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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青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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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丽是不会离开我的,她靠在我怀中温顺如一只小鸟。对她而言,我就是世界上那棵最强壮最可靠的大树永远为她遮风挡雨。只是眼前的海风不必遮挡,它如此温柔替我轻抚苏丽的脸颊。身下的沙滩好软。抱着她半卧着不想动弹。这个世界除了我们再没有别人,只剩下大海、天空、耳边的风和身下的沙。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丽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说,要是永远这样子有多好。 

  要是永远这样子有多好。 

  几乎不想离开北海了。但钱已用去大半,还有两个地方要耍。那就走吧,尽管是恋恋不舍。 

  南宁不错,而桂林更好,走进它一如走进小学课本中那篇著名的文章,耳边响起久违的清脆的读书声: 

  桂林山水甲天下。 

  桂林山水是不是甲天下我不知道,但它能足以让我们醉倒。我还想说的是,面对这山水我感到羞愧,因为我带着杀气,而这样清秀的山和水是不能沾染半点杀气的。好在苏丽在身边使我不至于太心虚。苏丽在山光水色的映衬中分外,分外什么呢? 

  分外妖娆。(这是哪个讲的去了?) 

  有个老外硬是要跟她合影。苏丽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鸟看着我。点点头我一笑,这点度量还是有的。女朋友有人欣赏也是对自己眼光和能力的一种肯定嘛。只是这老外身上的味太重,让人受不了。 

  住的地方正对着香江宾馆。它确实漂亮,漂亮得让我们仰望着它像两个乡巴佬。我知道这辈子我都进去不了啦。也许能够挣到足够的钱,但我没有那种身份,我的手上永远都沾着鲜血。想到这一点我就悲愤莫名,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 






十三




  怎么啦?用身子贴住我,苏丽柔声问道。 

  长长吁了口气后,我说,我想回去了。 

  香江饭店的灯光鲜艳异常。我们转过身,向黑暗中走去。 

  回来已是半年之后,虎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红完了。 

  什么?我打了一下摆子,再冷的雪也不能够像这句话一样让我寒到骨头里。阿红,我是一向把她当姐姐看的。 

  阿红死得太不值。两个月前,一个小混混嫖了她后不但不付钱,还要倒过来打劫。阿红哪把他放在眼里,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一把匕首捅进了她的腰。阿红到死都没合上眼睛的——死,怎么是这样一件轻易的事? 

  那家伙呢? 

  抓起来了。他死定了。虎头说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副全没精神的样子。 

  握紧了拳头无处发泄。那家伙我想把他的鸟割下来踩个稀巴烂。但我只能买一大捆纸钱去公墓看阿红。红焰青烟中焚烧后的纸钱如黑蝶飞翔,它将代表我和苏丽去另一个世界看望阿红。看着墓碑上阿红的照片,她依然笑得满不在乎。谁知道她是个妓女呢?谁明白她为什么要干这一行呢? 

  忍不住仰天长嚎一声,周围的山谷竟没有回声。 

  阿红的殡葬费花的是她用身子挣来的钱,剩下的部分阿红的姐妹告诉我是在虎头手里。立刻我就去找虎头。虎头和许艳梅窝在床上懒洋洋的。许艳梅我已见怪不怪了,虎头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但我没心思去管这些了,单刀直入,阿红的钱在你手上吧? 

  虎头有点不太自然。 

  捺住气我说,阿红乡下还有个老娘,全靠她养着,这个你也清楚,这笔钱要给她。 

  过两天就给你。虎头依旧无精打采。 

  我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个星期都没看到虎头的踪影,打他叩机也不回。我火了,直接去找王一川。回来了,他见了我很热情,并少有地拍我的肩。 

  知道他已得手,我道了喜,就问虎头的去向。 

  我也很久没看到他了。这小子,不晓得跑到哪去了。王一川皱了皱眉,然后看着我道,我现在很缺人手。 

  只要你开口,跟你的人万千。我笑道,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 

  又过了一个星期,虎头倒自动找上门来了,把个破包往桌上一丢,两万块,你数数。 

  看他黑着张脸,我摇摇头道,你是不是怪我追得太紧。 

  我不怪。这本来就是阿红的钱。 

  你从哪凑了这么多钱? 

  你管我。 

  沉默。 







十四




  过了一阵,盯着他的脸我缓缓道,你是不是吸毒了? 

  你管我!虎头吼了一声,但马上神色就萎下来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我也大吼一声,见他不吭声,哑着嗓子继续道,你知道我没兄弟,你就是我的兄弟。现在红姐走了,要是你再出事,我真的是没什么想场了。 

  你莫讲了。虎头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一定要戒。干我们这一行的,得梅毒都比吸毒好。 

  我争取。虎头显得没什么信心。 

  吸了有好久了? 

  四个月。 

  大麻? 

  白粉。 

  和刘艳梅一起。 

  就是她开的头。 

  心沉得更深——虎头我可以说服他,对刘艳梅可就没什么把握。她太任性,太不晓得轻重,要见到棺材时才晓得落泪。红颜祸水,这句话讲的就是她这种女人。她总是要不断地寻找各种奇怪的刺激,一点都不会去想这刺激会不会害了自己,害了虎头。真想狠狠打她一个耳光,然而我必须捺着性子好好地跟她谈谈。 

  要处理的事太多了,好烦。但我知道自己必须冷静、周密。 

  把钱送到乡下。我不敢说阿红出事,只讲她到广州做事去了,等过几年发了财再回来。老人家是最好骗的,只一个劲地说阿红如何孝顺,小时候如何勤快,如何懂事。然后骂儿子猪狗不如,在屋里就晓得欺负姐姐,逼姐姐出去赚钱,自己就吃闲饭。好容易给他娶了媳妇,盖了房子,就再也没回来看一下,见了姐姐也不喊,青起个脸,真的是只白眼狼……。 

  听不下去了。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到这只冷血动物家里把他猛搞一顿。但他到底是阿红的弟弟,这样做阿红会怪我的。叹了口气,我只有一再叮嘱老人家把钱收好,莫让她那个鸟儿子看见。告辞时我发现自己竟走不了——阿红妈硬拖着要我在这里住几天,说是第一次来不把我留住阿红知道了要怪的。 

  鼻子有点发酸,我只好宣称自己还有急事。 

  那就吃了饭再走。 

  只好再坐下。 

  饭吃得很香。剁辣椒炒腊肉、猪血丸子、腌萝卜,还有家酿的米酒。乡里的口味很实在。老人家看着我,笑容从层层叠叠的皱纹中溢出,一个劲地问我哪里人,好大了,在外面干什么,家里父母还好么? 

  随口敷衍着,心知她当我是红姐的男朋友了。这也没错,阿红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以她的成熟和风情教会了我男女之事,对她我永远有分特殊的感情。老人家你就当我是你半个儿子好了,我心愿。 

  出门后手上多了一大包红薯片。老人家翻乡倒柜也就找出这点东西,不忍心拂了她的盛情。 

  路不太好走,县际班车摇摇晃晃的。一个人无聊得很,就从邻座那里借了张报纸,找到副刊看了起来。一篇杂文吸引住了我,是议论国家要不要承认红灯区的。看着看着我就想把报纸撕了。倒不是因为作者反对设红灯区,而是他谈论妓女时那种高高在上和自以为是的口气。在这家伙眼里,妓女一律是淫荡成性自轻自贱的害人精。他懂什么?他到底晓得多少?妓女的辛酸血泪即使不比打工仔更多,也是相差无几。真想对这个坐在书房里想当然的家伙大吼一声,没有哪个天生这么贱的!你老婆要是换成阿红这样的身世,她也会卖的! 







十五




  邻座的人看着我,不安地挪动屁股。我的愤怒不可遏制,我想杀人。 

  坐在我对面,刘艳梅点燃一支烟,青色的烟圈在粉红的灯光中荡漾。我注意到她腕上有明显的针眼。 

  你打针了? 

  这样才过瘾嘛。 

  虎头也打了。 

  我们互相打。 

  你是想他死是不是? 

  你发什么火,又不是我要他吸的。他自己要试,我有什么办法?刘艳梅翻了个白眼。 

  深吸一口气,我道,能不能戒了。 

  做不到。 

  到底有什么味道? 

  那你要吸了才晓得。那味道,太过瘾了,整个世界都变了形,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不吸的时候是不是浑身没力气。 

  是啊。你这么清楚,是不是也试过噢? 

  强忍住气,我道,你没力气无所谓。虎头整天在外面打打杀杀,要是打架时突然没了力气,或者别人来追时跑不动,你讲怎么办? 

  那我不晓得。刘艳梅扁了扁嘴。 

  这样吧,你把白粉收起,自己躲着吸。 

  他会打我的。 

  不会,我跟他讲清楚。我盯着刘艳梅说,反正你要想清楚,要是虎头出了事,没有哪个挣钱帮你买白粉。 

  刘艳梅点点头,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事情完全在我的想象之外。刘艳梅不给白粉,虎头倒是很配合,但过了一阵就不行了。也不说要,只是在床上打滚,还拿头撞墙,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刘艳梅慌了手脚,在一边哭了起来。最后还是打了针,马上就生龙活虎过来。 

  事后虎头跟我说当时好象有无数蚂蚁在身体里面咬,在血管里,在骨头里。那个难受啊,革命先烈也忍受不了。 

  你是戒不脱了? 

  戒不脱了。 

  那以后去砍人怎么办? 

  只有先吸足,养好精神再去。 

  我无话可说了。 

  苏丽继续在酒店上班。经理很看重她,提了领班。但有一天回来后她青着脸说不做了。 

  怎么啦? 






十六




  她不肯说。我以为经理对她有什么动作,耳朵立刻烧起来,叫着要去上门问罪。苏丽拉住我,摇摇头。 

  原来“贵鲜”在大势所趋中也开始放弃操守,搞起了色情服务。愿不愿意陪上床那看各人的自愿,但陪吃花酒是人人都要上阵的。 

  就你一个人不做了? 

  苏丽点点头,她们是没办法,叹了口气她又道,我命比她们好一些嘛。 

  一笑,我摸摸她的头,心里沉得很。苏丽至今还不晓得我真正是靠什么吃饭的。我告诉她自己是替别人收帐,从中提成过活。事实上也收过几次,所以她深信不疑。 

  叩机震动起来。看看密码,就知道有生意上门了。既然苏丽不上班,那我必须多挣些钱。回了电话后,我就骑着摩托劲头十足地冲到河东路的夜总会,虎头已在那里等我。 

  进了包厢,就看到一个胖子在冲我们笑。四十来岁,有种气派。 

  这是江厂长。 

  江厂长伸出手来,很热情地说,小龙哥,久仰了。 

  我不知道他久仰些什么。 

  接下来点酒。江厂长看着我,我也不客气,对小姐说,来瓶法国干红。姓江的眼睛一亮,笑容也自然多了。 

  他叫江成,是家私营饲料厂的厂长。我老家有个养殖大户欠了他三十万的货款,这边银行又在拼命催贷。老弟,我一个月的利息都要数一两千。江成脸上有种被割了肉的表情。 

  那你何不收了钱再发货。 

  没办法啊。现在做饲料生意的有这么多,你不发别人就会把生意接过去。 

  想想也是,我不禁有些同情他。不过谈价钱时同情心就没了,他出百分之五,我要百分之十五,最后定为百分之十。也没费多少口舌,他是个爽快人。 

  生意刚谈妥,就有小姐进来了。虎头笑笑地看着江成。他也显得兴奋,打了个响指道,我请客。 

  没有拒绝。我说过,在这上头有点收不住。不过不要以为我内疚,我不会。做爱是一回事,爱一个人是另外一回事。每个男人都想跟不同的女人做爱,只不过有的做得到,有的做不到而已。 

  小姐姓陈,比较丰满,运送得很到位。不过我还是钟意从后面来。这种体位总能让我迅速兴奋。体内有张弓拉到满弦,然后是猛烈的射精。 

  你好厉害。陈小姐笑得很甜,见我很酷的样子,又说了句,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是说真的,因为她问我叩机号码。 

  告诉了她。多个朋友多条路,而我只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江成那样的人,尽管表面上客气,其实骨子里是瞧不起我们这号人的。习惯了,无所谓。 

  拿人家的钱就要替人家卖命,何况这钱要去收才拿得到。把有关资料拿来研究了一下后,我就上路了。本打算和虎头一起去,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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