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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1-同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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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夫给他们一张毯子遮住腿部保暖。    
    岑说:“那小孩长得同你师妹一模一样。”    
    “是她所生,当然像她。”    
    “将一个小孩抚养成人是十分重大责任。”    
    “我不接手,她也会长大,我已答应她母亲。”    
    蹄声踏踏,马车走过池塘,惊起几只孤雁。    
    “这么说,你是已经决定了。”    
    “我亦尊重你的意见。”    
    “岑园一向多孩童进出,添一个不是问题,将来你打算怎样向她交待身世?”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其实还有折衷办法,把她寄养在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家庭里,比由你亲手抚养更加理想。”    
    他不赞成。    
    金瓶微微笑。    
    “真想不到你会反对。”    
    “我在大事上颇有原则。”    
    “愿闻其详。”    
    “金瓶,这个孩子的生母杀死丈夫身陷狱中,你怎样向她交待?”    
    “也许,我的身世也与她类似,只是没有人告诉我。”    
    岑宝生叹口气:“既然你都衡量过了,我也不便反对。”    
    “我早知你不会叫我失望。”    
    她用双臂把他箍得紧紧,岑宝生又叹一口气。    
    岑园,从此一定多事。    
    第二天,岑宝生先起来,他与律师在书房见面,签署文件。    
    片刻金瓶跟着出来。    
    “今日已派人接她到儿童院居住,由专人照料,直至文件通过。”    
    “他们怎样评估这个孩子?”    
    “发育正常良好,聪明、善良、合群,愿意学习,笑容可爱。”    
    岑宝生点点头。    
    “她在监狱医院出生,”律师感喟,“一般领养家庭一听便有戒心。”    
    岑氏说:“那也不表示她不应有个温暖家庭。”    
    “岑先生岑太太,我很敬佩你们。”    
    岑宝生看妻子一眼:“我们回去等消息吧。”    
    金瓶轻轻说:“你同你那些朋友打个招呼,叫他们快些办事。”    
    岑宝生点点头。


《同门》 第四部分男女之间反目成仇的事(7)

    他心底有难以形容的复杂滋味。    
    当年他邂逅她师傅,伊人没有留下来,他遗憾了十年。然后,她终于回头,但已经病重,他陪她走了最后一程。    
    一年前,最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那一日,他视察工地回来,满身汗污,自己都觉得身有异味。吉普车到达家门,管家迎出来,告诉他,有客自远方来。    
    他一愣:“谁?”    
    “是那位叫金瓶的小姐。”    
    “他们三个人一起吗?”    
    “不,只有她一个人,我已招呼她到客房休息,她——”管家欲语还休。    
    “她怎样?”    
    “她很瘦很憔悴,仿佛有病。”    
    岑宝生耳畔像是打了个响雷。    
    呵,病了,像她师傅一样,受了伤,最终回到岑园来。    
    岑宝生十分庆幸有个地方可以给朋友休养。    
    他说:“立刻请陈医生。”    
    管家去了片刻回来:“陈医生在做手术,一有空马上来。”    
    他脱下泥靴,上楼去看客人。    
    只见金瓶和衣侧身倒在床上,背影瘦且小。    
    他轻轻走近,她没有醒转,做她这一行最要紧便是警惕,她一定是用过麻醉剂了,能够对岑园那样信任,他十分安慰。    
    他轻轻掩上门,吩咐管家:“到六福中菜馆去借厨子来工作几个星期,把看得到海景的房间收拾出来。”    
    他淋浴梳洗,刮清胡须,忽然嗤一声笑出来,自嘲地说:“老岑,做回你自己吧,大方磊落多好,反正再妆扮,也不会变成英俊小生。”    
    他坐下来沉思。    
    他们同门之间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三个人原先形影不离,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负伤出现。    
    陈医生到了。    
    金瓶还没有醒来。    
    陈医生有怀疑,立刻推开房间,岑宝生有点焦急,可是他随即看到金瓶转过身子来。    
    她瘦削面孔只有一点点大,不知怎地,脸颊有点歪。    
    陈医生细细问:“你什么地方受过伤?”    
    金瓶细细说出因由。    
    陈医生仔细替她检查,岑宝生越听越脚软,背脊叫冷汗湿透。    
    金瓶能够生还,真是奇迹。    
    说完了,她仰起头说:“想吃碗粥。”    
    管家刚好捧着小小漆盘上来。    
    陈医生与岑宝生走到书房。    
    他说:“这种手术当今只有三间医院做得到,病人再世为人,不过她需要好好接受心理辅导。”    
    岑宝生跌坐在椅子里。    
    “她用麻醉剂镇痛,长此以往,会变瘾君子,我会替她用电子仪器调校内分泌,让身体自然应付。”    
    金瓶就这样住了下来。    
    岑宝生第二个问题也没问过:你的师弟及师妹呢,仇人是谁,以后打算如何……    
    她不说,他也不问。    
    当然也绝口不提“你想住多久”,就这样,一直到结婚。    
    现在,她要领养一个小女婴,这已是第三代了,师徒竟与岑园有这样的缘分。    
    岑宝生见过金瓶对秦聪的款款目光,不不,他不会妒忌,很明显她已再世为人,那部分记忆,可能早已在手术中切除。    
    岑园开始整理育婴室。    
    幼儿用品由专人逐一添置,样版摊开来,金瓶总是选择比较简单实用、色素低调那种,与岑园格调配合,这一点,与她师傅大不相同。    
    岑宝生提醒她:“律师问,她叫什么名字。”    
    “啊,早已想好了。”    
    岑不觉好奇,笑问:“叫什么?”    
    “在岑园长大,就叫岑园吧。”    
    “咦,好名字,既自然又好听。”    
    不久,那小女孩由专人送到。    
    金瓶亲自去接她。    
    短短几个星期不见,孩子头上生了一些癣,敷着药,穿着不合身的纱裙。    
    金瓶走过去蹲下:“你还记得我吗?”    
    那小孩凝视她,忽然点点头。    
    金瓶将她抱起来,紧紧拥在胸前。她体重比一般同龄小孩要轻得多,金瓶觉得她抱起的是童年时自己。    
    “请陈医生来一趟。”


《同门》 第四部分男女之间反目成仇的事(8)

    金瓶把孩子带入屋中,同她说:“以后,这是你的家,”她像是对自己说话,“这个家;永远是你的避难所,外头无论怎样风大雨大,门一直为你而开。”    
    医生来了,细细替孩子检查。    
    结论是:“略有皮外伤,敷了药无恙,注意卫生饮食。”    
    金瓶不住点头。    
    “小小一个孩子,已经住过好几个寄养家庭,心灵一定受到震荡,需要好好照料。”    
    “长大后会有不良记忆吗?”    
    “她不会有具体记忆,但是内心可能缺乏安全感。”    
    金瓶一直抱着孩子。    
    她打了一通电话。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孩子已经在我这里。”    
    这是叫玉露知道。    
    她每日亲自照料这个孩子。    
    她们两个人成为伴侣,形影不离。    
    她亲自替幼儿剪头发修指甲沐浴,半夜小孩惊哭,她把她拥在怀中,不声不响,轻轻拍打。    
    岑宝生十分讶异,长年累月这样,绝非一时兴趣。    
    幼儿渐忘过去,日长夜大,头发乌亮,皮肤细洁,穿着蓝白水手服,像脱胎换骨,十分可爱。    
    一日半夜,金瓶蓦然醒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迷糊间坐着想了一会,记忆才纷沓而至。    
    她忍不住走到邻室,捧起小孩的脸,幼儿醒来,“咦”的一声。    
    金瓶轻轻问:“我是谁?”    
    孩子答:“妈妈。”    
    金瓶又问:“你是谁?”    
    孩子答:“宝宝。”    
    金瓶满意了,把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又再睡熟,一直到天明。    
    她不知道岑宝生站在门边,把一切看在眼里。    
    为了腾出更多时间与家人相处,他把生意责任下放。    
    一日,他十分无意地向金瓶提起:“我差胡律师送了一张照片进去。”    
    金瓶一听,一阵麻意自头皮渐渐降落到手指尖。    
    她转动有点僵硬的脖子,轻轻问:“谁的照片?”    
    “小岑园的近照。”    
    “给谁?”    
    “我托胡律师带进去给她生母看,好叫她放心。”    
    金瓶耳畔嗡一声:“照片已经送进去了?”    
    “是,她看过之后,十分高兴,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她说:我明白了。”    
    金瓶面色转为煞白。    
    “这件事,你事先为什么不与我商量?”    
    岑表示讶异:“我现在不是同你说了吗?”    
    “你不知道我们的规矩。”金瓶苦涩地说。    
    “什么规矩?”    
    “叫人放心,不是好事。”    
    岑一怔:“那么,下次换一句话好了。”    
    金瓶抬起头,看到天空里去。    
    蓝天白云,是个大晴天,双目受阳光刺激,不觉落下泪来,金瓶匆匆揉着眼睛进屋。    
    第二天接了小岑园放学回来,一进门,便看见胡律师坐在会客室。    
    岑宝生垂着头,十分无奈。    
    金瓶心中有数,她把孩子交给保姆,缓缓走过去:“可是有什么事?”    
    “岑太太——”胡律师也觉难以启齿。    
    “请说。”    
    他终于鼓起勇气:“狱中发生打斗,你的朋友不幸牵涉其中,伤重身亡。”    
    金瓶耳边嗡地一声。    
    她静静坐下来。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胡律师本来想解释,但是聪敏的他又觉得在这种情形下,无论怎么都不能自圆其说,何用虚伪,他闭上嘴。    
    会客室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们只听到园子里清脆的鸟啼声。    
    胡律师忽然很惋惜地说:“她终年二十一岁。”    
    这时,岑宝生问:“可要做些什么?”    
    金瓶看着窗外,过一会才说:“没有什么可做的。”    
    她站起来走到园子里去。    
    胡律师看着她背影,吁出一口气:“幸好岑太太不是十分震惊。”    
    不,岑宝生想说:你不懂得她。    
    但是他没有出声。    
    胡律师说:“我告辞了,有什么事,请即同我联络。”    
    管家送他出去。


《同门》 第四部分男女之间反目成仇的事(9)

    岑宝生转头找金瓶,看见她在园子里与孩子们编花环,若无其事,与平时一样高兴。    
    岑宝生握住她的手。    
    金瓶把脸躲进他的手心里。    
    她就是为着这双大手与他结婚,他有力气、能力保护她。    
    他轻轻问:“究竟发生什么事?”语气不安。    
    金瓶想了一会:“这是一宗意外。”    
    岑宝生觉得有可疑之处,不过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他喃喃说:“再过三五年,本来或许可申请保释,她只犯情杀,她对他人安全不构成威胁。”    
    金瓶不出声。    
    是他把孩子的照片交到她手中,叫她放心,既然如此,人家也只好叫他放心,用来换取幼儿的生活保障。她不在人世,也就是对他全盘信任,他一定会遵守诺言。    
    岑宝生是咖啡园主人,他不懂得那么多。    
    这时,保姆带着小岑园过来,孩子轻轻伏到金瓶膝上。    
    “妈妈,讲故事。”    
    “好,你要听嫦娥奔月,抑或是精卫填海。”    
    其他的孩子拍手:“说那猴子王的故事。”    
    岑宝生悄悄退出。    
    他坐上吉普车,驶出去老远。    
    在半小时车程以外,有一个停机坪,那里有朋友在等他。    
    时间刚刚好,小型飞机刚停下,舱门打开,岑宝生走上飞机。    
    他的朋友是一个中年太太,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宝生,从飞机上看下去,全是你的土地,传说你是美国第一大私人土地拥有者。”    
    岑宝生笑笑:“不是我,那是有线新闻电视网络主人塔端纳。”    
    那位太太感喟地说:“宝生,物是人非。”    
    岑氏点点头。    
    他们在飞机舱里喝咖啡聊天。    
    假使金瓶在场,她一定会认得,中年太太正是她熟悉的章阿姨。    
    “谁会想到其苓会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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