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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与心的极限 作者:[日]东野圭吾-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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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检阅病历,芳惠的腹部有大动脉瘤,另一方面,她也是胆管癌患者。夕纪先确认这几天是否有新的用药处方,但显然没有。
  心音和肺有无杂音也是重要的确认事项。她听到患者的肺部有些微断断续续的杂音。那么,是呼吸器官感染吗……
  芳惠突然发出呻吟,双眉间的皱纹加深了,双眼紧闭,嘴巴反而半开,发出喘息。宛如妒恨的鬼女面具,平常温和安详的表情不见踪影,简直判若两人。
  夕纪感觉不寻常。这不是退烧就能解决的问题,必须进行最根本的处理,是什么样的处理?夕纪动用了所有贫瘠的知识,却理不出头绪。
  “医生,请给指示!”站在她身边的护士菅沼庸子说道。对方是有十年资历的老手。“现在由不得你不知所措!”
  这种说法伤了夕纪的自尊,但是对方说的没错,夕纪做了一次深呼吸。
  她提出了所能想到的指示,并着手准备。首先是抽血培养。
  一做完该做的处置,夕纪便打电话给负责胆管癌的主治医师。这位医师姓福岛,夕纪将所有能传达的资讯全部在电话做了报告,福岛表示马上赶来医院。尽管语气没有不悦,但挂了电话之后,夕纪依然被一阵无力感包围,深怕福岛医师认为住院医师没用。当然,现在不是不安的时候,她又立刻打电话给山内,中塚芳惠的大动脉瘤是由他负责的。
  “哦,是胆管炎造成的败血症吧。”山内在电话彼端说道,语气听起来相当悠哉。
  “请给指示。”
  “福岛医师会过去吧,我想多半会紧急手术,你去把检查资料备齐。”
  挂了这通电话大约过了三个小时,山内的话成真了,福岛研判有必要切除发炎严重的部位。之所以需要三个小时,是因为在取得家属同意这方面遇到了麻烦。中塚芳惠有个女儿,但她与丈夫、孩子都不在家,所幸她小姑在她家照料宠物,小姑表示她们一家人当晚住在迪士尼乐园附近的饭店,但偏偏不清楚是哪家饭店,于是夕纪和护士们分头打电话到好几家饭店询问。
  最后,福岛在电话中向中塚芳惠的女儿说明状况,并确认对方同意进行手术,整个联络过程已经花了一个多小时。
  “她女儿急哭了,好像很后悔去迪士尼乐园。”福岛挂了电话之后这么说,好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样。
  这场手术夕纪也要帮忙。先切除了发炎部位,但还有其他部位也受到癌细胞侵蚀,不过福岛医师研判首要之务是去除高烧的原因。
  手术历时两个多小时。在中塚芳惠被送至加护病房途中,夕纪认出了走廊上的一对男女,她和他们见过好几次面,他们是芳惠的女儿夫妇,女儿一脸担心。
  夕纪正在加护病房观察术后情况,菅沼庸子来了,表示女儿夫妇想见中塚芳惠。
  “可是她现在睡着了,而且还会睡好几个小时。”
  “我跟他们说过了,可是他们说没关系。也对啦,大概是想先看看模样,图个心安吧。”菅沼庸子的语气,显然在调侃那对夫妇的自我满足。
  几分钟后,菅沼庸子领着一对男女走进来。两人都摩擦着双手,大概才在入口处消毒过。
  两人并肩站在中塚芳惠身边,夕纪走近他们。
  “我想主治医师应该说明过了,还要继续观察一阵子,应该会退烧。”夕纪轮流看着这对夫妻说道。
  “福岛医生说,暂时没办法动胆管癌的手术,真的是这样吗?”妻子发问。
  “我想这方面,只能相信福岛医师的判断。不过,这次的手术确实让中塚女士消耗很多体力。手术是需要体力的。”夕纪谨慎地回答。关于胆管癌方面,她不能多说。
  “这样的话,那动脉瘤呢?”这次换丈夫发问。
  夕纪看向男子,他戴眼镜、小个子,年约三十五岁上下。
  “大动脉瘤手术也会造成患者莫大的负担。我想依目前的情况,中塚女士是无法承受的。”这件事她也在电话里和山内讨论过了。
  “那么,两边的手术暂时都不会进行吗?”丈夫进一步发问。
  “是的。最重要的,是先脱离目前的状况。”
  “可是退烧以后,也不能马上动手术吧?两边都不能?”
  “就现在的状况,我想是的。”
  “这样的话,大概要多久才能动手术?”
  “这个嘛……”夕纪舔了舔嘴唇。“要看中塚女士复原的情形,而且必须和外科讨论过才能决定,现在实在没办法给您一个确切的时间。”
  “要等一个月吗?”
  都已经表示没办法给明确的时间了,这个做丈夫的还是追问不休。
  “要看接下来的状况,或许会更久。”
  “更久……,如果还要更久,动脉瘤可能会长得比现在大吧?不会破吗?”
  “当然,如果置之不理,的确会有这样的 。但是,现在实在没办法动手术,只能等到中塚女士养好体力。不过,依现在的大小来看,不会立刻破裂,两位不需要担心。”
  “是吗……”
  听了夕纪的话,做丈夫的一边点头,一边露出沉痛的表情低下头,似乎有些焦躁。
  目送夫妻俩离去后,夕纪决定先回值班室。虽然天快亮了,现在去睡,顶多也只能睡上一个小时,但若不稍微躺一下,事后会很难熬,就算整晚不眠不休地工作,也得不到任何体贴宽容,这就是住院医生。
  在前往值班室的途中,走廊一角传来了交谈声,夕纪立刻认出是刚才那对夫妻,便稍微放慢了脚步。
  “那个福岛医生说,在妈可以动手术之前,先让她回家吧。听那个意思,快的话,好像下个星期就要她出院了。”
  “可能性很高。这家医院不让患者住院疗养,意思是说,如果暂时不动手术,就一定得出院不可吧。”
  夕纪听到了做丈夫的沉吟。
  “一住院就发烧,结果没动手术就出院,到底为了什么住院啊。”
  “那也没办法啊!是很对不起你啦。”
  “计划都乱了。怎么办?还是得接回家里照顾吗?”
  “总不能放妈一个人吧!”
  做丈夫的又沉吟起来,啧了一声。
  夕纪也明白这当中的情况。中塚芳惠独居,若以目前的状况暂时出院,当然要有人照顾,而女儿的丈夫便是不愿意这么做。
  “赌赌看好了,拜托医生动手术怎么样?”
  做丈夫的乱出主意。夕纪皱起眉头。
  “动哪个手术?癌?还是动脉瘤?”妻子的声音也拔尖了起来。
  “都可以。反正都住院了,总要叫他们做点什么吧。”做丈夫的负气地说道。
  夕纪迈出脚步,故意发出响亮的脚步声。
  从走廊一转出去,便看到那对夫妻表情僵硬地站在那里,做丈夫的一看到夕纪便低下头,夕纪朝他们点个头,按下电梯按钮。
  尴尬的沉默包围着三人。不久,电梯来了,门在夕纪面前打开。
  正要进电梯时,她停下来,回头看着那对夫妻。
  “我想,应该不至于下星期就请中塚女士出院,因为还有很多检查要做,最重要的是脱离现状。毕竟,中塚女士才动过一场大手术。”
  患者女儿睁大了眼,或许她忘了母亲几个小时前才动过手术。
  先告辞了说完,夕纪便进了电梯,感觉真不舒服,也许不该说那些话的。
  第二天早上,其实也只是两、三个小时以后,夕纪向元宫提起昨晚发生的事。他虽然露出厌倦的表情,却也叹了一口气说没办法。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要患者能医就好,别的都好商量能真心说这种话的家庭是少数。手术方面也一样,并不是每个人都祈祷手术成功,其中也有人认为如果只医好一半,事后非得有人照顾不可,不如干脆失败算了。”
  “您是说,那对夫妻希望中塚女士死于手术吗?”
  “我没这么说。不过,他们为术后的情况担心是事实。会担心也是当然的,要不要把老人家接回去照顾可不是一件小事。”
  “我以为家人就是要无条件照顾彼此。”
  “所以我才说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医生不该管这么多。”
  看夕纪默不作声,显然无法释怀,元宫露出了苦笑。
  “公主的正义感不能接受是吗?去换个心情如何?你还没吃早餐吧?”
  夕纪正想说没关系,却把话吞了回去。元宫极讨厌别人因为自尊而逞强,所以她说,那么我一个小时以后回来,便离席了。
  离开医院大门,走向对街的咖啡店,她打算在那里吃早餐,一边等红灯,一边反刍元宫刚才讲的话。
  并不是每个人都祈祷手术成功……
  这在夕纪来说,是个无法置身事外的问题。父亲的死又再度回到脑海,那时候,母亲是衷心希望手术成功吗……
  旁边传来小狗撒娇般的声音,让夕纪回过神来。一只咖啡色的腊肠狗被系在脚踏车停车场的栅栏上,大概是患者带来的吧。
  小狗在栅栏上磨蹭脖子。夕纪觉得奇怪,仔细一看,项圈上夹着一个白色东西,看起来像是纸条。这就是狗不舒服的原因。
  夕纪走近小狗,她很爱狗,先摸摸小狗的头,再顺便帮它取下项圈上的纸条,这应该不是饲主夹的吧。
  纸条被折成小小一张,上面似乎有字,她随手把纸条打开。
  9
  抬眼看向那座灰色建筑物,玻璃窗发射的阳光便射进眼睛,七尾行成皱起眉头,把刚摘下的太阳眼镜重新戴上。
  “又要戴喔?”身旁的坂本说。
  “最近,眼睛疲劳得很,春天的阳光太刺眼了。”
  “是因为宿醉吧?你身上有点酒臭。”
  “不会吧。”七尾以右手遮嘴,呼了一口气。
  “昨天也去新宿?”
  “我哪会去那种地方啊,在附近的便宜酒吧喝喝就算了,大概是便宜货喝太多了。”
  “拜托节制一点,不然叫人的时候动不了哦。”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会叫到我啊!就算叫到,也都是这种杂事。”他的下巴朝建筑物扬了扬,大门口挂着帝都大学医院的招牌。
  “是不是杂事,现在还不知道吧。”
  “杂事啦!一知道不是,就会把我踢出去了。不过你大概会被留下来。”
  坂本一脸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反正,先把太阳眼镜拿下来吧。医生这种人,自尊心都很强的,要是惹毛了他们,以后就麻烦了。”
  “进去再拿啦。”七尾再度往前走。
  走进玄关,再往前就是服务中心的柜台,一名年轻女子坐在后面。七尾看着坂本朝柜台走过去,便朝四周环视了一圈。
  很久没上大医院了,虽然是平常日,候诊处几乎没有空位,付费柜台前也是大排长龙,他再度见识到生病的人果然很多。
  他正望着位于楼层正中央那座莫名其妙的艺术品,坂本回来了。
  “柜台小姐叫我们去事务局。在隔壁栋,走回廊可以直达。”
  “叫人家过来,也不会出来接一下啊。”
  “你看过有人欢天喜地出来迎接警察吗?把太阳眼镜拿掉啦。”坂本转身率先而行,一副受不了前辈老是不正经的德行。
  七尾噘起下唇,摘下太阳眼镜,放进西装内袋。
  穿过零售店与自动贩卖机并陈的走廊,他们看到一扇标示着事务室的门。一进门,里面有几张并排的办公桌,数名男女坐在椅子上。
  一名男职员起身,走向七尾他们。“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是警视厅的人。”坂本说道。
  男子的脸色变了,说了声请稍等,便消失在后方。
  七尾环顾室内,其他人似乎怕他搭话,纷纷面向下方。
  刚才离开的男子回来了。“这边请。”
  他们被带到后面的会客室。隔着茶几,与一名刚迈入老年的男子及另外三名男子相对。
  彼此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老人姓笠木,是这家医院的事务局长,另外三人是该辖区的中央署刑警,姓儿玉的警部补似乎是领头。
  “警视厅的刑警也特地来一趟,这么说,恶作剧的可能性很低了?”笠木看着儿玉问道。
  “现在还无法断定。”儿玉摇摇头,向七尾他们瞄了一眼。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我们署长判断,最好先和警视厅联络,再决定今后的方针。”
  “哦,原来如此。”笠木的黑眼珠晃了一下,似乎象征着内心的感受。
  “那么,可以借看一下那封恐吓信吗?”坂本说道。
  儿玉把放在一旁的影本拿给他。“实物已经拿去鉴识了。”
  “影本就可以了。”坂本伸手接过,七尾也探过头来。
  实物似乎折过,有好几条纵向折痕,上面有一段文字,像是直接写在这些折痕上似的,看似由印表机列印的那段文字并不长:
  敬告帝都大学医院相关人士:你们无视于医院内部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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