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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普拉 作者:乔治·桑[法]-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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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摇,如果他在世上惟一关心的是拯救自己的灵魂,那么请解释世俗的财产怎么可能诱
使他改变初衷呢?这儿有一个我无法理解的矛盾。”
    院长对我盯住他看的尖锐目光感到有点尴尬,但他立即装出天真的神气进行招架,
这是耍无赖的高招。
    “天哪!亲爱的孩子,”他嚷道,“难道您不知道,一个虔诚的人能从掌握尘世的
财产中获得莫大的安慰吗?过眼云烟似的财富代表无谓的取乐越应当受到蔑视,遵守教
规的人就越应当坚决要求收回它们,因为这些财富为他确保了做好事的手段。不瞒您说,
我处在圣苦修会会士的地位,决不把我的权利让给任何人;我要创办一个宗教团体,传
播信仰,用福利基金发放施舍物,而这笔钱在您这样出风头的青年贵人手中,只会乱花
在犬马身上。教会教导我们,通过大量祭献和慷慨捐献,我们可以赎回自己罪孽深重的
灵魂。内波米塞纳修士受到神圣的恐惧的折磨,相信公开赎罪对他的灵魂得救是必要的。
他像忠诚的殉教者,愿意献出鲜血来满足人间无情的正义。可是对您来说,看到他给上
帝的荣耀建立某种神圣的祭台,把他已公开放弃的姓氏的不祥光辉隐藏在修道院的真福
清静中,却是更加美好,同时也更加安全得多!他受到苦修会精神的支配,如此喜爱克
己、谦卑、贫穷,我必须竭尽全力并多亏上帝的帮助,才使他同意接受这种功罪的交
换。”
    “这么说是您,院长先生,出于纯粹的好意,主动承担改变这种必然会带来不幸的
决心?我赞赏您的热忱,向您表示感谢,但我并不认为这么多的谈判是必要的。若望·
德·莫普拉先生要求收回他的一份遗产,没有什么比这更正当的了。只靠逃亡求生的人
(这一点我不愿深究),即使法律拒绝给予他任何公民权利,我的叔叔也大可放心,只
要我能自由支配财产,我们之间对这种权利决不会有丝毫争议。但您不是不知道,我仅
仅靠我的叔祖于贝尔·德·莫普拉骑士的好心才得以享受这份财产;我家的债务总数超
过了房地产的全部价值,他还清这笔债做得已够多了;不经他的允许我什么都无法让与,
实际上我只是一份我尚未接受的财产的受托人。”
    院长吃惊地瞧着我,似乎受到意外的打击。然后他以诡诈的神情笑着对我说:
    “很好!看来我搞错了;应当直接向于贝尔·德·莫普拉先生请教。我将这样做,
因为我不怀疑,把他的家庭从丑闻中拯救出来,他会非常感激我的。这件丑闻对他一个
亲属的来世可能大有好处,但对现世的另一个亲属却肯定大有恶果。”
    “我懂,先生,”我回答,“这是一种威胁;我要以同样的口气答复。如果若望·
德·莫普拉先生胆敢纠缠我的叔叔和堂妹,我会找他算账;那就不仅是被传到法庭上,
为我没有忘记的某些侮辱而赂罪的问题了。告诉他,除非放弃他所选定的角色,我就决
不宽恕这个苦修修士。要是若望·德·莫普拉先生毫无收入,求我发善心,我可以根据
我的收益情况,按照他的意愿给他一笔虽微薄但像样的生活费;不过,如果教士的野心
支配了他的头脑,他打算通过愚蠢而幼稚的威胁,吓唬我的叔叔,勒索钱财以满足他的
新欲望,那他就打错了算盘——请告诉他这是我说的。这位老人的安全和他女儿的未来
只有我作为保护人,而我会捍卫它们,哪怕冒名誉和生命的危险。”
    “名誉和生命在您这样的年纪可是相当重要的,”院长显然生气了,但装出更加温
文尔雅的神态:“谁知道对宗教的虔诚会导致这个苦修会会士做出什么样的疯事?只在
咱俩之间谈谈,我可怜的孩子……您瞧,我可不是个爱夸张的人;我年轻时见过世面,
不赞成极端的决定,因为这些决定经常是出于高傲而不是出于虔诚做出的。我一向同意
放宽严峻的教规,我管辖下的修道士们气色好,穿衬衣……请您相信,亲爱的先生,我
压根儿不赞成您叔叔的计划,我会尽一切可能加以阻拦;然而,如果他坚持干,我的热
忱对您又有什么用呢?他得到苦修会会长的批准,可以实现他该死的想法……您的名誉
可能会受到这种事严重的影响;归根结蒂,虽然您据说是个高尚的年轻贵族,虽然您已
发誓弃绝过去的错误,虽然您的心灵也许一向憎恨不义的行为,事实上您却参与过许多
敲诈勒索的勾当,要受到人间法律的谴责和惩处。如果内波米塞纳修士以一份刑事案卷
引起诉讼,谁知道他会不由自主地作出什么样的揭发呢?他能引起针对他自己的诉讼而
不同时引起针对您的诉讼吗?……相信我吧,我要安宁……我是个好人……”
    “是的,一个非常好的人,我的神甫,”我含讥带讽地回答,“我完全看得出来。
但您不必过分担忧;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推论应该使我们彼此放心。如果苦修会会士若望
修士在真正的宗教感召下要进行公开的谢罪,那就让他明白应当在把另一个人也拖进深
渊之前就止步,这将是不难的;基督的精神禁止他那样做。但是,如果实际情况确实同
我推想的一样,如果若望·德·莫普拉先生根本不想自己投入司法机关手中,那么他的
威胁就只是为了吓唬我而打的小算盘,我会阻止这些威胁引起不适宜的轰动。”
    “这难道就是我要带给他的全部答复?”院长边问边向我瞥了一眼,目光中透露出
不满。
    “是的,先生,”我答道:“除非他乐意到这儿来,从我口中接受这个答复。我是
下了决心克服同他会面在我心中引起的厌恶才来的。我感到奇怪,他表示了要和我交谈
的迫切愿望,当我来时却又躲在一边。”
    “先生,”院长装模作样的神气显得很可笑,“我的职责是让天主的和平笼罩这片
圣地。我反对可能带来激烈抢白的任何会晤……”
    “您太易于吓人了,院长先生,”我回答:“完全没必要在这儿发火。但挑起这场
争辩的不是我;我来这儿纯粹出于好意,因此我乐于克制自己,不把这番解释推得更远,
感谢您同意充当中间人。”
    说罢我深深鞠了一躬,告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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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神甫在帕希昂斯处等我,我向他叙述了这次会谈的经过,他完全同意我的意见;他
像我一样认为,院长非但不努力使苦修会会士放弃他所谓的计划,反而尽力怂恿他恐吓
我,迫使我在金钱上作出巨大牺牲。在他看来,事情很清楚,这个老人忠于修道士精神,
巴不得将一个世俗的莫普拉劳动和节约的果实交在一个出家的莫普拉手中。他对我说:
    “那是天主教教士不可更改的特性。只要活着,他就不能不向家庭开战,窥伺一切
机会掠夺它们。似乎这些家庭的财产统统归他所有,任何收回的办法都是可取的。抵制
这种花言巧语式的敲诈勒索,不像您想像的那么容易。僧侣个个贪得无厌,诡计多端。
您要小心谨慎,以防不测。您决不可能使一个苦修会会士下决心显示斗志;他在带风帽
的斗篷掩护下,脑袋低垂,双手交叉,可以接受最刺伤人的侮辱。明明知道您不会杀害
他,他才不怕您呢。再说,您不了解司法在人们手中是怎么回事,当两造中的一方坚决
不在任何威胁利诱面前让步时,一件刑事诉讼又是怎样处理并判决的。教士势力强大;
法官高谈阔论;几百年以来,‘正直’和‘廉洁’等字眼在法庭坚硬的墙上回响,却阻
止不了产生读职的法官和极不公正的判决。当心!当心!这个苦修会会士可能引得大群
方顶帽①追寻他的足迹,然后及时金蝉脱壳,甩掉他们,让他们转而追寻您的足迹。您
在挫败觊觎遗产的求婚者的奢望时,损伤了许多人的自尊心;其中最愤激、最凶恶的一
个人是省里那位权力很大的法官的近亲。德·拉马尔什脱掉律师的长袍,拿起了刀剑;
但他很可能在老同事中留下一些乐于损害您的人。您没能在美洲和他会合,同他搞好关
系,我感到遗憾。别耸肩膀;您可以杀死他们中间的十个,但事情反而越来越糟。他们
会报仇,不见得要您的命。他们知道您对性命不加重视,只是败坏您的名誉;您的叔祖
会忧伤而死……最后……”    
  ①指法官。

    “好心的神甫,”我打断他的话,“您习惯于第一眼就把事情看得一团漆黑,只要
您碰巧没在深更半夜见到太阳。让我告诉您可以排除这种阴郁预感的事。我早就了解若
望·莫普拉;他不仅是臭名昭著的骗子,而且还是最卑劣的懦夫。见了我的面,他会无
地自容。我一开口就能使他招认,他既不是苦修会会士,也不是僧侣或笃信宗教的人。
这一切都是冒险家耍弄的花招。从前我曾听过他出谋划策,今天对他的恬不知耻并不感
到惊讶;我才不怕他呢。”
    “您错了,”神甫又说,“应该永远怕懦夫,因为我们正面等他时,他却从背后袭
击我们。如果若望·莫普拉不是苦修会会士,如果他拿给我看的证件是骗人的,那么加
尔默罗会隐修院院长是很过细、很谨慎的人,不至于会上当吧。这位院长从来不支持世
俗人的诉讼,从来不把一个世俗人看作自己人。再说,应该进行调查,我马上去给苦修
会会长写信;但我确信,他会证实我已知道的事。甚至有可能若望·德·莫普拉确实是
真诚笃信宗教的人。没有什么比细腻的天主教精神更适于这样一种性格了。调查是教会
的灵魂,而调查必定会赞许若望·德·莫普拉。我愿相信,他向世俗的司法权自首,只
是为了高兴让您同他一起完蛋,而用您的钱建立一座修道院的抱负却是心血来潮,其荣
誉完全属于加尔默罗会隐修院院长……”
    “这不大可能,亲爱的神甫,”我说,“何况,这样议论有什么用?让我们行动吧。
看护好骑士,使卑劣的畜生没法来扰乱他晚年的安宁。我们写信给苦修会,答应给这个
家伙一笔年金;见他来时,留神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马尔卡斯中士好比一头了不起的猎
狗,我们派他去跟踪;如果他能用通俗语言给我们报道他的所见所闻,我们很快就会知
道整个地区发生的事。”
    我和神甫一路这样闲谈,日落时分抵达宫堡。走进这座静悄悄的住所时,我不知被
一种什么样的不安攫住了,这种既深情又稚气的焦虑,就像做母亲的从儿女身边走开片
刻时的感受一样。古老、神圣的护墙板包围下从未受到骚扰的永恒的安全,老朽的仆役
们漫不经心的精神,永远大开的房门,乞丐们有时径直走进客厅面碰不见任何人或引不
起怀疑——所有这种宁静、信任、离群索后的气氛,同几小时以来我的头脑因若望的再
现与院长的威胁而充满的忧虑和战斗的思想形成鲜明的对照。我加紧脚步,穿过弹子房,
突然不由自主地战栗了。这当儿,我似乎瞥见一个黑影在底层的窗下掠过,溜进茉莉丛
中,消失在暮色里。我赶紧推开客厅的门,不禁愣住了。这儿没有一点声响,没有丝毫
动静。我正要走开,到爱德梅父亲的房中去找她,这时我相信在骑士一向所待的壁炉附
近看见某种白色的东西在动。我叫道:
    “爱德梅,是您在这儿吗?”
    没有人回答。我的额上渗出冷汗,双膝发抖。我为如此不寻常的软弱感到惭愧,一
边冲向壁炉,一边忧心忡忡地反复叫喊爱德梅的名字。
    “贝尔纳,您终于来了?”她声音哆嗦着回答。
    我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她跪在父亲的扶手椅旁,嘴唇紧贴着老人冰凉的手。
    “天啊!”我叫道,在室内微弱的光线下辨认出骑士僵硬、铁青的面孔。“我们的
父亲停止呼吸了吗?”
    “可能,”她喉咙哽得难以说出话来,“也可能只是昏厥,如果这样就好了!拿灯
来,以上帝的名义!您打铃啊!他处在这种状态才只有一会儿。”
    我急忙打铃;神甫赶来,我们有幸救活了我的叔叔。
    然而,他睁开眼睛时,头脑似乎仍在和一场恶梦的印象作斗争。
    “他走了吗?这个卑鄙的鬼魂走了吗?”他接连大声问了好几遍。“喂!圣约翰!
拿我的手枪来!……来人哪!把这个坏蛋扔到窗外去!”
    我有点发觉真相。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低声问爱德梅,“我不在时谁来过这儿?”
    “即使告诉您,”‘爱德梅回答,“您也难以相信。您会认定我和父亲都疯了;待
一会儿我告诉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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