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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变 第10天作者:金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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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很静,落叶在微雨中下坠,花瓣在渐渐凋谢,秋虫儿叽叽哝哝,万物于清冷中散发一种欲要退隐的倦意…… 
      “你不会是第一次赏夜景吧?”汪寒洋磕着瓜子,见对方专注的样子。 
      “夜景见过,但我的夜景就是灯红酒绿,不是现在这样……”水玲珑轻轻地说。 
      汪寒洋听着一笑,“官场商场你我一样,常有应酬,难免夜夜笙歌夜夜灯红酒绿。” 
      水玲珑明知对方说的不是跟她一个意思,也明知对方是在安慰她,便笑一笑,“其实还是灯红酒绿来的好,至少可以消愁,你说要是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景致,那还不难受死?” 

      汪寒洋看着栏外无边的秋色,秋风卷着秋雨,缱绻若病,丝柳衰然,枫柞残红,还有远处森森翠竹,落叶如流,纷纷飘摇…… 
      年年岁岁秋相似,人呢?韶华易逝,红颜易老,枯荣兴衰之间,我们能把握住什么? 
      偏偏水玲珑又在感叹,“我怕是注定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了,我注定不能看这种景色了。” 
      汪寒洋知道她转来转去还是转不出想“嫁人”这个心念儿,便安慰说,“爱你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时间错了,你生在清朝,他生在明朝,他找你,你不知道,你找他,他也不知道……” 

      这是安慰吗?水玲珑听得更难受,如果真的这样,这一辈子怎么办?漫长的岁月,别人眼里是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在你眼里就只有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那若实在无法就找个人将就?可是,将就过的人都知道,将就更难! 
      唉,换个话题吧。什么都是命。 
      她说:“对了,你刚才念的那曲子,听着凄惨,却为什么要叫《相见欢》?” 
      汪寒说,“它还有三个名字,分别叫《乌夜啼》、《秋夜月》、《上西楼》。但很多版本中都把它叫《相见欢》,因为……” 
      “因为见着了想见的人,是快活的,可快活不长久,以后就见不着了,见不着了就难受。” 
      汪寒洋点头,“是的。就这意思。” 
      “我喜欢听,你再把你那肚子中藏得那长短句子给我念一个吧。” 
      词,也叫长短句,水玲珑倒还懵对一次,汪寒洋微笑着想了想,看烟花已经散去,绵绵秋雨又越扯越急,于是轻轻地道:“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真是一首比一首凄凉,水玲珑听的出了半天神,“好像说的是春天的事?”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春与秋有何区别,兔走乌飞,只是一瞬。只有人生常恨水常东。”汪寒洋感叹,她想起了杨小玉。伊人便如春红,虽则机警干练,也敌不过人世间朝来寒雨晚来风。 

      “你在想什么?”水玲珑早就这姑娘心思太重,眉宇间老锁着几分愁云。 
      汪寒洋掩饰地笑了笑,沉默片刻说:“也没什么,我在想我们老板跟她的方队长也该落花流水,天上人间了。” 
      ──落花流水,天上人间。其含义就是分别。水玲珑明白,但……怎么会这么快?该着这个七窍玲珑的人懵懂了,她为方晓飞的这个生日准备了好半天,敢情这烟花散了,人也要散了?就算世事无常,也不能这么快就一拍两散吧? 

      “这是不是说……我白忙了?”她问。 
      汪寒洋摇头,“该忙的,还得忙,该散时,还得散。” 
      这话,又有点意思了,就像当初龙琪让水玲珑挡住方晓飞一样,说:该挡,得挡,该进,还得进。 
      水玲珑暗暗琢磨着,开始领悟──龙琪为人傲慢,在感情上也是,她可以适度地向方晓飞表达自己的爱意,但她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尊严。那个人,毕竟是个有妇之夫。而且,由此引发出串串绯闻,那才是得不偿失。 

      她想了想说:“为什么总把自己搞那么累?人家潘金莲西门庆不活了吗?那叫过把瘾!” 
      汪寒洋却不赞同,“那叫饮鸠止渴。” 
      “我觉着你们,真有点忧虑过度。”水玲珑不屑,人生苦短,笑骂由人。 
      汪寒苦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什么近忧远虑的,我明白你意思,不就因为方晓飞已经结婚了,所以……” 
      汪寒洋却摇头,“他们的问题,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 
      汪寒洋不说话了。水玲珑等了好半天,也思虑半天,老不见对方出声儿,便换了个角度问:“龙老板她丈夫,我是说文室,生前一定会有很压力吧?” 
      “压力?”汪寒洋不以为然,“怎么会?” 
      “不是我说,龙琪太厉害了些,男人总是不喜欢女强人。” 
      汪寒洋听着笑了,“女强人不好吗?至少,我们老板她从来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逼着丈夫跟他要房子要车要珠宝;更不会跟她丈夫说:你真没用,你真窝囊,你真没出息……你说,文室他有什么压力了。” 

      水玲珑却说:“这你就不懂了,男人生来就有一副担子,他的女人要他养活,他的担子在肩上,累;他的女人不要他养活,那副担子转心里去了,悲。他们总之是有股气窝在心里放不下。” 

      她这样说着,觉得龙琪跟她那个方晓飞的问题或许出在这里。── 一则他比她年龄小,二则,他的官儿也太小了。一个市刑警队长,真是老鼠的腰子,多大点儿肾呢。 

      汪寒洋听着笑了,“方晓飞可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汪寒洋听得笑了,问:“水部长,那……现在要换了你,你怎么做?” 
      “脱光衣服睡在一起呗。” 
      确实是天下第一痛快人,这让一向持重内敛的汪寒洋忍不住叫起来,“天哪!” 
      “吓坏了吧,小丫头。”水玲珑有点得意。 
      “我是成年人了。”汪寒洋倒不以为然起来,接着说,“所以──感觉这才是最假的。” 
      “都这样儿了,还叫假?!” 
      “你的这一招儿是男女关系的绝招,所谓绝招就是──没招儿了。绝招以前的叫花招,像送花、看电影、下馆子……等等,而绝招一亮,那可就真的山穷水尽,图穷匕现,紧接着就是末路穷途。” 

      水玲珑给说住了。──男人女人分手,往往就在这一“绝招”之后,而且大多会闹得反目成仇。若提前在“花招”之时分手,说不定大家还能彼此留个念想儿。所以,聪明点儿的就别把自各儿往那绝路上推。 

      汪寒洋这时微微一笑,既然话说开了,干脆说透一点,“别以为人体写真就是真的。中国人,就算脱个净光,面儿上那层皮还是假的,腔子里那颗心还是虚的,所以有句话叫:虚情假义。还有句话叫:同床异梦。” 

      这话更是敲在水玲珑心尖儿上了,再也没有比她更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跟她厮混过的男人哪个不是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那全是阎王爷的告示,鬼话连篇。 

      她叹了口气,龙琪身边的人跟她一个德性,非要把话儿说根儿上,让你难受。 
      “活着不易,干吗非得说这丧气话?” 
      “丧点儿虚浮轻躁之气,能让人心明眼亮。我们是朋友,难不成你从我这里还要听个满口谎话?换了别人,爱干吗干吗去,人各有志。倒塌的破庙都是自盖的。” 
      ──朋友中有一种叫诤友。水玲珑是个明白人,对方这番话,未尝不是说给她听的。因为她有时确实有点自暴自弃。她觉得她反正已经是嫁不出去了。 
      “小丫头,男欢女爱,不必认真,极时行乐也是乐。看得太清,伤脑筋。”每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信条。水玲珑心里虽然承认了对方的说法,但嘴上不想承认。正如她向往良家妇女的正常生活,但还是要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若是乐得太过,你会伤身体。”汪寒洋仍然一字一惊。 
      “生命在于运动。”水处长倒还记得这句,顺手拈来。 
      “如果要永恒,还得学会适当静止。” 
      “黄河长江流了那么多年,不仍然在咕嘟咕嘟流着?” ──野狐禅和学院派较上劲儿了。水玲珑人海沉浮多年,见识自然不凡。 
      “但河道没变,几千年如一日。”汪寒洋意味深长地,“当年大禹治水就是在治祸,就是想要把四处‘运动’着的洪水纳入轨道……” 
      ──人性如水,放得出去,如泉如湖如河如大江泽被天下;但还须得收回来,万流归宗向大海。 
      水玲珑听到此处,才蓦然醒悟,龙琪现在,正是想“收”了吧?她一向是个收放自如的人。可这样匆匆一“收”,未免太煞风景了吧? 
      明白了这点,她也顾不得跟汪寒洋争了,只听那丫头说:“情之一字,最沾不得一个虚字,一沾,就假了。 假了,还有什么意义?” 
      “可这就是个俗世。” 
      “所以,才要脱俗。” 
      水玲珑笑了,“你们龙老板有时就喜欢叫真儿。” 
      “是的,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不要假装喜欢她。她最讨厌这个。” 
      “可有时候,有人能假装喜欢你,也已经是求之不得了。”水玲珑叹息道。这是她的悲哀,或者说,这是很多人的宿命──真花没有,插枝假花也聊胜于无。 
      谁不想要真的爱,但轮得到吗?上天肯给吗? 
      汪寒洋沉默片刻,慢慢地说:“可现在不一样,方晓飞是警察……” 
      “这有什么呢?这你们一早就知道的啊?!”这下水玲珑是真懵了。 
      “是的,一切都在预料中的,可当这一刻来时,我们还是免不了忐忑不安。” 
      “那个方晓飞跟龙琪到底……” 
      汪寒洋这时却笑了,“你有没有杀过人?” 
      口气很是平淡。 
      “啊……什么?”水玲珑愣了一下,话题终于绕上了正道,龙琪的丈夫刚死没几天,原来……这其中另有“机关”。她是个灵醒人,本不该再问,但作朋友就是这样,看到不该的时候,还得进一步,否则,要朋友有何用?她问:“说明白点儿,别藏着。” 

      汪寒洋正要做进一步说明,手机响了,“噢?真的,你在哪儿?好的,好的!” 
      “谁来了?”水玲珑看她的喜形于色的样子,知道是来人一定是位很重要的人。 
      “妲拉来了。她在门口,你要人放她进来。” 
      “噢?”水玲珑惊疑着,给门房打了个电话交待了几句。又问汪寒洋,“那个妲拉……” 
      “你见过的,在影视城。” 
      “哦,就那个……” 
      汪寒洋点头,“是的。” 
      “真的?那我快要人把她带到这里来。” 
      “不用,”汪寒洋说,“我已经告诉了她我们在哪儿,她能找得着。” 
      “她能吗?我刚来时白天还迷路呢,她是马来人,我就不信她额头上长着天眼。” 
      “你还别不信,告诉你,这疗养院就是她家以前的私家园林。她熟着呢。” 
      “噢?”水玲珑这才感到这个妲拉来路不凡,“她这时来做什么?” 
      “她来,给小玉带个信儿。” 
      龙言接罢电话,愣了好长时间,他做梦都想不到,刚刚收拾完失去龙欢的悲哀,就得再次面对失去杨小玉的惨痛。 
      杨小玉,这个姑娘是接通过去与未来的时空通道。也可以说,他和姐姐对她的感情是由复杂到单纯的。 
      ──杨小玉也是属于那片草原的,她原名努尔古丽,人们都叫她古丽。她从小就跟游自力有婚约,可是,在她20岁那年,她和游自力的婚礼上,新郎逃跑了。 
      人们,包括古丽自己,都以为游自力是为他龙琪,其实根本不是。因为那年游自力接到通知要去金三角做卧底,所以他不能结婚,他宁肯让古丽恨他。可惜古丽没恨他,倒是恨上了龙琪。她也以为自力是为了龙琪而逃婚,所以她发愤读书,考上了北京的一所财金大学,她念了两年后,退学来到这里,进了龙琪的公司,她恨龙琪,想伺机杀了她报仇。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因为跟了龙琪几日后,她就有点舍不得下手了。所以她认命了,觉得游自力喜欢龙琪也是应该的。 
      就是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她不明白,两年前游自力来这里,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他知道了古丽在座城市,所以特意来见她最后一面,但他来了以后又犹豫了,他不敢去找她,怕给她惹来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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