什么了,心中大为震撼。他没想到孙淡竟然胆大到这等地步,竟然在这样的大事上给皇帝来这么一手。

孙淡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翟大人放心吧,陛下那里我会如实禀报的,也不会让你为难,只希望大人你现在能够装一下瞎子,装什么也没看见。”

翟鸾心中不悦:“不妥,不妥。”

孙淡淡淡道:“翟大人的顾虑我可以理解,不过大人也不用担心,这事做成之后,陛下不仅不会责怪你,反会夸奖你识得大体,一切以君父和朝廷大局为重。”

翟鸾心中奇怪:“这又是怎么回事?”

孙淡:“翟大人你想,今科顺天府乡试案疑点重重。就拿孙鹤年舞弊来说吧,表面上看有一百多士子夹带入场。可你想想,孙鹤年不过是一个副主考,他那里有那么大胆子放这么多人进场,如果没有人在背后点头。可能吗?而背后点头这人究竟是谁却颇值得玩味。陛下只办孙鹤年一人,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以免引起朝局的动荡。天子登基不过几月,一切都应该以维持稳定为主。”

翟鸾觉得孙淡说得有理,心中立即乱成一团。

孙淡见说动翟鸾,又加了一把火:“大人,本案其他人犯都没事,惟独办了鹤年公一人,换任何一人,只怕都不会服气。若鹤年公临死一搏,将背后那人给牵扯出来。或者胡乱指认,到时候,把一连串人都挖了出来。只怕陛下也会怪大人不会做事吧?”

翟鸾额头上突然有微汗沁出,沉吟良久,这才道:“好吧,就当我什么也没看见。”

孙淡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孙鹤年身边,低声道:“鹤年公,翟大人答应让你回屋收拾行装。”

孙鹤年深深地看了孙淡一眼:“帮我个忙,送我最后一程。”说完话,就背着手不紧不慢地朝屋中走去。

孙淡也跟了上去。

那边。黄锦还在撒泼胡闹,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孙淡和孙鹤年的异样。

进了屋,孙鹤年同时恭下身,对着孙淡就是长长一揖。

孙淡慌忙回礼:“鹤年公是长辈,你这么做,可折杀孙淡了。”

孙鹤年森然道:“不,你当得起的。我这一礼不是为我孙鹤年,而是为我们孙家。我会昌侯孙家自弘治年起就开始衰落了,到如今,终于曲终人散,要落个白茫茫一片大地干干净净。可先祖的荣光却不能在我们这一代手中没落下去,我孙鹤年是倒了,可你孙淡却起来了。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对你诸多刁难,百般苛刻吗?其实,以你的才华,已是我孙家第一人,而且,就你的心计和智谋,比起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任何一个大家族遇到你这样的青年才俊,都会大力栽培,可我孙鹤年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尤其是你得到两代君王宠信的时候。”

孙淡沉声问:“为什么?”

孙鹤年:“无他,两面投注。我孙鹤年是杨首辅的门生,你孙淡是今上的心腹。未来十年之中,陛下和杨首辅必有激烈冲突。无论我孙家倒向哪一方,将来时局一动,都要伤筋动骨,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的结局。杨首辅这边,自有我在。我孙鹤年当初从安陆那边弄了不少钱。为的就是维持这个大家族。可谁曾想,兴王竟然做了皇帝。”

孙淡心中大为震撼,皇帝同杨廷和的政争那是写在历史书的。可如今,大礼议还没有开始。表面上看来,这二人还是一团和气。可孙鹤年却已经看出了其中的险恶局势。这个孙鹤年还真不简单啊。

孙鹤年一脸苦涩:“如此一来,我孙家表面上看来,已经是走上不归路了。还好有你孙淡……”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孙淡:“你是今上的从龙功臣,孙家必将在你手头发扬光大。如果我没猜错,松年是回不了京城的,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也会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我会写下遗书,将会昌侯孙家的爵位传给你,让你做会昌侯孙家的家主。”

孙淡静静地看着孙鹤年:“正如鹤年公所说,今上和杨首辅必有一次双方都没有退路的较量。若陛下输了,只怕我孙淡也会身败名裂,又怎么发扬广大会昌侯孙家?”

孙鹤年冷冷道:“若你身败名裂,杨系官员得势,念到我孙鹤年的好,我孙家自然能够重新崛起,反正不管谁胜谁负,我孙家都会屹立不倒。这也是我孙家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法则。孙淡你,或者孙鹤年我的个人命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孙淡默然无语,良久才道:“明白了。我也是孙家人。我愿意承袭爵位,做这个家主。在适当的机会,照顾孙家的亲戚。”古人的家族观念极重要,孙家如今算是完了。可自己也是孙家子弟,若不闻不问,传出去却是一大污点。再说了,虽然孙府中有几个人对自己极刻毒,可孙佳、孙浩可都是我孙淡的朋友,如今出了这么大一件事,不管从哪个方面讲,。自己都有责任照管他们。

见孙淡点头,孙鹤年欣慰地笑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喃喃道:“其实,这颗药丸在我进考场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孙淡走过去,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孙鹤年满满地倒了一杯子。

孙鹤年用沉稳的手端起茶杯,就着茶水将那颗药丸服下,然后闭上了眼睛,疲惫地挥了挥手,“你走吧,记得你的承诺。”

孙淡摆摆头:“孙淡就候在这里,为鹤年公送终。”

孙鹤年嘴角带着一丝笑容:“如此也好,毕竟你也是我的晚辈。”

……

黄锦还在外面大吵大闹,也不知道闹了多久,这才愕然发现孙淡和孙鹤年不见了。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厉声问:“孙淡和孙鹤年呢,去哪里了?翟大人,你看管的人呢?”

翟鸾哼了一声;“这里是北衙,自有北衙的人看管,还轮不到本官。”

黄锦正要再骂,就看见孙淡慢慢地走过来,从容地跪在石椅上:“我会昌侯孙家,孙鹤年公已经去世了。”

“什么,大胆!”黄锦面色大变:“畏罪自杀,竟然畏罪自杀。孙淡,你协助人犯逃避法律惩处,还有你翟鸾勾结人犯家属,我要弹劾你们,我要弹劾你们!”

孙淡眼睛一翻,也懒得理睬。

翟鸾则一甩袖子:“请便。”

他也不管黄锦,走到孙淡面前,一施礼:“节哀!”

孙淡面带微笑回礼:“多谢大人。”按照明朝士大夫规矩,士大夫从容自杀的时候,家属不能哭泣,反要带着笑容向前来吊唁的客人回礼,如此才算是合乎礼法。

毕云也走了过去:“节哀!”

“多谢。”

乔宇叹息一声,走了过去:“鹤年倒也走得从容。乔先前还不齿其为人,如今却要高看他一眼。不愧是读了多年道德文章的大家,可惜,可惜了!”

……

震惊天下的顺天府乡试舞弊案总算落幕了,最后以孙鹤年自杀而草草收场。三百多从犯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该革除功名的革掉功名。

从北衙回家之后,孙淡很快知道,孙松年在被锦衣卫押送进北京城之前的那晚上在驿站自杀,而孙府也在同一夜被抄了家。

自此,会昌侯孙家孙鹤年和孙松年一系衰落下去。如今,孙家只剩孙淡这一系在场面上维持着。

可孙淡如今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

不过,很快就有圣旨下来。皇帝大概也是被顺天府乡试闹的烦了,也不想弄什么三场联考,索性亲自出题,亲自担任主考,来一个一题定终身。决定在五天后在贡院重新考试,当场阅卷,当场判定名次。

孙淡心道:既然做了孙家的当家人,怎么说也得考个举人,弄个官职才象话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后宫

坤宁宫花园。

夕阳正西下。飒爽秋风中,有坤伶的歌声随风而来:

“春风无奈,又送一春过。

好事蹉跎,赢得恹恹春病多……”

正是正宗的吴俣软语。

皇帝眼睛突然一亮:“曲儿倒是一般,可词却写得妙,是谁送来的戏班子?”

他身边坐在陈皇后和张贵妃,身后有十来个太监宫女侍侯着。

听皇帝问,陈皇后还是那副死板的面孔,“回陛下的话,是张妃让人从外面请进来的,听说是京城有名的展家班,臣妾听着这曲儿唱得不错。加上陛下前一段时间为顺天府乡试一案而忧心。臣妾见陛下心中烦闷,就从张妃那里把这个班子借了过来,让陛下听着解解闷儿。”

嘉靖皇帝的后妃们才进宫没几个月,却一个个都操起了京片子,也算是入乡随俗,又得人还学得不错。陈后本是河北人,学起来也快,不过百来日,就已经能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京师话。

只可惜她为人古板,顺溜的京片子在她口出说出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皇帝听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加上又想起乡试案,更是有些不高兴。可表面上他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温言道:“皇后有心了。”

皇后却道:“是贵妃有心了。”

皇帝看了看陈后身边美艳如花的张贵妃,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曲子不错,朕挺喜欢。”

张妃子有些得意,欠了欠身子:“陛下这些日子清减了,臣妾心中好生难过。”

皇帝叹息一声:“今日朕难得同你们聚一聚,就不提这些烦心事了。”

“是。”

可陈皇后却不肯罢休,突然大有深意地看了张妃一眼,道:“陛下,这事还真是张妃有心了。听说这个展家班最近红得很。不是公卿士大夫家,还请他们不动。出场的台班也是极昂贵的,每唱一出戏,就得上百两银子。陛下,请戏班子的钱可是张妃自己掏的腰包,陛下可不能亏了贵妃啊!”

张妃本就胸无城府,听陈后这么说,更是得意:“不过是几百两而已,如果能让陛下高兴,再多的钱也不打紧。”

皇帝的脸却冷了下去,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张妃道:“张妃最近好象很有钱啊!”

张妃听不出皇帝话中的意思,抱怨道:“陛下,臣妾能有多少钱,宫中穷成这样。这里面的日子看着风光。可依臣妾看来,还比不上以前在安陆自在宽裕。”说着话,她娇笑一声,嘟着红唇,想要撒娇。

她知道自己比陈后要漂亮些,而皇帝也最喜欢自己这种小鸟依人的娇媚。

可皇帝的心思却不是张妃所能理解的。

嘉靖一想起科场舞弊案,又想起张妃在其中搞风搞雨,便拂然变色,铁青着一张脸冷冷道:“看来爱妃是受不了穷的人,古人云:穷则变,变则通。可爱妃做事有时候未免太过了些,朕看不出爱妃怎么‘通则久’。”

张妃吃皇帝这么夹枪夹棍的一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花容变色,眼睛里有泪花闪过。她蠕动着嘴唇:“臣妾,臣妾……”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陈后看得心中一阵痛快,暗道:傻蛋无药可救,这宫中,有君王的宠信固然能在一开始得许多便宜。可若想稳固荣宠,却是一门大学问。以色事人。终归不能长久。

宫中十来万太监宫女,归制如此之大,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小的王府。人多嘴杂,百样人百样心思。

陛下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当这个家,可不回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做事前还得想着宫中其他人的反应,以及后果。

我们做女人的,青春华年也就那匆匆十年来。要想在这宫中生存下去,没点智谋,死都不知道什么死。张妃你不过是草包一个,还有你所极力笼络的那个黄锦,也是一个大傻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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