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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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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才能获胜?”

江应和刘恭都闭上了嘴巴。他们又何尝不知,并州将要面临的局面呢?这一仗,怕就是主公的官渡之战。胜了,能称王称霸;败了,则身家俱丧!若是能杀了王浚,的确能起到釜底抽薪,一击致胜的作用。只是,太险!

“冠军侯八百轻骑,就敢奔袭百里,斩杀首酋过当。张文远八百逆勇之士,亦可退东吴十万大军。如今我有精骑二千,又是诈降,怎能不搏上一搏?”奕延站起了身,微微握住了拳头,“主公于我等之恩,正当今日报之!”

江应本就是士人,当然知道他说的战例,哪个不是扭转乾坤的关键一战?而刘恭这样级别的武将,也学过不少兵书,听到这两个名字,只觉血都燃了起来。噌的一下,他站起身:“末将愿肝脑涂地,为主公诛杀王浚!”

江应迟疑片刻,终是道:“此事还当禀报主公……”

“来不及了。”奕延眼中闪过一丝难查的动摇。何止是来不及,若是主公知晓,真的会让他行险吗?但是这次,就算主公要阻,他也必须去做!

“刘恭,你率百人前往邺城,我要你取来一物……”奕延细细吩咐过后,又扭头对江应道,“江司马,冀州就托付于你了。一旦王浚大营兵溃,速速发兵常山,夺下井陉!”

他的话声顿了一顿:“还有,若是主公来使,替我向他请罪。就说末将,必不会负主公一番心血。”

这话在悲壮之余,透着刻骨赤诚,说得江应眼眶都热了起来,哽声道:“此战凶险,将军务必小心!”

话已至此,哪还有回转余地?两人都领了军令,下去操办,唯留奕延独坐帐中。目光在这住了数月的军帐中转了一遭,落在了里间榻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面上多出几分惆怅,几分哀伤。似是犹豫片刻,奕延终于还是迈步,走到了榻边,伸手一探,从床头摸出了个小小木盒。

手指在极为光滑,可照人影的盒盖上轻轻拂过,奕延打开了盒子,取出了里面珍藏许久的东西。那是枚佛像,小巧玲珑,眉眼生动,就如昙花初绽,不染尘俗。

那是他本该送出的东西。送给心爱之人。

深深吸了口气,奕延截下一段丝绦,系在佛像之上,反手带在了颈间。温润无暇的白玉,滑入衣襟,落在了胸前,紧贴皮肉,瞬间染上了体温。伸手在胸口按了一按,奕延不再耽溺,大步向帐外走去。

第二日,两千骑护着魏桐来时的车驾,向幽州而去。一支百人轻骑,也出了冀州,快马奔向魏郡。

不到一日功夫,这支小队就入了邺城,没有任何阻拦,直直闯进了太守府。

王屏这些天还在焦虑东海王身死之事,更担心他那从叔王衍会不会受到牵连。此刻听闻下人禀报,刘营正参见,不由一愣。这人不是奕延的心腹吗?怎么突然从冀州跑回来了?

不见不妥,王屏虽然厌烦,还是整了整衣冠,矜持道:“命他进来。”

带着佩剑,穿着鞋履,刘恭大步走进了王屏的书房,也不管他惊愕神色,拱手道:“奉我家将军之名,特来向府君求取一物。”

王屏睁大了双眼:“求,求什么?”

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像是洞中之鼠,嗅到了猫儿气息。

刘恭不答,电闪也似抽出了长剑。银亮寒光一闪,血花四溅,咚的一声,斗大头颅坠在了席上。

也不管旁边侍女的惨叫,刘恭弯腰,拎起了那颗人头,冷冷道:“借头颅一用。”

第267章 独闯

自军令发出之后; 梁峰日日都在等冀州回信。王浚大军几日之内就能抵达幽并边境; 分秒都容不得耽搁。然而当飞传真的摆上案头时; 他惊的险些跳将起来。

“什么?奕延领轻骑投奔王浚大帐?!”

这甚至都不是奕延递来的消息,而是前线信报。他放在冀州,用于一决胜负的大将; 投了王浚?!换任何人听到这消息,怕都要肝胆俱裂,然而梁峰没有,他的手抖了起来:“他想……诈降破营!”

此话一出,众人呼吸都是一滞。刚生出的猜忌; 被这话击得粉碎。是了; 此举确实还有一个可能; 就是奕延诈降,想要趁势攻破王浚大营!可是他只带了两千兵啊!

张宾先回过神来:“主公; 要尽快联系邺城; 奕将军必会派人传讯。”

没有向晋阳禀报; 就私自做出决定; 这胆量可大的惊人。不过再怎么妄为,奕延都不会一封军报都不发,肯定是密传还在路上。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尽快确认他的作战意图,随后配合行事。虽然大吃一惊,但是张宾必须承认,这是个破釜沉舟的良策。一旦得手,局面即刻反转,并州也就有了获胜可能。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先拿到军报再说!

孙礼面上却有些挣扎:“可是只有两千轻骑,能做什么?王浚大帐足有四万精兵,若是奕将军行险,一击不成……最好等前方消息传来,再做准备。”

这打算,更为保守一些。不过有此一言,并不奇怪。两千对四万,只要没疯没傻,都该知道这是有去无回的绝路。若是败了,岂不雪上加霜?

张宾一滞,却未反驳。其实在他看来,以奕延战力,搅乱王浚大营应该不难。但是如何取王浚性命,又如何从乱军中脱逃?实在难以想象。这就是像是看着兵书上那些可传千古的战例,在没有翻到结局之前,谁都无法断定,领军之人能不能死中求生,倒转乾坤!

因此他们这些谋士的建议,都不再重要。唯有看主公如何抉择。

所有人,都望向了主座。

梁峰的手,还在颤抖,就像当日犯了瘾症,停都停不下来。可是他还是开口了,声音没有分毫振颤:“传令下去,命上艾出兵。孙焦主攻,田堙协力,斩断敌军后路!”

什么?孙礼急得上前一步:“主公,敌营尚未告破,怎能如此……”

他的话没说完,梁峰已经转头望来。那双眼睛,寒光熠熠,简直不似病弱文士,而像一位阵前拼杀,浑身浴血的将军。

“他不会败!军情如火,片刻不能耽搁!”

两句话,掷地有声!

主公没有分毫猜忌,甚至都没提到那区区两千兵!他只是说,奕延会胜,时间紧迫!

怎能不紧?消息从冀州传来,至少也要两日,恐怕现在奕延已经到了王浚大营。或是今日、或是明日,他就会发兵袭营。而从晋阳传令到上艾,准备发兵,至少也要两日时间。那时王浚的大营是否已经被攻破?赵郡兵马是否已经在奕延的命令下,攻袭常山郡?

早一日,晚一日,决定的正是胜负的关键,是成千上万条性命。而主公,未曾犹豫!未曾怀疑!

张宾的手也抖了起来,他死死按住了膝头:“下官愿亲赴乐平,策应奕将军,驱尽鲜卑胡马!”

梁峰颔首,又道:“去信拓跋部,告诉他们,只要能拦下逃亡的段氏鲜卑,代郡附近,任其占取!”

“下官得令!”张宾郑重俯首。这一仗,已经不单单是并州的事情了,能用的,都要尽数用起来才是!

梁峰转过头,再次看向孙礼,冷声道:“盯紧太原大小士族,若有违逆作乱者,诛灭全族!”

孙礼只觉身上一寒,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戒严令,杀机毕露。然而在短暂的心悸之后,他胸中也腾起一股激流,拱手道:“下官必为主公肃清太原!”

这是战时,是生死悬于一线的紧要关头。不论谁敢作乱,都要斩尽杀绝!

“善。”梁峰缓缓握住了拳头,也把颤栗握在了掌心,“此战,定要让王浚有去无回!”

奕延正在前线搏命,舍生忘死。他绝不能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奕将军观这营寨如何?”同一时刻,魏桐已经步下马车,挑眉对奕延道。

因为都是骑兵,在经过了两日跋涉后,这支兵马终于穿过了冀州,来到了幽州境内。王浚的大营,就停在范阳。四万人的大军,是无论如何也塞不进城池的。王浚倒也没有蜗居城内的意思,直接把大帐设在了军阵之中。

官拜骠骑大将军,雄踞幽、平两州,王浚的心腹亲卫,该是何等军容?目所能及,全是营帐,连绵如同这旷野一般,望不到边际。旌旗飘展,战马嘶鸣,就连兵士都人人着甲,肃杀之气,铺面而来。

奕延眯了眯眼:“大将军兵马雄壮,营盘扎实,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

魏桐一听,就笑了出来:“奕将军如今也是都督麾下,当令旁人生畏才是。这便随下官入营吧!”

魏桐话说的客气,但是安排却周密异常。奕延这两千兵,被三四重营寨包围,距离大帐足有三里之遥,别说威胁了,就连前去参见,都要花费一番功夫。

对于这样的戒备,奕延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安然驻扎了下来。而这姿态,也让王浚放下了最后的戒备之心,招他进帐问话。

只带两三亲兵,奕延来到了大帐之前。这军帐,占地极广,颇具胡风,分作里外两重。最外是接见部属的大堂,中间隔开,后面是休息的寝帐。不过前后都围满了兵卒,戒备森严。

在魏桐的引领下,奕延阔步踏入了军帐,一眼就看到了主位上端坐那人。王浚今年五十有余,但是头发胡须都染的乌黑,看起精神健旺,全无衰老之态。模样和从弟王汶有几分相似,有着顶级阀阅才有的风姿气度,只是那双狐般狭长的眼眸,让他在面上多了几分狡狯凶恶。

“末将拜见大将军!”只是扫了一眼,奕延就踏步上前,单膝跪地。

奕延在打量王浚,王浚同时也在细观这员猛将。早就知道此人乃是羯种,但是未曾想他的容貌如此类胡,凶气外露。这般容貌,别说是朝堂,怕是旁人帐下都容不得,难怪会跟梁子熙反目。不过如此也好,便宜了自家。

上下打量一番,王浚抚须赞道:“早就听说梁子熙麾下有一员猛将,未曾想如此年少有为!奕将军请起。”

再次拜谢之后,奕延方才起身。

也未寒暄,王浚开门见山道:“帐中正在商议攻伐并州之事,奕将军出身上党,自当熟知州内兵务。可肯说上一说?”

他用的是问句,但是那语气,绝不是询问。这也是考校奕延的第一关,看他是真心来投,还是另有图谋。

奕延拱手道:“末将离开并州,已有半载。并州兵力扩充极快,怕是早就改了布防。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并州之强,乃军械之利。只是霹雳砲和弩阵,就足以守得城池滴水不漏。”

他说的极为直白,更是与前线传回的战报分毫不差。王浚不由扶案,急急问道:“可有破法?”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奕延朗声道,“唯有霹雳砲,可破其阵!”

这是王浚手下谋士也提过的点子。之前派往并州的鲜卑兵马都是轻骑,攻城器械极少,所以吃了大亏。若是增加攻城器械,那些并州兵还能应付过来吗?不过只是这点建议,仍显不足。王浚沉吟一声:“那弩阵呢?总不能也用霹雳砲吧?”

“防弩当用盾,用甲,与其对射。而且并州兵马有一弱点,便是扩军太速,兵士难经操练。一旦寻得机会,当能破之!”奕延回答依旧毫不含糊。

王浚的眉峰皱了起来:“可是我派去的大军,步战马战皆未讨得便宜。”

“应是不熟地形,被邬堡、山林蒙蔽。”奕延一哂,“并州不比冀州,一马平川,方便骑射。恐怕只有熟悉地理之人,才能防备兵马偷袭。不过,也未尝没有其他法子……”

他并没有说完,就这么停了下来。王浚追问道:“有什么法子?”

奕延似是有些抱歉,躬身道:“这个,要等末将知悉大将军麾下兵士所长,才能定策。”

这话说得坦荡,但是王浚是谁?这老狐狸一下就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他前来投效,见面就能献策,实在是挑不出丝毫毛病。但是自家承诺之事,一字未提,难免让人心生不满。这羯奴,就是桀骜不驯,让人厌憎。

不过王浚想要的,也正是如此品行之人。他收在麾下的胡虏还少吗?怎会不懂这些人的心思。哈哈一笑,王浚道:“奕将军所言甚是,是我疏忽,怠慢了宾客。今夜帐中设宴,还请将军赴宴。”

“末将愧不敢当,多谢大将军!”奕延再次跪谢。低垂的眼帘,掩住了一切情绪。

有了晚宴,王浚自然不会再留人问询。带着亲兵,奕延返回营帐。跋涉两日,他身上疲惫自不用说,可是连甲都未解,他便快步入帐,低声对守营的校官问道:“刘营正还有多久能到?”

“正快马赶来,傍晚应能抵达。”那心腹亦低声答道。

“让他放慢脚步,封营之前赶到即可。”奕延一直悬着的心,落回了肚里。刘恭办事利落,赶的也极巧,必须用在最恰当的时候。

王浚不是个蠢人,今日试探能应付过去,之后呢?任何一句谎话,都可能让对方生疑,坏了大计。必须加快动作了。在这防备森严的大营中,还有比今夜更好的时机吗?

轻轻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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