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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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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预感,但并没有问出口。

结果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不大明白太子的举动,他觉得太子完全可以再换一个人去占着东宫妃的位子。他想去质问太子,但他又有什么立场呢?她返乡前,来书房告辞时,清楚明白地跟他说,她爱太子,她没有受到任何胁迫。

他当时有一瞬的茫然恍惚,似是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他原本计划得很好,即便她不喜欢他,也不太打紧,等成了亲,他竭力对她好,总能慢慢拢住她的心。但眼下却是不能够了。他不怕太子,但若是她心甘情愿入宫,他又何来的理由去阻止。

他感到无力而迷惘,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这件事,他觉得他又要跌回以前那样的日子。

皇太子亲迎新妇那日,整个京师的百姓都跑去观礼。他几番犹豫后,还是提前包下了迎亲仪仗必经之途中的一家酒楼。

他站在酒楼上,看到太子的玉辂经过时,心头遽然浮起思绪万千。

他忽然想,他到底是哪里输给了太子呢,她明明与他相处的时间更长。并且,太子虽然身份贵重,但皇宫哪里是个安稳的地方,况后宫里又有个兴风作浪的万贵妃,太子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将来太子登基之后,她还要看着他纳妃嫔实后宫,那样的日子哪是好受的。她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但即便如此,她似乎也十分坚定。

她之前与太子不过觌面两回,怎会有这般深厚的情分?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继续深想,他只知道他心中十分难受,似有千钧磈磊堵着,也似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剩。

他回府之前又拐到了除非居,在她曾为他上课的那间屋子里独坐到天亮。说是独坐,其实就是发呆。

窗外夜阑未央,玉蟾温柔,他不由想,她在明烛荧煌的洞房里,不知能否看到这样的月色。

夜晚最能勾人心事,他环望着空落落的屋子,只觉内心的孤寂更胜从前。他以为他终于可以摆脱以前那种生活,可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待着毫无意义,甚至在此坐久了只会令他心里更恸,但他就想那么坐着,一动也不想动。

他回府之后,祖母见他失魂落魄的,劝他几次都没用,也是无法。祖母知他心里苦闷,但成婚的事却不想拖着,接连给挑了几家姑娘,他都死活不应。最后祖母索性干脆选了个最合心意的,背着他提亲请期,结果被他知晓了,不由分说直接把亲事给退了。

祖母震怒,命人将他押到宗祠,按着跪到列祖列宗的神位前。祖母抄起荆木杖就要动手往他身上招呼,当下被众人拦住。缓了一缓,祖母责问他知错否,他仍是不发一言。

云老夫人阴沉着脸盯着地上的孙儿,道:“好,那我问你,你定要寻个她那样的才肯成婚,是么?”因着此间有外人在,太子妃又是皇家媳妇,故而她连漪乔的姓都没点。

墨意微微垂眸,终于开口道:“世间只有一个她。”

云老夫人怒目而视:“所以你这言外之意便是,你打算终生不娶了么?!”

他似是回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一瞬的怔愣。事实上,对于祖母的诘问,他不晓得该作何回答,他知道不娶不可能,但他确实抗拒娶别人。

云老夫人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是默认,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你这个孽障!好生糊涂!旁的且不说,你可曾想过,没有子嗣,可就是断了香火,将来你爹娘和你都要变成无祀之鬼!你如何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爹娘!”说着话便一时气血上涌,抡起板子就往他背上狠狠砸了一下。

他摇晃了一下,双手撑了一下地稳住身体。这一下打得他后背生疼,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头。反倒是藉由祖母的话,他眼前模糊地浮现出了父母昔年的笑貌音容。

因他双亲去得早,他脑海里关于爹娘的记忆并不多。可他也隐约记得,父亲是个简默端重的人,虽是不苟言笑,但其实为人平和,待他更是十分好的。母亲是极其柔婉的性子,唤他“意哥儿”时,一双温柔的眼睛里都是蕴着笑的。

云老夫人看孙儿低头缄默半晌,气极反笑,冷声道:“你答不答应其实都不打紧,婚姻大事自来便是长辈做主,哪能由着你的意!届时大不了真的绑了你成婚便是。”

墨意依旧不出声,只是略略扬起了低垂的头,挺直了脊背。

云老夫人深知自己这孙儿骨头硬得很,沉默比出声相顶更可怕。将来若真是强迫于他,还不知会怎样。

她望着孙儿明显消瘦的脸庞,须臾之后沉沉叹息,让众人暂且退了出去,自己走到孙儿面前,缓了辞色:“意儿,祖母知道你心中放不下,可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顺遂,日子总还要过不是?”言至此,云老夫人不由长叹一息,“都道民不与官斗,何况是皇家呢。祖母当时也想帮你把那丫头留下,可没想到太子那边的态度如此决绝,总不能真的和皇太子抢人吧。”她想起当时情景,忽然有些庆幸,暗忖还好那姑娘不属意她孙儿,不然依着她这孙儿的性子,当初哪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太子若是真的恼起来撕破脸,还不晓得掀起多大的风浪。

墨意忽然感到有些颓丧。他不惧太子,但她是自愿入宫的,他便没了任何阻拦的理由。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恐怕就是挚爱之人心里装着别人。

云老夫人又是一阵叹息,好生劝慰了孙儿一番,又道:“祖母晓得你心里难受,祖母也不逼迫你了,亲事……等你想开了再说吧。不过祖母还是要说一句,她如今已是太子的人了,你得尽快忘掉她。”

他低头看着自己垂在地上的衣袂,垂眸不语。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他至死都不可能将她遗忘。

她授业于他,她懂他劭他。当初那段不算长的相处时光早已深刻入他心底。她在他心中扎根太深了,她于他而言是太过独特而重要的存在。

他后来其实曾自问,若再出现一个与她一般精擅算学的人,他是否会忘记她,甚至是否会移情。结果答案都是不会。他对她的感情起于乍见知音之喜,却早已非止于知音之谊。

她是无可取代的,就好像他记忆里的她不可能更易成旁人一样。

何况,这个世上也再不会有比她更懂他的人。

此事后,祖母真的信守承诺,没再逼迫他娶亲。他也勉力让自己少去想这些事,专心一意地跟祖母学着打理生意。而真正接触了人情世故之后,他也逐渐发现自己在改变,对世事的看法与态度都与从前相异。

他不知道这改变是好是坏,但不论如何,他都得将这条路走下去,这是他的宿命。

祖母虽不再逼迫于他,但也明里暗里阻止他与漪乔再有交集,漪乔放出去报信的信鸽小耳朵便被祖母扣了下来。他知晓祖母是好意,但他做不到依祖母之意而行。

他有时候会想,他与她完全没有交集似乎也不大可能,云家是太子一早选好的助力,他与小乔又相熟稔,总是不可能没有丝毫牵连。但他心里又清楚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他心里放不下。

他原以为日子久了,他即便忘不了她,也能渐渐放下,但随后却发现时间的消逝不过是在证明她在他心里分量之重。但她又与他再不可能,两相对比落差下,他心里便愈来愈塞。兼且思及他此生都不可能再找到一个理解他的人,他便陷入了绵延无尽的苦痛之中。

于是他再次选择逃避,逃避婚事。他可以一力扛起自己该担的责任,应对从前不想或不屑应对的事,但他自己的亲事是个例外。

他越是不想触及,就越是将自己的精力放在别处。生意上的事他上手得很快,族中庶务他也很快谙熟于心。他天性聪颖机悟,这些东西他从前只不过不想沾手而已,如今真正上心开始做,不消多久便心手相应,族中那些对他颇有微词的人渐渐息声。

只是他觉得自己这两三年间经历的,比过去一二十年还要多。

他将担子自祖母手里接过来之后,本想着祖母自此可以颐养天年了,然而祖母却在这时身体染恙。他延请了许多卓有盛名的医家都不见甚起色,恰逢太子来与他商议盐法变革一事,让他往江淮跑一趟,协助实地勘察斡旋。他思量之后答应下来,一则因为云家也做鬻盐的生意,二则因为他想去南方寻些名医来给祖母瞧病。

只是临行前,他邀小乔来除非居见了一面。他已经三年没见过她了,此次南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很想在走之前看看她,并告诉她,他打算著书。

大抵古今做学问的都有著书的情结,集己之思之想传于后世,或可不为名利,只为自己以终生投身的学问能踵事增华,发扬光大。

他也不能免俗。他冒出这样的想法,始于愈见愈多的譬如“孕推男女”、“占病法”这样的算学乱象和谬误,他担心这门原本便冷僻不振的学问入了歧路,思量着须要正本清源。

但他这想法不能跟旁人说,也没必要和旁人说。众人都认为他已经收了心回了正路,若知晓他还惦记着数术,甚至还想下心血去著书,不知道又要怎么看他。

可小乔一定是理解他的,他便只告诉了她一个人,同时也想听一听她的建议。

看到她神容风仪都更胜从前,他料想她在宫中过得甚好。即使成婚三年无嗣,皇帝也一直未纳嫔御,这搁在皇家已是再难得不过,足见她已经彻底得了皇帝的心。他原本还担忧她心思单纯,而皇帝虽脾性温和,但自小从深宫倾轧中磨砺过来,城府手段早已深不可测,若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皇帝不为所动或者用情不如她深,到时候受伤最深的还是她。

如今看来他也不必担忧什么了,她只要诞下皇子,地位便能彻底稳固。只希望皇帝能一直这样待她。

她果然十分支持他著书,还说他写好了定要拿给她瞻仰拜读。他当时只是笑笑,客套了一下便掩过去了——他要撰写的书极有可能耗尽他毕生心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稿,成书之日还不知道他与她各自是何光景。

南下给祖母寻医问药期间,他也有意无意留心南方的人情风俗。他与漪乔相处时间虽不长,但隐隐感觉到她偏爱南方风物,似乎是在南方生活过一阵子。他曾问过她,但她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不肯细说。

他有时候站在江南明媚灵秀的城郭山水间,会忍不住想,或许他如今所看到的景致,也是她从前领略过的。

他总在不经意间想起她,而后陷入无边沉默。

但他心中其实也还庆幸,庆幸他身边还有一个至亲至爱之人。

他还有祖母。

可随着祖母病况逐渐加重,他的心绪一日沉似一日。

一年后,南下事了,他本想多盘桓些时日,再寻些杏林妙手,但祖母却是一心思归。他没奈何,只得一路小心翼翼将祖母送回北京。

云氏本籍山西汾州,是晋商出身,但早在他祖辈时便迁来了北京,祖母也是京师本地人,是以老人家一直念叨着要回京。

归京后,祖母虽安下心来,但病势却持续沉重,缠绵病榻三月之后,竟至弥留。

祖母彼时的神志已然不大清明,昏迷一阵清醒一阵。最后一次醒转时,祖母拉着他的手,喃喃着说了许多话。有他幼年的琐事,也有族中庶务,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祖母慢慢说,他静静听。

祖母半阖着眼睛歇了好一会儿,虚声道:“意儿,祖母从前待你严了些,可怪祖母?”

他默了默,勉力笑道:“从前孙儿不晓事,心里头的确怨过祖母。但那是以前了,孙儿早释怀了。”

祖母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片刻失神,随即又嗟叹一息,语声低弱道:“我从前真是担心你会一直跟我拧巴下去。我一把老骨头能撑几年,到时若真是家业旁落,我纵死也闭不了眼。万幸你能及早想通,我正好能在进棺材以前将该教的都教予你,想想也算是无憾了。说起这个,我还要感谢那丫头,若非她,你怕是还不肯那么快接手。”祖母气力缺缺地撑开眼皮看向他,“但也是因着她,你这婚事迟迟难成。我有时候自思自想,也不知你这一段是造化还是冤孽。”祖母说着话,艰难地叹口气,“罢了,兴许你命中合该有此一遭。唯望在我死后,你心中能放开,找个体己的媳妇,夫妻和顺。”

“祖母莫要多想,祖母不过是一时病势沉重。孙儿之前与祖母说的……”他还要再说什么,被祖母出声截住了话茬。

他知道他的婚事是祖母的一块心病,是以,祖母病倒之后,他几番挣扎犹豫下,决意请祖母给他选一门亲事。他以为祖母会欣然应允,却不曾想,祖母缄默许久,最终竟是摇头拒绝了。

“我这些年渐渐想通了,强逼着你成家,你心里不痛快,说不定适得其反。如今我也不想瞧着你为宽我怀,勉为其难娶一个回来,”祖母言至此缓了缓,歇了半晌才继续道,“日子终归还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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