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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夜夜 作者:[苏] 康·米·西蒙诺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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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还是躺下睡吧?”沙布洛夫问。

  “现在就躺下呀?”阿弗杰耶夫不大情愿地回答。

  他不想中断这次谈话。战争爆发一年来,他坚信人们在战争中变得更质朴,更纯洁,更聪明了。也许他们在本质上依然还是从前那样,但外表上现出好的迹象是,大家不再按照种种模糊的标准发表议论,例如:这人参加过会议没有,发表些什么意见,他是否有礼貌,是否受人尊敬,是否健谈,是否关心人,是否和蔼…… 战争一爆发,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生活中最主要的东西了,人们在生死关头已经不去想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被认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既没有时间想,也不想去想这些。

  “躺下睡吧,”沙布洛夫说,“早晨的脑筋比晚上更清醒些,明天您去同其他人谈谈,您可以找到许多合适的人谈;我们营里有很多出色的人,差不多全是出色的人。大概您经常从军官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吧?”

  “常常听到。”阿弗杰耶夫如实地说。

  “那又怎样,这话很对。我虽不知道这些人在战前怎样,战后如何,但是他们现在确实几乎全是好样的。我想将来他们大多数人也会是好样的,当然,如果谁还活着的话。您知道吗?我相信会活着…… 好,我们睡吧。”

  沙布洛夫走近瓦宁床边,看到他早已摊开身子睡着了。沙布洛夫把他稍微托起,移到床的一边。

  “为什么这样呢?”阿弗杰耶夫急忙地说。“别弄醒他了。”

  “不,”沙布洛夫说,“不会弄醒他的。如果电话铃响,他马上会醒来,不然,就是翻他三两次,也不要紧,这我知道。您躺下吧,半边床是空着的。”

  阿弗杰耶夫脱下皮靴,不脱衣服,盖着军大衣躺下了。

  沙布洛夫坐到自己床上,脱下军服军裤,叠得整整齐齐,放好皮靴,包脚布搁在皮靴上面,然后盖着毯子,抽起烟来。

  “我在有条件时,总是脱衣服睡,”他说,“从前我在边防军服役,所以我总按边防军老习惯,把服装摆得整整齐齐,十秒钟左右就可以穿上衣服,计算过的。我看,战争还会持续相当久。所以我不得不盖着毯子睡…… 怎么,不赞成吗?”他微微一笑。

  “我很赞成,”阿弗杰耶夫说,“赞成,并祝您晚安。”

  沙布洛夫倒在枕头上,一连深深吸了好几口烟。他没有入睡。掩蔽部的门大概开着,从外面传来凄凉的雨声,也许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雨吧。 
 
第十一章
 
  清晨,阿弗杰耶夫和瓦宁到第一连去了。沙布洛夫留在营部,想利用战场上平静的机会把平常来不及做完的事情处理完。从清早起,他同马斯林尼可夫一起,花了两三个钟头来拟制各种军事报告,其中一部份确实是有必要的,而另一部份,沙布洛夫觉得是多余的,完全是迎合和平时期的种种文牍主义。

  马斯林尼可夫出去后,沙布洛夫开始处理拖得很久、使他窘迫不安的事情:回复牺牲者的家信。几乎从战争开始以来,他就承担起回复这些信件的艰巨任务。他不满的是,一个人死去时,我们总有些人力求尽可能久的不把这个消息通知其亲属,并尽可能拖延不答,甚至在可能的情况下,干脆不回答。这种所谓仁慈心,在他看来,其实就是无视别人的痛苦,免得自己苦恼。

  第一封信是帕尔费诺夫的妻子写来的。

  “亲爱的别佳,——帕尔费诺夫的妻子写道(原来他名叫别佳,沙布洛夫以前不知道)。——我们都很想念你,我们都在等待战争结束,等你回家。女儿佳丽娅完全长大了,已经会走路,差不多不摔交了…… ”

  沙布洛夫仔细地把信读完。信并不长,家里人在信中问候他,有几句话是谈工作,希望尽快歼灭法西斯,后面两行是小孩的粗笔迹,这是他大儿子写的;再下面是母亲撑着小孩手软软画上的几笔,并补充说:“这是佳丽娅亲手写的。”

  回答什么呢?沙布洛夫平时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只能这样答复:“他已牺牲”或是“他已不在”,但是每一次他总在思索如何回答的问题,好像是第一次写回信。回答什么?怎样回答呢?

  他想起帕尔费诺夫躺在水泥地上时的短小身姿,他苍白的脸和垫在头下的两个战地挂包。他是在第一天的战斗中牺牲的,以前沙布洛夫对他了解得不多,他是沙布洛夫的战友,是沙布洛夫许多许多并肩作战和阵亡的战友之一。沙布洛夫习惯了战争,看惯了这件事。他可以简单地说:他叫帕尔费诺夫,已经牺牲了。但在奔萨城马克思街第二十四号,“他牺牲了”这几个字就是灾难,就会使人丧失一切希望。在马克思街第二十四号,这几个字的背后意味着妻子不再是妻子,而是寡妇,孩子们也不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孤儿了。这不仅仅是痛苦,这是整个生活的变化,前途的变化。每当他写这类信时,最怕读信的人觉得,写信人心里轻松。他希望读信的人认为,写信的人是带着与他们同样的悲痛写的,——那样才能使他们读到这封信时不那么伤心,那么委屈,那么悲痛欲绝……

  人们有时需要谎言,这一点他知道。这些人非常希望自己心爱的人牺牲得很英勇,或者像报刊上写的:死得很勇敢…… 他们希望他不是简简单单地死去,而是干出了一番重大事业后牺牲的,而且他们希望,他在临死前还想到过他们。

  于是沙布洛夫在回答这些信件时,总是力求满足这种愿望,必要时,他也撒点谎,——这是他唯一坦然说出的谎言。他从日记本上扯下一页纸,拿起钢笔,用洒脱的笔法,开始写信。他写到他同帕尔费诺夫共事很久,帕尔费诺夫怎样在斯大林格勒夜战中英勇牺牲(这是真话),他在倒下之前亲手射死三个德寇(这是假话),并且写到他死时,沙布洛夫还在他的身旁,他临死前惦记着儿子沃洛佳,请沙布洛夫转告儿子,要他记住他的父亲。

  沙布洛夫写完信,拿起面前一张照片,在未放入信封以前,看了看照片。这是在萨拉托夫市他们队伍组建时,在街上由摄影师拍照的。小个子帕尔费诺夫雄赳赳地站着,一手抓着手枪套,大概是摄影师建议他这样照的。

  另一封信是一连塔拉索夫中士的家信。沙布洛夫隐约知道,塔拉索夫也是在这里的第一次战斗中牺牲的,但是他怎样牺牲,在什么情况下牺牲的,他却不清楚。这是一封从农村写来的信,在一张格纸上用大字写的,信上谈到全家人的情形,在这封简短而普通的信里,虽然文字表达得并不流畅,但仍然能够感受到强烈的爱和思念…… 沙布洛夫在回复这封信时,虽不知塔拉索夫牺牲时的情形,但还是写道:他是个好战士,死得很英勇,指挥官以他为自豪。

  沙布洛夫写完这封信后,又写第三封,他把第三封信写完,就打电话到一连,此刻政治委员与阿弗杰耶夫刚刚到过那里。

  “他们已经回营部去了。”连长哥尔坚科在电话里说。

  “他们去过很多地方吗?”沙布洛夫问。

  “去的地方不少。 ”

  沙布洛夫听到哥尔坚科在电话里笑了,于是放下话筒,轻松地吁了一口气。

  四个人在一块进午餐:除政治委员与阿弗杰耶夫外,马斯林尼可夫也到了。瓦宁还是平时那样。阿弗杰耶夫很疲倦,但是他回到营部后感到轻松愉快,当一个人在战争中已经觉不出危险,只感觉到相当安全时,才会表现出这种愉快的情绪。

  他在吃午饭时谈到了这个问题。

  “你们知道吗,坦白地说,怕危险和怕死的感觉是很沉重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人疲倦,你们说对吗? ”

  “对。”沙布洛夫说。

  “有时我觉得,”阿弗杰耶夫说,“士兵好像潜水员,当他被一点点地放到水里时,压力逐渐增大。这里也是一样,危险逐渐增大,对危险也越来越习惯。后方的人往往不了解,他们以为,并不总是那样危险,前线上一切都带有相对性。譬如,士兵攻击后回到战壕时,他觉得战壕是安全的;我从连里回到营部时,觉得战壕简直是个要塞;如果您到了集团军总指挥部,您一定觉得那里平静无事,至于在伏尔加河东岸,虽然敌人也向那里炮击,您一定认为那简直是,或者几乎是疗养所,但是一个从后方刚刚到这里来的人,即使在东岸,也觉得有莫大危险。您认为我这话对不对? ”

  “对,当然对。”沙布洛夫说。“不过在斯大林格勒这里,情况却不同,在这里,连集团军总指挥部有时也同我们一样距离敌人很近,处境很危险,如果按今天我们这里的平静气氛来衡量,它甚至比我们更危险。”

  饭后,沙布洛夫穿上大衣,坦白地说:

  “我到二连去…… ”

  可是阿弗杰耶夫感觉这是在请他一同去,或许甚至是在向他挑战。他也站起身来,一声不响地穿上军大衣。

  “您到哪里去? ”

  “同您一块走。”阿弗杰耶夫说。

  沙布洛夫向他疲倦的脸上望了望,本想反驳,但随即明白了,既然这人把与他无关的话理解为请他一同去,现在就阻止不了他,所以沙布洛夫懒得费话,只是简单说道:

  “好,那就一起走吧。 ”

  二连连长仍旧是西伯利亚人波塔波夫。他看见沙布洛夫带着一个也许是从某司令部来的生人,就按照前线战士的习惯,请他们到他掩蔽部去吃点东西:

  “真的,没有什么特别东西可吃,只有点我们西伯利亚的饺子。”

  沙布洛夫晓得,如果波塔波夫有饺子,一定是最好吃的。波塔波夫所说的“没有什么特别东西可吃”的口气,是前线下级军官请上级军官吃饭时都喜欢讲的话,从连里一直到集团军总指挥部,无一例外。只要环境允许,他们总是力图找到比上级司令部更好的厨师,准备出更好吃的东西来。可以说,这一点他们常常是做到了。

  沙布洛夫与阿弗杰耶夫谢绝了饺子,到各战壕去了。

  孔纽科夫带领的一班人,就在该楼房墙外的战壕里,战壕就在墙边,沿墙脚一带挖掘的,并用倒塌的砖块和沙土隐蔽得极好。

  战壕后面,有两条很好的交通壕,从墙脚下通进楼房内,那里挖有一个地窖,地窖顶上盖着战火烧过的大木料。两个机关枪巢修筑的特别精致,射击手的地方也布置得很妙,左边挖了许多土隔板,那里放着士兵们常用的东西:小锅,烟草等等。

  “抽吧,抽吧。”当聚集在一块吸烟的战士们看见营长来到,急忙立正的时候,沙布洛夫说。

  “老乡,卷支烟抽吧。”孔纽科夫拿腔拿调地说,周围的人都笑了,沙布洛夫感到,孔纽科夫讲话的语调不是偶然的,他常常以此炫耀自己。

  “您好吗,孔纽科夫?”沙布洛夫问。

  “很好,大尉同志。 ”

  孔纽科夫还是那样纪律严明,但是经过半个月的战斗之后,原先的乡土气减少多了。虽然处在危难中,他仍然感觉到不能与首长讲话太随便。

  “怎么样,对飞机炸弹习惯了吗? ”

  “是,习惯了。如果在这里再不习惯,报告大尉,——那就该淹死在伏尔加河里。既然他…… (“他”是士兵的普通话,经常指德寇),既然他总在扔炸弹,逼得你适应,你又怎么能不习惯呢。”

  “这就是孔纽科夫上士,”沙布洛夫转向阿弗杰耶夫说,“因为他作战勇敢,我已在27日替他请功了。 ”

  孔纽科夫幸福地微微一笑。本来,他已经从连长口里听说为他请功了,但此刻营长正式当着他全班战士的面,大声重述这一点,他感到心里特别舒服。像所有的人在兴奋时刻的心情一样,这时他脱口而出的,并不是此刻应该说出的“效忠苏联”的话,却是高呼道:“誓死效劳…… ”说到这里,他很难为情地咬一下舌头,没说出“大人”二字。

  “这位营政治委员是从莫斯科来的,”沙布洛夫说,“孔纽科夫,你把27日的战功讲给他听听,把望远镜暂时给我用一用。”

  孔纽科夫摘下挂在胸前的德国望远镜,这是他在占领这座楼房的头一天搞到的。他一刻不离地挂在胸前,几乎像一个军官,至少不完全像个士兵了。他自己也感觉到这点,所以他此刻把望远镜交给沙布洛夫的时候,心里有几分惶惑不安,因为他从第一次大战时就知道,凡是有意义和有用的战利品,上级首长总爱从部下的手里拿去供自己使用。

  沙布洛夫站在墙壁突出部分,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邻街倒塌的地方,孔纽科夫则不慌不忙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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